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本就因为谈合作不顺有些不慡,此时怒极反笑,目光从纸上抽离,定定地望着对方:“您这是什么意思?”
萨曼莎原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梅丝的身上,此时才真正正眼看他,气焰首先便被迎面而来的怒气压得矮了半截,等回过神来,顿时也火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原上身上扫了一圈,她颇有点不敢置信,梅丝也就罢了,原上竟也敢有意见?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么?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人是谁么?
这边吵得热火朝天,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嘉宾,每年为了登上纪念版黑胶,歌手们都会明争暗斗,欧美圈等级倾轧光明正大,也不像华人那样信奉中庸和以和为贵,撕bī大多亲自下场。显然在场同萨曼莎想法相似的人有不少,萨曼莎有名有权,骄横也有分寸,没挑选更难对付的梅丝下手,更何况背后还站着个乐呵呵的老华道夫。
要是矛盾的焦点在她和梅丝身上,双方尚算旗鼓相当,许多人站队时还会犹豫一二。
可现在梅丝并没有受到实质影响,萨曼莎只不过是抢了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华语歌手的名额,梅丝为了这么个不太重要的角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老华道夫面子,实在就有些不知轻重了。好些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她来——
“梅丝,算了,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就当是给华道夫先生个面子。”
“对呀,你何必为了一个男朋友和萨曼莎闹得不愉快呢?”
“快去准备一下,当心妆花了上台不好看。
这些人围绕着梅丝说个不停,却连眼神都吝啬于分一份给原上,虽没说什么过火的言辞,但表现出的赤luǒluǒ的的轻视却与萨曼莎如出一辙。
原上面色平静,看着萨曼莎正在微笑的脸,后背忽的一热,贴上具宽厚滚烫的胸膛。
秦霍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华道夫。”
端着酒杯一直在笑而不语的华道夫表qíng越发微妙,向秦霍投来略带胜利意味的目光,眼神无声在道:“你喜欢他。”
秦霍面无表qíng地与他对视,脸上写满了:“是,那又怎么样?”
宽大有力手掌按在原上的肩膀上,霎时间打碎了原上所有孤军奋战的艰难,他按住秦霍的手背,抬起头来,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朝父母和渝水淼之外的人提出这样任xing又理所当然的要求:“我要上去。”
秦霍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带安抚,随即威胁地看向老华道夫。
老华道夫像是完成了一个恶趣味的游戏,终于舍得搁下手里的杯子,他橘皮般皱巴巴的手牵上萨曼莎的手腕,将意识到有些不妙的姑娘拉到了怀里,沙哑的声音又轻又缓:“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华道夫?”萨曼莎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顿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她回去吧。”华道夫也不看她,朝手边那名男模吩咐了一声,对方立刻了然,礼貌地挡在萨曼莎和华道夫当中,朝后者比了个“请”的手势。
四下鸦雀无声,萨曼莎定定地看着他,顶着周围无数道复杂的目光,羞耻立刻掩不住地涌了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华道夫看着这两道拉拉扯扯的背影离开,哈哈大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上前来给了原上一个拥抱。
“实在对不起。”当着秦霍的面,他也不敢抱太久,略微感受了一下对方果然很完美的体型,态度越发和颜悦色,“我老糊涂了,大概给你带来了困扰,希望你能谅解。”
对方刚才装聋作哑,出面也是因为秦霍施压,原上并不因他的道歉感到高兴,周围的嘉宾眼神却立刻变了。老华道夫是什么德行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随心所yù,护短从不看理由,想让他服软比登天还难,现在跟原上道歉,竟还不顺带吃上口豆腐,尊重又规矩的姿态简直和正常时判若两人。
原上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巴洛站在人群之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想起原上方才提出的合作邀请,陷入沉思。
梅丝发完了火,想到自己刚才当着老华道夫的面大呼小叫,也不由后怕,将原上拉到舞台角落:“你和老华道夫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帮你说话?”
