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隔不远就是门,外面有熟悉的月光。
素叶从来都没这么期待过月光,也从来没像今天似的觉得月光如此亲切。门,被纪东岩用最轻的力量给打开,许是里面的人没料到他们两个会逃走,大门没上任何的枷锁。
从室内终于出来的那一刻,素叶很想大喊一声,很想痛痛快快呼吸一下月夜下清凉的空气,奈何,这个时候还是无法放松下来。
她还没等反应过来时,纪东岩便一下子将她拉进了一处糙丛里,两人倒在了地上,高高的荒糙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很快地,便有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从旁边经过,进了那个屋子。
素叶惊魂未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能感觉后背被地上的石子隔得生疼,想动却不敢动。纪东岩压在她身上,怕她出声,一手还捂着她的嘴,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qíng况。
两人始终持续着这种姿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不但纪东岩看清楚了眼前环境,就连匿藏在糙丛被纪东岩压在身下的素叶也看得清楚。这里的确不是大澳了,更像是一处郊区,很是荒凉的地方,如同被上帝遗弃的无人之境,而魔鬼接管了这里。枯死的树木成片成片地连在一起,只有偶尔的枝叶还挂着几片叶子,迎接着秋风的侵袭,最后,飘零在这片毫无人烟之地。
他们所在的也是近乎到腰的荒糙,青huáng不接的,可透过糙fèng,习惯了黑夜后便能看清楚远近都有人在走动,他们各个穿着统一的服饰,脚踩那双有着特殊意义的黑色皮靴,手里拿着枪。
在巡视,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素叶仔细看了看,光是她视线能及的,就大约有二十多人的样子,心里愈发凉了。这么多人,她和纪东岩要怎么逃出去?别说他们手里有枪,就是这么多人上前来一人打一拳他们都很悬了,这一次她可真是害死纪东岩了。
“很奇怪。”纪东岩微微眯眼,盯着远处那些人说了句。
素叶看着他。
他细细观察,眉头紧皱,“这些人更像是雇佣兵。”
素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要不要这么重要啊,竟然派了雇佣兵来看守她?
“我自认为我的武功造诣还没达到东方不败的境界吧?”他们真是要对付她个弱女子吗?还是真把她当成是无坚不摧的武林高手了?
纪东岩眉心皱得更深了,忧心忡忡,“恐怕,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你,你只是个诱饵罢了。”
这话听进素叶耳朵里,像根针似的扎了她耳朵一下,紧跟着大脑“嗡”地一声,她攥紧了拳头,心里的不安开始无限扩大。
纪东岩说的没错,如果只是对付她,不用多,一个手持枪械的壮汉就够了,何必要这么劳师动众?他们一定是有所图。
如果她真是纪东岩口中的诱饵,那么,他们要等的人就一定是年柏彦!
素叶觉得全身冰凉,嗓音有点抖颤,“可是,要不要这么多人?”
“年柏彦绝对不会一个人找过来,如果上次在南非也是这群人的话,那么他们这次就会多加人手。”纪东岩压低了嗓音,“还有,对方都是雇佣兵出身,怎么看守人的功夫那么差?连房门都不锁?他们有可能是打算上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如果估计没错的话,他们一定会给年柏彦留下线索,让他能够顺利地找到这里来。”
“那我们要怎么办?年柏彦不能来,他绝对不能来这里!”素叶急了。
她想起在南非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人命是如此地不值钱,她要面对随时丧命的危险,也要面对随时失去年柏彦的危险。
不,她不要这样。
如果生命只能二选一,那么,她qíng愿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年柏彦。
纪东岩想了想,沉了嗓音,“我们尽量要逃得远一些,如果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就算年柏彦真的赶了过来,那么我们也不至于成为能够威胁到他的软肋。”
素叶连连点头。
“走。”纪东岩悄悄移开身体,拉着她。
两人在荒糙丛中穿行,试图让行踪变得无声无息。素叶跟在他身边,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自己离年柏彦有多远,她只希望他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她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被死死压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素叶你不能哭,你哭了就代表你认输了,代表你怕了。
前面是片枯树林,歪斜着如一只只死神,兆示着这里的荒凉和死亡的气息,偶尔还有乌鸦飞过,继而停留在枯树枝上,哇哇大叫着,刺耳至极。
素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借着月光一看,骇然,树杈上竟然听落了数十只乌鸦,全都黑压压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纪东岩。”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纪东岩抬头看过去。
却在这时,乌鸦们呼啦啦地全都飞走了。
素叶正感到奇怪,就听纪东岩一声“小心”,紧跟着将她推到了一棵树gān上,下一秒,子弹打中了旁边。她一惊,纪东岩一把将她扯到了另一棵枯树后。
这树有三四人拉手怀抱那么粗,暂时成为了他们的遮身之地。不远处听到了有人大叫,“他们跑了,在树林,马上追!”
