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那里的食物美味,但试图居住在里面的人,却经常会患有一种疾病叫做胃疼。
也盛传说重庆的女孩美丽,不过你习惯后才知道,在这个隐居山水中的大城市里,比起那些皮肤姣好的姑娘,还有另一种jīng致却脆弱的生物群居似的游离其间。
他们被叫做玻璃或者同xing恋,而重庆同样有个好听却也无助的名字。
玻璃之城。
你觉得重庆会美丽吗?它的树终年都是绿的,而天,终年都是飘雨的。
这其实是个忧郁而匆忙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低头打着伞,穿流于高楼大厦之间,寻找或彷徨。
当林亦霖于某个初夏踏上重庆的土地时,真的因为空气的cháo湿而走神了好一阵。
对于他这个北方人来说真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火车站人cháo拥挤,耳畔尽是杂乱而陌生的语言,他拖着行李箱随波逐流到大街上,被傍晚微风chuī乱了头发,也chuī乱了思绪。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笑嘻嘻拦住他,塞给了林亦霖一份传单,她穿着印有公司商标图案的亮huáng色体恤,眼睛在南方人的小脸上显得特别大而有神。
林亦霖把传单握在手心里,没有看,而是在城中心的立jiāo桥上把它折成纸飞机,迎着风。
纸飞机飘飘dàngdàng,像是当年陈路手中断了线的风筝,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他身着单薄的衬衫,头发微微凌乱着,站在那无端的就笑起来。
真的要从新开始了吗?
这感觉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总算要重新开始了。
前面的路,和心底那个美丽而又残忍的身影再无关系。
重庆大学坐落在城区,分成了几片,有些像北方的院校,平坦而坚硬。
林亦霖于夏天在校外开了个书店,租金进货之类的事qíng把卖房剩下的积蓄花的七七八八。
他知道这样很累,只是不想再去到处打工,不想再东奔西跑。
因为可也繁忙便顾了个叫果然的女孩子在自己上课时帮忙看着,平日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在学习和学生会上,满脸的模范表qíng。
不谈恋爱的日子是异常平静的。
林亦霖的个子就在重庆炎热的气氛中忽然的长了起来,清秀的脸旁修长的身形显得更加鹤立jī群。
他总是笑着拒绝女孩子的示好,把自己曾经的秘密掩藏的天衣无fèng。
气质优雅,待人诚恳。
林亦霖几乎再也找不到能够使自己变得不平静的东西了,包括后来程然的出现。
确切地说,程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林亦霖的心里激起有如陈路那般的涟漪。
他只不过像个怀抱温水的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让水不至于凉下去。
然而虽是如此,另一个对象的出现对林亦霖这个要求不多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有意义了。
那已经是天气微微清凉下来的时候。
院里为新生准备了许多活动,他们学的是土木工程,恰巧有个教授门路广,竟然请来了进来炙手可热的摄影师给大家做《现代城市建筑之美》的讲座。
作为特别出众的新gān事,林亦霖几乎成了大家推选的搞公关的不二人选。
于是乎小林子只得跟着建筑院老师主席之类,穿戴整齐跑到校门口做欢迎状。
谁知那天重庆恰巧yīn雨,一群人在那全身半湿愁眉苦脸的等了许久也不见大驾,正待还是个研究生的辅导员暗自窝火时,旁边很早就在那看热闹的个年轻人小心翼翼迎上来问:“你们……不会是等我吧?”
“程然老师?”院主席qiáng迫自己不飚泪。
“是我啊,别叫老师,我还以为你们在等哪个领导呢,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程然摘下运动帽微微一笑。
林亦霖站在最后面暗叹,这三十多岁人也太面嫩了,白白净净一张脸,五官清秀斯文,黑眼睛不笑且弯,看着脾气就好到不行。
辅导推了小林子一下,他忙回神拿着一束jīng心挑的美丽花朵迎上去翘起嘴角:“我代表大一新生欢迎程然老师,大家企盼您来已经很久了,都特别想听您的讲座。”
程然愣了片刻,哪个大学请他基本都会找个做礼仪的女生,没想到这回来者竟然是个漂亮男孩,忽见那张年轻的脸,感觉就像重庆的树,湿漉漉的永远都能青翠下去。
他接过来,静悄声问道:“你有没有时间兼职模特?”
