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是耀眼的白。
连同窗外的阳光,都白得不真实。
有人敲了门。
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却gān涩说不出话来。
很快的,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她满头大汗的,倍觉奇怪,“怎么了?”
素叶看着他,怔怔的,问,“你是谁?”
男人一头雾水,在她面前坐下了,抬手擦了擦她额头的汗,“你这是在做梦呢?”
素叶惶惶不安,“柏彦呢?柏彦……”
男人皱了眉,“什么柏彦?”
素叶抬眼,“我丈夫年柏彦……”
男人蓦地起身,不悦地看着她道,“你丈夫是我,蒋斌。”
素叶惊愕。
“我看你的病qíng是越来越严重了,素叶你清醒一下行不行?你现在每天睡觉的时间比你醒着的时间还要多,一醒来你叫的总是那个叫什么柏彦的男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素叶的头嗡嗡作响,她抬手,抱住头,是在做梦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个梦?
可为什么梦境如此清晰?
梦中的最后一幕,当年柏彦用身体护住她的那一刻,她甚至现在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气息。
蒋斌见状后,心生不忍了,又重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答应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看什么医生?”她愣愣地问。
蒋斌的神qíng很是诚恳,语重心长道,“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心理医生。”
“我没有病,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这阵子你总是魂不守色的,还总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我是你丈夫,不想看着你这样,你就当为了我,去见见医生行吗?”
素叶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真的是我老公?”
男人见状,起身猛地拉开窗帘,窗外的光更肆无忌惮地闯进去,他gān脆将她一把从chuáng上拉起,来到了窗子前,素叶看见楼下的小区很是热闹,有锻炼身体的,有抱孩子聊天的,还有刚买完菜回来的……
然后,男人又拿过一本相册递给她。
她翻开一看,全都是些婚纱照,里面的男人就是眼前的蒋斌,可女的……
“这不是我。”
蒋斌无语了,gān脆又将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
素叶接过镜子,看了一眼后蓦地瞪大了双眼。
不,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不会长得这么平庸,还有,她的长头发呢?柏彦最喜欢她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他说,我喜欢你散发的样子,慵懒得像猫。
“不……”
蒋斌无奈,拿过镜子,bī着她看向窗外,“你醒醒吧,别总是沉迷于梦境了,这样会严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你看看外面,看看楼下的居民,看看想窗外的风景,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素叶木涨涨地看着窗外。
“小叶,我们去看看医生,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素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午后,阳光格外刺眼。
素叶跟着蒋斌下了车后,一时间有点迷惘,城市还是她所熟悉的城市,但身边的人,成了她所不熟悉的人。
难道,那些人和事,真的只是一场大梦?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蒋斌拉进心理诊所的,只是觉得这里很安静,却异常地提醒着她,这才是现实。
有小助理出来了,提醒他们可以进去了。
素叶抬头一看,惊叫出声,指着小助理说,“圣诞?”紧跟着她的声音变得兴奋,一把抓住了助理的手,“李圣诞,你在这儿太好了,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能看见熟悉的人,这令素叶倍感振奋,这就说明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都是真实的。
然而,她的热qíng显然是将小助理吓到了,她瞪大双眼看着素叶,又看看她身边的男人,有点感觉莫名其妙,这时,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一女人,声音很gān练,“茱莉,客户没到吗?”
助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糙似的,冲着女人喊,“方医生,您快过来。”
女人走了上前,她身穿职业装,戴着金丝框镜,十分gān练。素叶抬眼看向她,差点流出眼泪来,“叶澜?是你,太好了……”
女人一怔,仔细观察了她一下,轻声说,“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叫方倍蕾,你可以叫我方医生。”
素叶的激动蓦地被掐住!
方倍蕾?
方医生?
不,她明明就是叶澜,那张脸,连同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叶澜,你为什么假扮方倍蕾?你们别闹了行不行?”素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方倍蕾走上前,伸手要来拉她,温柔说,“你需要冷静一下,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好吗?”
“放开我!”素叶怒了,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喝道,“我是心理医生,我才是!”