原上摇了摇头,深深看向远处正满脸冷厉朝华道夫在说些什么的秦霍,心头有些柔软,又有些不服气。
他在国内时从不被人轻视,站在国门之外尚且如此低人一等,那么其他歌手呢?岂不是更加艰难?他这样扪心自问,心中却又明白,华语乐坛无法与这些人分庭抗争,就必然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如此独特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会场内的气氛在争吵后迅速恢复了和乐融融,仿佛刚才的小cha曲起不到任何影响,陆续登台的歌手献唱完毕,也都会获得热qíng的掌声和欢呼。
原上在这些分不清真假的喝彩中登台,目光扫过会场,除了秦霍,视线中再放不下多余的人。
华人面孔出现在舞台上实在是非常突兀,场内嘉宾qiáng装期待,实则眼神乱飞,为方才的事qíng暗自猜测询问他的底细。
纤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钢琴流畅的旋律将他们心不在焉的jiāo流打断了片刻。
原上垂首望着琴键,此时侧首抬头,穿过人cháo,目光定定地与秦霍对视。
清朗又柔滑的声音借由会场顶端的音响奇妙地流淌了出来——
“Anywhere you are, I am near(不管你去哪,我都跟随在身边)”
纯粹的琴和纯粹的人声结合,优美唱腔空灵得像是一副正被缓缓打开的画卷,打破了语言的障碍,许多从未听过原上中文专辑的在场人士都在心中齐齐卧槽了一声,略有些喧闹的的嘈杂声顷刻间消失了,正在饮酒的巴洛也瞬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掩惊诧地看向那个定定望着台下一个方向弹奏时甚至不看琴键的年轻人。
“When it's love you say them out loud (qíng到浓时,你喊出自己的心声)”
原上的唱功绵长又技巧纯熟,qíng感充沛,因为锻炼有度气息浑厚,现场发挥出的音色甚至比录音棚中的更加感人。秦霍与他对视,因这段歌声脚下都在发飘,原上却丝毫不加掩饰,目光纯粹而热烈。歌词似乎意有所指,又仿佛只是在单纯的唱歌,不那么复杂的旋律,给人带来的心灵震撼感却丝毫不亚于上一位歌手激亢的摇滚伴奏。
梅丝双手捧心,眼神欣慰而陶醉,她听过原上的中文歌,当时已经大有感触,此时换成自己熟悉的语言,只觉得自己全部的qíng绪都难以自持地沉入了这段音乐里。
qíng到浓时,就大胆说爱。
她的上半身随着歌声左右摇摆,听到这句被略微改动的歌词,只觉得有种澎湃的爱意从这字里行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心中一动,略微睁开眼睛。
原上没有看琴,视线落在宾客群中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的尽头,一动不动,目光深邃。
一曲完毕,原上并没有鞠躬,看上去非常冷淡,起身便离开了舞台。
他毫不掩饰的怒意叫台下诸多因音乐安静下来的宾客都感到了莫名的尴尬,他们相互对视,目光却已经不是刚开始时那样带着探究的质询,而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些许羞愧。
不论原上有没有后台,是不是一个出名的歌手,他现场演唱的功力,足以另方才那些对他受到的刁难视而不见的人感到内疚。
舞会时分,满场男女花蝴蝶般开始成双成对。秦霍因为那首歌心有些乱,躲开诸多女士暗示的目光,钻进了大厅旁露天的阳台里。
阳台种满绿植,郁郁葱葱,摇曳的舞曲从出口无孔不入地淌出,钻进秦霍的耳朵里,角落处可见舞池内长裙飘飘,进退有度,除他之外的每一个男士都遵从规则邀请了属于自己的舞伴。
原上在跟梅丝跳舞吗?
那首歌是什么意思呢?原词并不是这样,什么叫qíng到浓时,就要大胆说出?
他思绪纷杂,望着月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各种不定的猜测一团乱麻,解不清头绪,只能团成团被塞在角落里。
一阵沉稳的脚步,叹息里,原上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你不跳舞吗?”秦霍转过头,月光下,对方英俊的面庞比银河还要灿烂,正挂着略带玩味的笑容,“我忘了你女伴已经走了,也算是我的错,不如我和你来一首?”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这首歌不是原上原唱的,叫《what are words》,蛮好听的,推荐(翻译不敢抄,自己瞎翻,可能用词不jīng准,见谅见谅)
第57章 回到高中时的早恋
“不如我和你来一首?”
夜色正浓,晚风微凉,繁茂的花糙灌丛被chuī得瑟瑟发响。管弦乐舞曲缠绵轻快,从大厅里袅袅飘出,在这处半开放的阳台上dàng漾一圈,骚动耳朵,环绕脚踝,又悄无声息地游走。
秦霍默不作声地看着原上,对方的双眼在夜空下仿佛洒满了璀璨的星光。
音乐停了,片刻后,换成了另外一首。
秦霍觉得这一刻自己伴随着音乐,仿佛看到天幕中有无形的烟花绽开。
狭小的阳台上没有多余的人,夏虫轻鸣。双手jiāo握,进而拥抱,默契深埋在无言中。原上感觉到那只在会场里挪开得非常不甘愿的手又揽回了腰上,秦霍垂着头,半边脸埋藏在暗影里,看不清表qíng,眼神却热得发烫。
烫得他整颗心都焦灼了起来,像被一柄火辣的喷枪反复撩拨。
他缓缓抬起手,大约是紧张的缘故,对方腰上的肌ròu绷得很紧,西装微凉的面料从手心划过,无形的张力萦绕在这方寸之间。距离越拉越近,对方的面孔已经尽在咫尺,原上几乎能感受到鼻息喷过额发的微风,室内的舞池里气氛正好,他唇角微扬,踏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就停了下来。
原上:“……”
秦霍维持揽着他的动作,同样迈出步子不愿收回,双方对视着,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原上迟疑地问:“你不跳女步吗?”
对方掀起眼帘略带疑惑看上来的目光,那一瞬间简直让秦霍想毫无原则地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潜意识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时候必须寸土必争。他低着头,搂原上腰的手收得越发紧了,声音低沉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只会跳男步。”
原上迟疑了大概一秒钟,毕竟跳女步什么的不太符合他一向的作风。然而四下无人,气氛太好,掌下秦霍的腰肢又劲瘦得恰到好处。他略垂首,对方的礼服衣襟刚才被他抓过的那一侧可怜兮兮地皱巴着,数首歌的时间,这样一个严重的qiáng迫症,竟也没把它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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