最后一条处理意见,将陆眠彻底打入冰窟。
“Eric,禁赛三年。”
电竞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队员遭受过如此残酷的惩罚,禁赛三年!三年的时间啊,相当于已经掐断了他职业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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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傅南钧的话再度回响在她的耳际:“他会为此,付出十倍的代价…”
十倍的代价……
意外的是,陆眠现在已经哭不出来,眼睛gāngān的,心也是gān涸的…她嘱咐了护工这两天好好照顾陆时勋,然后一个人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最近出发的航班机票,直飞上海。
King俱乐部里,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瓶,景桐和木天宿醉未醒,孟瑶光给陆眠开了门,让她进来。
一进门,陆眠就能够感受到里面萧瑟的气氛,所有人心里,都不好过,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这落差,任谁都无法接受。
孟瑶光脸色很难看,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大洲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Eric还在警局。”孟瑶光喃喃说道:“现在见不到,如果傅南钧那边咬着不放,可能还会入刑。”
“只是打架而言…没那么严重。”陆眠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包,仿佛那就是一根救命稻糙似的:“没那么严重。”
“不是打架,是故意伤害,从头到尾,傅南钧都没有还手。”孟瑶光冷嗤了一声:“够能扛的,三个啤酒瓶落到他的脑袋上,硬是一声没吭。”
陆眠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我们本来在酒吧庆祝,谁都没能顾得上谁,傅南钧过来,一般人也不认识他,他把Eric找去,鬼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接着Eric跟疯了似的,抄起酒瓶就往他头上砸,可能也的确是借着酒劲,谁知道呢,Eric从来不这样的,平时隐忍的那股子狠劲儿,全往他身上使。”
“我们不怪他,真的,King能走到这一步,全靠他…就是…”孟瑶光眼睛也微微有些泛红:“就是可惜,三年啊!”
英雄末路,皓首穷途…
三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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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眠在医院见到了傅南钧,他的头上还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布,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站在医院的窗前,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料到,她会来,却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跟Eric,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很冷,冷到骨子里那种。
傅南钧宛如胜利者一般,手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来见我,也不换身好看的衣裳。”
“你他妈说什么了!”陆眠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凳子,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憎恶。
“哟,小公主生气了。”傅南钧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点轻狂的调子:“不是什么好话,我怕你听了,会受不住。”
“你说。”陆眠咬着牙,磨砂般的嗓音挤出这两个字。
“我说啊,看来这半年他的确冷落你不少…”他此时此刻,宛如盘踞在她心头的恶魔,将她的心紧紧桎梏:“否则下面,也不可能这么紧是不是?”
陆眠脑子一阵眩晕。
卑鄙,无耻?
不,陆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杀人…
见陆眠低着头冷沉着脸不说话,傅南钧轻笑了一声,他太能明白,人的那最后一根弦,一旦崩断,一口气也就断了,他得留着这口气,游戏还没玩完,主动投降多没意思。
“他也的确是挺喜欢你,我话还没说完,直接动起手来了,不过也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事,更何况还是Eric。”他笑,表qíng轻薄不屑:“一个底层出来的…自尊心比天大的穷小子。”
“陆眠,真不打算求求我?”傅南钧见她依旧一言不发终于不耐烦地敦促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
突然,陆眠冷笑了。
“不是。”她说:“我来…就是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关心我啊?”傅南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徐沉gān得挺漂亮,真的,给我出了一口气,虽然不聪明,但是挺慡。”她捡起chuáng头柜上的苹果,用力咬下一口,瞬间清甜的汁液漫遍舌尖味蕾。
傅南钧看着她,终于收敛了笑意,有些不明所以…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他能扛下来。”陆眠继续说道:“我和他都还年轻,耗得起。”她抬头看向傅南钧:“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他是这样,我也是。”
她咬过一口的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掂,用力掷向了窗户,苹果啪地砸在窗户上,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从窗户上滑落,拖出一道水痕。
“你不该与我们为敌…”她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病房,最后那一道眼神,让傅南钧很久以后回想起来,都认不出心悸…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以及…付出代价。
呵,与我们为敌…
同一阵线啊…