☆、真亦假,假亦真
素叶有点歇斯底里。
众人上前来拉她的时候,她挣扎得更加大力,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她盯着自己的那张脸,怎么都不相信这就是她原本的长相。
“我是素叶,是叶鹤峰的女儿,是年柏彦的妻子,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年柏彦!”她的尖声撞击着走廊,惊得其他医生们也来帮忙。
蒋斌也试图想让她安静下来,却也无济于事。方倍蕾看向蒋斌,对他说,“我们只能采用qiáng制手段让她安静下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素叶听见了方倍蕾的话,心里惊恐。
方倍蕾叫来助手,在她耳畔低声吩咐了句,助手点头离开了。没一会儿她便回来,素叶看见了镇定剂,拼命摇头,“住手!我没疯,你们才是疯子!”
一针打下去后,很快地,素叶就再也没有力气叫喊了,她变得昏昏yù睡,身子一软,倒在了蒋斌的怀里。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恰是夕阳漫天。
云层如鱼鳞般在天空铺开,每一片鱼鳞都是红的,越到西边红色越烈,如同天空着了火,一把烈火,蔓延开来。
她所在的是一处休息室,通体的白,她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心理诊所。一般来说,心理医生都是喜欢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装饰休息室,这休息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颜色是她喜欢的。她记得,自己的休息室也是白色的,一水儿的白色,犹如,她挂在家里的那个巨幅相片。
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却没看见那张照片。
素叶动了下,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chuáng上。
说是固定只是好听了些,她的手和脚是被绑在chuáng上的,想要下chuáng,甚至想要离开是个妄想。心中的愤怒又陡然增qiáng,刚要大声喊人,就听见外室有人谈话。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外面在谈什么。
是方倍蕾的声音。
“蒋先生,你太太的qíng况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已经将梦境和现实进行混淆,我们之前也接触过这样的案例,如果不能及时治愈,那么会有jīng神分裂的危险,如此一来,她就会变得很危险。”
“很危险?”
“是,她有可能会因接受不了现实而自杀,甚至会伤害到别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她必须要接受长期的jīng神治疗,而且还要辅助药物甚至仪器来进行生理配合治疗。”
“她为什么会这样?”蒋斌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会住着一个人,是我们对爱qíng最初的想象模样,例如男人心里会有梦想的妻子,女人心里会有完美先生。男人相对女人来说更为理智,所以分得清理想和现实的区别,但女人是喜好幻想的,擅于沉浸在幻想中来逃避对现实的不满或不幸福。而你太太的这种现象,就是太过执着于幻想,她可能不喜欢现实中的生活,又或者是你并未达到她理想中的模样,这种心理落差导致了她偏向于那个幻想出来的男人。其实人的jīng神力量很qiáng大,只不过是我们没有充分挖掘而已,人的jīng神力量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痛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太的想象完全灌注在梦境之中,我们常说的谎话说上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梦境也一样,当你第一天梦见了这个人也许不会觉得什么,但连续三天、十天甚至一年呢?在梦里你每天与这个人相处,那么,当你每次醒来的时候自然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人的梦境都是杂乱无章的,人怎么可能控制梦境的内容?”
“你错了,不是人来控制梦境,而是人的想象力很丰富,尤其是女人。从你太太的qíng况来看,她和梦境里那些人的关系,我觉得大多数都是靠着她想象而衍生的,并非是梦境。就是因为她在梦境里接受了那个名为年柏彦的男人,所以,她愿意去想象甚至愿意去承认他的存在。”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不能相信。”
“蒋先生,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宇宙再复杂,其实也不如人的大脑和jīng神世界复杂,这也是我们作为心理医生要一代代去完成的任务。但现在怎么说呢?只能说浮生如梦,梦如浮生,人的记忆其实是会骗人的,你认为你脑中记得的很多事都是真实的吗?那也未必,有时候当你qiáng烈地去想象一件事的时候,愿意承认它的存在时,它就会变成你的记忆,而事实上,这部分的记忆是假的。所以说,很多事qíng,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外面没有声音了。
蒋斌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后走上前。
素叶看着他,微启唇瓣,“放开我。”
蒋斌眼神悲悯,抬手轻抚她的脸,“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会这么痴迷于梦境里的男人?你要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丈夫。”
“放开我,我不要在这儿!”素叶置若罔闻,拼命起身。
蒋斌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加重,“你必须要接受治疗。”
“放开我,放开——”
“小叶!”
“你们都是疯子,放开——”
“小叶……”
“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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