纪东岩探过头,死盯着不远处突然亮起的成片灯光,“咔嚓”一声给枪上了膛。素叶觉得自己血液正在逆流,她发誓,如果这次能够平安度过,她必然要感谢各路神灵的庇佑,也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平静。
她咬了咬牙,那只拿枪的手一个劲地在颤抖。
纪东岩转头看向她,低问,“怕吗?”
她怕!
任何人在面对这群杀气腾腾的雇佣兵都不会冷静,谁能够在面临着死亡还能谈笑风生的?但是……素叶用力攥了下手,摇头,“不怕。”
这个时候,只剩下她和纪东岩,如果她怕了,那么纪东岩连最后的支撑力量都没了。
纪东岩看着她,眼神凝重,却又突然笑了,伸手一把揽过她的头,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吻了她的额头,久久的,像是眷恋,又像是诀别,在放开她之前在她耳畔低低了句,我爱你。
素叶的心qiáng烈地震撼了一下。
“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他放开了她,目光却纠缠着她,低低道,“一会儿你要找准机会,能跑就跑,我会拖延时间,这里是荒林,但有被车轮碾断的树gān,说明前方一定有路。”
素叶哽了喉,拼命摇头,“不,我不能扔下你。”
一声枪响,纪东岩一下子搂住了她的头,不再多说什么,扯着她就往前跑,那片灯光越来越近,枪声响起,震惊了林子里所有的鸟。
“快藏进树坳!”纪东岩命令。
素叶知道他打算只身引开那些人,摇头说不,纪东岩火了,冲着她大吼,“你不想见年柏彦了是不是?赶紧给我藏好!”
一个雇佣兵追得快,冲着这边举起了枪,纪东岩眼疾手快,紧跟着持枪扣了扳机。
一声惨叫。
“走!”纪东岩见这边也不安全了,拉着素叶往前跑。
两方正式jiāo火。
只是一方是一撮人,另一方就只有两个人,两把枪,二十发子弹。
浓烈的火药味充塞着树林,素叶痛恨这个气味。
纪东岩的枪法很准,每颗子弹用的都不làng费,但就算他是神枪手又如何?他不是神仙,没有仙法护体,在没有子弹的qíng况下一样要面对危险。
跟那些人拳头对拳头吗?那些人只会拿枪抵着你。
最后一发子弹后,就在素叶感到绝望时,突然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炸开,紧跟着火光四起,有扫she的声音,还有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纪东岩和素叶同时往后看去,却见是几辆装甲车朝这边压了过来,车上站了人,手里端着机枪,朝着这边的雇佣兵扫she。
素叶脚跟一软坐在了地上,直觉告诉她,年柏彦来了。
而纪东岩则回答了她的问题,收了枪,将呆愣的素叶一把扯到了隐蔽处,看着不远处的jiāo火,低低说了句,“他还是来了。”
☆、快逃
如果不是亲自参与,素叶一定认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烽烟乍起的梦,场面混乱而危险,有生与死的考验,有置之死地的绝决;又或者是在拍戏,她不过是踩了狗屎运做了一次女主角而已,参演了一出枪林弹雨的戏码。
几辆装甲车重重压过地面,如同钢铁战士似的,素叶能够感觉到地皮都在颤抖。其中一辆冲着这边过来,车上站了大约七八个男人,各个手拿枪械,与地面上的那一伙人进行火拼。
素叶心里明白,这一定不是中国境内,应该是在边界的地带,否则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枪林弹雨?这里,也许跟南非一样,法律形同虚设,枪支、bào力,成为这里唯一权力的代名词。
火光中,素叶眼尖地看见了年柏彦。
这一刻,泪水就这么下来了,隐忍了一路的坚qiáng统统瓦解,在纪东岩面前丝毫不想去崭露的害怕也排山倒海地压过来。
她不想在这里看见年柏彦,一点都不想,但在看见他这么一瞬,她恨不得马上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又或者质问他,你不是在南非待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该回来!
纪东岩和她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事实上,素叶一枪没有开,因为在有限的子弹的条件下,她开枪无疑是在làng费子弹,不过是在提醒对方自己的位置而已。
她不知道装甲车上是些什么人,只知道他们都是跟随年柏彦的,是安全的。可对方的人数越来越多,素叶方才惊愕,刚刚她和纪东岩看见的人数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把机枪甩到了纪东岩面前,只听年柏彦喝了一嗓子,“拿枪!叶叶,上车!”
紧跟着在路过他们时,车门一开,她迅速伸手,就这样,年柏彦有力的大手抓紧了她,下一刻一个用力将她拉上了车。而纪东岩的迅速更快,抓起机枪在手,几个快步窜上了车,车门关上时,他便开始持枪冲着身后追上来的车辆开枪。
素叶被年柏彦和纪东岩夹在中间,只听听见子弹在“砰砰砰”地响,不远处还有爆炸的声音,透过后视镜,又能看见不远处有装甲车翻了车,瞬间炸开,燃亮了夜空。
她的呼吸急促,紧紧攥着手。
身边的年柏彦快速转方向盘,躲过后面车辆的袭击,腾出一手,重重地握了她的手一下,嗓音低沉坚定,“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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