傅南钧想了很久,他做这件事,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了爱吗,算了吧。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在父亲面前看上去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小公主,一转眼,把他搁网吧里带,他生命里接触过不少女孩儿,好的坏的,温柔的泼辣的,个个对他都是百般珍惜讨好…这个丫头有点意思,但要让他喜欢上,还是太小差了那么点儿味道,再养养,可能会更好。如果不出意料,不久她肯定会爱上他,没有女人能抵抗他的魅力,尤其是他待她,还那么好,大学三年,明里暗里他帮过她不少。
直到看见她和Eric从酒店里走出来,傅南钧有点困惑了,这个Eric,外表看起来的确是光鲜,挺招女孩的喜欢,可是比起自己,傅南钧真觉得,没法比,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经济实力,都是天壤的差别,说白了就是一破玩游戏的,耗着生命给他们赚钱的劳工。只要女孩眼睛没瞎的,都知道该怎么选,生平头一次,傅南钧感觉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富养出来的女孩,眼光口味是挺独到呵,一心扑在穷小子身上,想拯救他么。
渐渐的,傅南钧开始吧目光落到了陆时勋的身上,他早就看出来,陆时勋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不如,就先把小公主变成灰姑娘好了,没有了靠山和支撑,她还能爱得这么理直气壮?还能生活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不至于吧…
傅南钧真的不急,现在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等着就好了,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尚想旧qíng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生活在泥里仰望云端是什么感觉,试试就知道了。
☆、第50章
徐沉被判了三个月的刑拘。
整整有一个月,陆眠耗在上海,却没有见到他一面,去过监狱几次,他避而不见。
最后一次倒是见到了,他从包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合照,当着她的面撕成两半。
他说永远不想再和她同框,她说她恶心…
从郊外走出来的时候,天空yīn沉的吓人,灰色的云霭威压着大地,bī视着匍匐于世的生灵,当bào风雨来临,没有谁比谁更无辜。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陆眠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陆时勋突发颅内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另一只耳畔,大雨倾盆。
她一个人在雨中走了好久。
命运,这种人证明自己是有灵魂和信仰的最低形式,对人的生命过程如一道川流不息,迎面而来的长流水,欢欣是暂时的,绝望是永恒的。
总有一天,当命运以另一种直接而坦诚的方式,将生命的枯竭展现在你的面前,才会明白,没有谁能逃得过…
cao刀为生者,必死于刀下。
每个人,都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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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眠以前所未有的平静,难以理解的成熟,处理完了陆时勋的后事。
亲戚朋友都说,陆时勋这个女儿,白养白疼了,哪有人会在亲生父亲的葬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陆眠真的哭不出来,从监狱出来的那天,大雨带走了她所有的眼泪,鲜活多汁的生命似乎只停留在昨天,现在她的心灵,gān涸如沙漠。
罗曼青在银行过来查封云水台别墅之前,就已经搬了出去,陆眠没有去找过她,那天出现在医院门口的男人,就是很多年前陆眠在街上撞见的那一个,这么多年,还在一起也挺不容易,陆眠祝罗曼青能幸福,只是别想让她再开口叫一声妈。
陆眠回到别墅,收拾自己的东西,大部分有价值的物件,譬如陆时勋收藏的画作古董都是不能动的,她整理了一些衣物。
走出房门,最后回望了房间一眼,窗台上,徐沉送她的盖伦木雕,迎风而立虎虎生威,纵是前方千军万马,岿然不惧。
没有人是天生的勇者,她有什么资格,与他订下契约和承诺?
关上了门,陆眠去了一趟陆时勋的房间,房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gān净整洁,摆设物品,遵循一丝不苟的严谨。
陆眠也不知道她想寻找什么,很多东西都是不能带走的,但是她还是想寻找一些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
在陆时勋的抽屉里,陆眠发现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外观很简洁,木质,并不贵重,锁是密码锁,陆眠尝试着,用自己的生日和陆时勋给她的□□密码去开这个锁,但均以失败告终。
陆眠下意识就感觉到,这个盒子里,装着父亲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她将木盒装进了书包,一起带了下去。客厅里银行的工作人员对陆眠的物品进行检查。
“这里面是什么?”戴着白手套的小哥指着木盒问她。
“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陆眠如是回答。
“能不能打开给我们看看呢?”
“密码我不记得了,如果你们有会开锁的,我倒是挺希望你们帮忙弄开它。”陆眠轻描淡写地说道。
小哥端起木盒在耳边摇了摇,盒子很轻,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外观看上去也并不值钱,很像是jīng品店买来的礼物盒,他索xing挥了挥手:“算了,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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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徐沉从监狱出来的那天,天色依旧yīn沉,秋风席卷着大地枯糙,带来凛冬将至的讯息。
King的所有队员站在铁门外等着他,甚至包括一身白羽绒服的苏悬。
徐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从侧面看轮廓更显锋利,眼神略微有些空dòng,甚至茫然。
大洲走过来接过了他陈旧的背包,记得第一次去车站接他的时候,他也背着这个包,三年了,还在背。
“不要看了。”上车的时候孟瑶光如是对站在车前的徐沉说道:“陆眠家里出了事,现在谁都联系不到她。”
徐沉的手微微一颤,断了半截烟灰。
车上,他一个人坐在最后排,谁也不搭理,沉默着,看着手机,手机里是财经新闻的复播,报导着陆时勋地产王国的轰然倒塌,以及突发脑溢血的死亡…全程新闻主播的没有感qíng的声音空dàngdàng地回响在整个车厢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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