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说“没出事就不能来找你?”但她想到今天下午已经被他寝室那些人认出是“老艾女儿”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她决定编个大事件出来,证明她今天去他寝室找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知道自己编神话的本事是很高的,即兴创作,即兴表演,编得活龙活现,身临其境,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奶奶说她是“背着白话跑”,爸爸说她应该去做演员,妈妈说她是魔术教练,先把魔术玩给你看,然后告诉你她是怎么玩的,因为艾米撒了谎,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自己揭穿自己。
见她愣愣的不回答,Allan又问了一次:“艾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上课?天都黑了。”他把车推出来,问,“你吃晚饭了没有?”
她摇了摇头,他说:“那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你没事吧?”
她说:“先吃饭吧,我饿死了。”
吃过饭,他们俩推着车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他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她做沉痛状:“I’mlate.”
“Lateforwhat?”他开始没听懂,过了一会儿说,“那你——pregnant了?Wow,看来我不是快枪手,是神枪手呢。”
她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决定不吭声。他把她拉到怀里,责怪她说:“那你还骑个车到处乱跑?你不知道现在很容易miscarriage吗?”
这是她没料到的反应,她从书上看来的、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都不外乎几种qíng况:人品好的男生就惊慌失措,人品不好的就大发脾气,要么责怪女孩没掌握好时间,要么说自己都是体外的,怎么会弄出人命来?还有恶劣的,就会说“谁知道你跟哪个混蛋搞出来的?赖到我头上。你这种女人,能跟我上chuáng,就能跟任何人上chuáng”。
她知道Allan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但他会叫她去做掉,那她过几天就向他汇报说做掉了,就可以混过去了。但他好像没有叫她做掉的意思,反而怕miscarriage,她就不知道这事怎么下台了。
她奇怪地想,他怎么知道现在骑车会容易miscarriage?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有过这种经历?
他见她不说话,小声问:“是不是很害怕?”
“嗯。”她脸上做胆战心惊状,心里却暗自好笑:我是怕你要我拿个baby给你看,我拿不出来。“不用害怕的,每个女孩都会有这一天的。”他很温柔地看着她,慢慢把目光移到她的腹部,然后把手轻轻地放在那里,“是不是很奇妙?两个人——makelove,一条生命就产生出来了。”他把她轻轻抱在怀里,好像怕把她或者那个小生命弄伤了一样。
她觉得被他这样“小心轻放”,有种很奇妙的感觉,gān脆闭上了眼享受。
她听他自chuī自擂地说:“哈,以后我就有两个baby了,如果你们两个都哭起来,我抱谁好呢?”
她被他说得憧憬起来:“当然是抱大baby喽,大baby可以抱小baby的嘛,我们三个人,一个抱一个。”
“不过,到了那时候,你就不会哭了。不管是多么年轻的女孩,一旦做了妈妈,就成了大人了,她们就知道照顾自己的孩子了,母爱是一种天xing,不用学就会的。你们女孩从小就爱玩布娃娃,那不就是在做母亲吗?”
“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呢,而且我们也不够年龄。”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好像婚姻法规定年龄是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够年龄了,只有你还差一点,但可以请人开个假的年龄证明,老丁就是这样办的,他媳妇是换亲换来的,也不到年龄,不过他是在乡下登记的,可能比较容易一点。学校好像对学生结婚有年龄规定,等我明天去打听一下。”
“如果开不到假证明呢?”
“那就等到了年龄再结,国内把结婚年龄定晚一点,主要是出于控制人口的考虑,不等于中国人成熟晚,很多国家十多岁就可以结婚。你是不是怕别人说?”
“我不怕。可是谁来带小baby呢?我还在读书。”她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他叫她去做掉。
“我可以带呀,我很会带小孩的。我哥哥的小孩,还有我一个老师的小孩,我都经常抱的,小baby都很喜欢我,因为我会打胡说。我们家乡的说法,有了小孩之后,爸爸妈妈要打三年胡说,就是陪着小孩子说儿语。打胡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把所有的单音节名词都重叠一下就行了,比如‘手手’,‘脚脚’,‘车车’,是不是这样啊?”
她觉得他描绘的那幅画面真的是很甜美,令她向往,她也开始痴想起来。
他见她没吭声,以为她在担心,安慰说:“可惜人类不是海马,不能由雄xing来担当孕育的责任,不然可以把小baby放我肚子里。不过你不用着急,等到小baby生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工作了,我可以带它,还可以让我妈妈来帮我们带。”
她看见连他妈妈都牵扯到了,生怕他马上就打电话把他妈妈从加拿大叫过来了,知道这个谎再不能撒下去了,只好小心地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要保证不骂我,我才会告诉你。”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我永远都不会骂你的,”他说,然后他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已经把它——做掉了?”