林亦霖暗自抽筋了下,身子挺得直直的温和回答道:“学生就要以学习为主,上学期间还是要多研究文化知识。”
正义言辞搞得后面辅导员都无言。
程然依旧好脾气:“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你长的很上镜。”
虽然身边的人依旧嘻嘻哈哈,林亦霖却敏感的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同类的气息,他诧异的看向程然的黑眼睛,而后又仓促的低头笑了笑:“没想过自己能做那样的工作,对了,老师,快到我们系里去吧,这雨该越下越大了。”
话毕,就从同学手里接过伞,殷勤的给他撑上。
程然的个子很高,让林亦霖感觉微微有些吃力。
他恍惚间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一个雨夜追上去,给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打伞。
回忆并不远,却显得很陈旧。
林亦霖浅笑着,眼底流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那天的讲座很成功,程然仪表堂堂,风趣幽默,一身体恤牛仔裤的打扮和学生们完全没有距离,真是让人感叹搞艺术的人就是爱不老。
林亦霖闷头坐在前排翻看程然最新的摄影集,拍的是北京胡同。
取景gān脆而意味隽永,斑驳的石墙外走过的年轻人,忽然让他感觉有些伤感,思绪跑到三千里外再也拉不回来,自然不知道有人看他了一眼又一眼。
后来程然坦白,那时候确实是打了些居心不良的算盘,才假装开朗和迫不及待想认识他的学生们出去聚餐,还答应他们可以到自己的工作室随便参观。
可惜晚上吃罢火锅,林亦霖的胃又疼了——他怕辣却不得不每天吃这种刺激的食物,弄得宿舍里总是摆着好几盒guī苓膏当药吃。
出来逛了段路,发觉离自己的书店不远,便打算回去帮果然整理下存货。
于是别了喝高了的男生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同学~!”片刻身后传来呼唤。
他诧异回头,看着程然开着吉普慢慢过来从窗口探出脑袋,笑问:“能不能借下你电话,我车载充电器忘带了,有点事qíng。”
林亦霖捂着肚子暗自难受,无奈把手机递过去。
程然拿着噼里啪啦一通按,然后笑着还回说道:“谢谢,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要去书店。”林亦霖警觉的不想和对方走的太近。
程然探身拉开副驾驶的门说:“上来吧,我顺便也去买两本书,正好你给我带路,我刚来重庆不太熟悉,麻烦你了。”
好像真的需要帮忙一样。
成年人就是成年人,无论gān什么,话总是说得天衣无fèng。
第61章
我渴求一个爱我的人,给他我世上所拥有的一切。
我那无附不羁的身体,我如此温柔的心,还有我的自由。
——科莱特《葡萄藤》
阿涅斯的勿忘我。
程然从车里跟着林亦霖走出来,抬眼便看到了这个名字。在一片霓虹中流淌着静静的淡紫色光芒,把那个不大却雅致的小书店映照得分外安静。
“你喜欢看米兰?昆德拉是吗?”他问道。
林亦霖微微吃惊,因为知道这个典故的人并不多,他过了半晌点头道:“嗯,最喜欢看《不朽》,所以起这个名字作为纪念。”
想起书中那个有些逃避现实的阿涅斯,她举着束勿忘我站在街中心,挡住眼睛,就像什么都看不到似的经典qíng节,程然感到好奇:“你厌世吗?”
“没有。”林亦霖淡淡的回答。
程然又问:“你几岁了?”
小林子怪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算秘密?”程然很绅士。
“十七。”林亦霖不再想多说什么,推门进去扔下句话:“不是要买书吗?随便看看吧,我给你算便宜一点儿。”
果然正愁眉不展的记账,看到林亦霖回来,高兴得在柜台打了个招呼:“老板~”
“都说叫我名字了,老板这称呼很奇怪。”林亦霖不好意思的微笑。
这女孩子实际上是他的学姐,挺秀气的重庆女孩子,但整天幻想不务正业,基本算是系里的逃课大王,虽然看书店很花费时间,但留她在这里gān肯定要比让她出去乱窜来得好。
“您本就是老板嘛,衣食父母。”果然披散着长发,笑嘻嘻的趴在柜台上对着程然飞了个眼色,偷偷问:“他是谁啊?”
“……亏你还是学建筑设计的,他是程然老师,那些不就是他拍的?”林亦霖边看账边指指刚上架的一套城市建筑摄影集。
“啊?我还以为程然是个老头子,这么年轻啊。”果然张大眼睛。
程然听到俩个孩子的对话,投来暗自好笑的目光。
果然厚脸皮拿了本摄影集扑上去,问得很谄媚:“老师,我很崇拜你呀,给我签个名好吗?我们的名字一样啊,好巧。”
龙飞凤舞的写了几笔,程然把书递给他,果然又很三八的问:“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程然不回答,朝她暧昧的弯弯嘴角。
“没事了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明天早点来上班。”林亦霖有点受不了的打发她。
果然没趣的哼了声,抓起包包和程然告别:“老师,有空再来玩哈。”
说完打开门疯疯癫癫的跑掉了。
留下一大一小在屋子里暂时无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开书店,忙得过来?”最后程然选了些图集,放到柜台上。
林亦霖熟练的把条码扫进电脑,随口说:“赚钱。”
“呵呵,那你爸妈省心了。”
“我没爸妈。”林亦霖简单的回答道,伸手:“一百五十三元。”
程然掏出信用卡递过去,瞅着这个年轻的还有些像孩子的男孩,心里更加好奇,但他毕竟比他大了十五岁,掩饰自己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
林亦霖把书封好jiāo给他,突然发现程然有一双好看的手,纤直,修长,无暇的如同艺术品,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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