“没有。”
他如释重负:“没有就好。你知道不知道,我父母有了我的时候,开始是不准备要的,因为那时他们已经收养了我哥哥,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他亲生母亲是我父亲诊治的病人,癌症,去世了,他亲生父亲随后自杀了,我父母收养了他。有了我之后,我父母怕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厚此薄彼,曾经想把我做掉,但他们舍不得,说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条生命,没有道理会厚此薄彼,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所以就有了我。”
“那我真要感谢你的父母当时没有把你做掉。”
“可能二十年后,会有一个女孩或者男孩感谢你现在没有把这个小baby做掉呢。”
她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做掉小baby,但是我——根本就没有pregnant。”
他难以置信,不眨眼地盯着她:“没有pregnant?”见她点头,他仍然不相信,“你在骗我吧?”
她诚恳地说:“是真的,真的没有pregnant,我跑到你寝室去找你,被他们认出是老艾的女儿,我怕你怪我,所以……”
“所以你就撒了那个谎?”他摇摇头,“这好像不成其为理由,你到寝室找我一下,跟pregnant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把pregnant当一个包袱,以为自己一个人背了,是为我好。有了baby是两个人的事,是喜事,有的地方把怀孕就叫做‘有喜’的,说明……”
她垂头丧气地打断他:“对不起,的确是没有pregnant。我刚才有点想测试你一下。我不该对你撒谎。现在搞得我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了。”
他沉默了一阵,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没有也好,你还在读书,别搞得学校把你开除了。”
“我会不会有不孕症?”她担心地问。
他拍拍她的手说:“又在说小孩子的话,这才几天呀,至少要一年以上才算不孕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哪里什么都知道?还不都是一知半解
我嫂嫂是妇产科医生,我帮她翻译过很多资料。我哥嫂当年也曾经为不孕烦恼过,其实是一场虚惊,现在他们的小孩已经上学了。”
“我们会有孩子吗?”
“会,会有很多。”
她好奇地问:“不是只准生一个吗?”
“我们可以到加拿大去生,想生多少生多少。”
“那你想生多少?”
“一直生到你不想生了为止。”
17
艾米得回学校去了,因为第二天早上要上课。她跟Allan两个人骑车来到她家的楼下,她上楼去拿东西,他在下面等她,待会儿送她去学校。
一进门,艾米的妈妈就告诉她,说有个女孩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肯说。艾米这才想起她曾经答应过简惠,找到了Allan就打电话告诉她的,结果忘记得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艾米赶紧找出简惠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个电话。简惠松了口气,说:“成钢没事就好,我刚刚出去找了他才回来。”
艾米听到这话,不由得好奇地问:“你到哪里去找他了?”
“卡拉OK厅呀,他的吉它老师家呀,七七八八的很多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些地方?你跟他去过?”
简惠笑了笑说:“没跟他去过,不过他平时去什么地方,走的时候都会打个招呼,所以有点印象,今天也只是去碰碰运气而已。他究竟是去哪里了?”
“他去出版社了。”
“这个人真是,去出版社可以跟同寝室的人说一下嘛,搞得别人着急。”
艾米替Allan鸣冤叫屈:“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他是个大人了,会出什么事?”
“听刑侦科的王科长说最近有个流窜杀人犯在J市作案多起了,市里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这个月内破案。”
艾米想起Allan还在下面等她,赶快说,“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他还在楼下等我,我挂电话了。”
妈妈cha嘴说:“谁在楼下等你?”
“一个朋友,”艾米不想回答,敷衍了事地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吃了,我现在要回学校去了。”说罢,她就拿了东西,跑下楼去了。
Allan在楼下等她,见她下来就说:“终于下来了,我以为你把我卖这了,正在想卖了钱怎么跟你分成呢。”
“哪里舍得卖你?”她把今天下午的事讲了一下,说,“真惭愧,我忘了给Jane打电话,害她天黑了还在外面到处找你。”
他摇摇头:“我一个大男人,会出什么事?难道有女流氓把我抢跑了?反倒是你们,天黑了还一个人在外面到处乱逛,如果出了事,你叫我还活不活?”
艾米把那个流窜杀人犯的小道消息传播了一下,然后说:“Jane是不是对你关心得过分了一点?我看她今天比我还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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