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拜托,”Allan笑着摆手,“不要又把你那套‘人人爱成钢,成钢爱人人’的理论搬出来了。”
艾米不听他的,接着说:“Jane这个人心思很深的呢!”她把上次逛商场她和Jane之间的对话绘声绘色地学说了一遍,然后说,“当时我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在感叹比你大,所以很不幸,因为今生没希望跟你在一起,只好等来生呢?”
Allan说:“你越说越离谱了,连来生都扯出来了。你知道不知道Jane学什么专业的?”
艾米开个玩笑:“难道是学Buddhism?专门研究转世轮回的?”她猜测说,“她是学英语的吧?不然你怎么叫她的英文名字?”
“叫她英文名字是因为没什么更好的称呼,她比我大,直呼其名不大好,她不让我叫她姐姐,我也叫不出口,所以就叫她英文名了。Jane这个名字还是她中学的英语老师给她起的。
“她不是学英语的,那她是学什么的?”
“你肯定猜不出来,Jane是学哲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
“她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艾米瞪大了眼,“马克思主义哲学跟投胎转世不是两码事吗?她这人怎么搞的?啧啧啧,怎么还有人选择这么个专业?难道上马列课还没把头上疼?”
“她父母都是搞这个的。Jane是市党校的哲学老师,看不出来吧?”
艾米乱摇头:“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党校的哲学老师再怎么也得是个一米八的转业军人什么的才看得过去,再不济也得是个三十五的老姑娘。”
“一米八的转业军人,”Allan呵呵笑起来,“这个形象正好也是我以前对党校哲学老师的臆想,不过三十五的老姑娘跟党校怎么扯得上边?党校的学生可都是党员gān部啊,搞不好你们学校的党委书记都要叫她一声‘简老师’。”
“难怪追她的都是gān部,又知道那么多内部消息。可她那天亲口对我说她相信来生的。真的,不骗你。我知道我爱撒谎,说了话没人信,但这件事我绝对没撒谎,我以我的党籍做保证。”
“说不撒谎,就撒了一个谎,你拿什么党籍做保证?你只有拿刮民党的党籍做保证。”他猜测说,“Jane可能是想幽它一默,你想,教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人说相信来生,那不是‘红色幽默’吗?或者根本就是‘马克思主义幽默’?可惜你没有getit,还说人家迷信。Jane说话挺风趣的,你不觉得吗?”
“我跟她接触不多,不过也算是说话风趣吧!”艾米嘟囔着,“可是她说她相信来生时就不像是在幽默,而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幽默就是要一本正经,如果别人没笑自己先笑了,还叫什么幽默?其实相信来生也没什么不好,相信来生的人都会善待今生,不然就不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所以马克思才说宗教是jīng神鸦片,是统治阶级用来麻痹人民、巩固他们政权的。”他停下来,看了她一会儿,说,“看来Jane成了你的一块心病了,她一天不出嫁,你一天不安心,等我找个机会从那里搬出来吧。”
艾米想到他寝室的状况,说:“算了吧,还是住那吧,至少每个周末你还可以清清静静地用电脑打打论文,吃几顿可口的饭菜。我保证以后不乱吃Jane的醋了。”
但她刚放下一瓶醋,又想起了另一瓶醋,问他:“为什么今天下午你那几个朋友说你chasingskirts去了?你是不是经常chasingskirts?”
“你信他们的话,真的是要杀只猫过年了。”
“如果你从来不chasingskirts,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你这个逻辑有问题,大前提不对,你已经假设他们只说真话了,但他们不能开玩笑吗?”他借着路灯看她,“你连这样的话也信,会把自己搞得很难受的。你要我怎样说才相信我从来不chasingskirts呢?”
她低声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你不chasingskirts,skirts会跑来chase你,他们还说前几天有个女孩在你寝室等你几个小时,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老丁根本没告诉我前几天有人等过我。”
她没法相信这话:“怎么可能呢?他今天连我都告诉了,会不告诉你?”
他叹了口气说:“艾米,我不知道要怎么样说你才相信,老丁他们可能是在开玩笑,也可能忘了告诉我有人找过我。用你自己的理论,她既然在我寝室等几个小时,说明不是约好了的。她等我也不等于是在chase我,可能只是有什么事要办。我不希望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难受,你不可能从早到晚跟着我,如果你这样疑神疑鬼,那你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她好奇地问:“你也不可能从早到晚跟着我,那你有没有这样疑神疑鬼呢?”
“没有。”
“那你到底是因为相信我,还是不在乎呢?”
“我相信你。”
“可是我经常对你撒谎,骗你,你怎么还会相信我呢?你肯定是不在乎。”她见他苦笑不说话,酸酸地说,“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不在乎我。你要是在乎我,就不会等到我来追你了。”
他反驳说:“怎么是你追我呢?不明明是我追到你家里去的吗?”
他见她没吭声,伸出双臂,就在当街搂住她:“是不是对这个谁追谁一直耿耿于怀?其实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追谁的问题。我这个人比较自作主张地替人考虑,以为等你长大是为你好。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可能等到最后就把你等跑了。”
她听了这话很高兴,但一点不显山露水,反而嗤之以鼻:“算了吧,你这么狡猾的人,肯定知道我不会跑的。你们男生瞧不起追你们的女生,我知道。”
“瞎说,谁说男生瞧不起追他们的女生?你以为男生都是傻瓜?就凭个追不追来决定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你叫西施去追随便哪个男生,你看那些男生喜欢不喜欢。其实男生并不喜欢那种扭捏作态、拿腔拿调的女孩,也不喜欢有话不说、爱使小心眼的女孩,跟那样的女孩在一起太累。”
“也不是个个男生都像你这样想。”
“你管‘个个男生’gān嘛?”他打趣说,“准备把‘个个男生’一网打尽?难道真是属猎人的?有一只猎物漏网就睡不着觉?其实你们女孩追人,都是知道自己一枪就能命中,才扣动扳机。那叫什么追?顶多算个手到擒来。”
这话听起来很舒服,她嘻嘻笑着说:“是我猎你,不是你猎我,我比你厉害。”
“你肯定比我厉害。敢追的人,是qiáng者,因为她知道有失败的可能,她仍然敢出手,说明她经得起失败,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个人敢陷进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爬出来。心中有qíng却不敢追的人才是弱者,他知道自己一旦陷进去就拔不出来,只好选择不陷进去。”
“那你不chaseskirts是不是因为你实际上是很爱skirts的,只是怕陷进去爬不出来才不追呢?”
他笑起来:“你真厉害,总是用我亲手做的pào弹打我,要论曲解人意,没有谁比得上你。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比喻?陷入qíng网的女孩每天都在开庭审判自己的恋人。先是扮演公诉人,罗织一些罪名,指控自己的恋人,起诉起到自己信以为真的地步。然后扮演辩方律师,千方百计地替恋人开脱,希望他不是自己指控的那种坏人。再然后扮演陪审团,决定要不要判恋人的罪。众口一词地判有罪或无罪的时候,都是不多的,常见的是陪审团内部分裂成几派,有的说有罪,有的说无罪。最后是扮演法官,如果不是闭着眼睛瞎判,就是宣布休庭。明天再从头开始。”
“为什么陷入qíng网的女孩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女孩都比较多愁善感,有很深的忧患意识,觉得爱qíng难以确定,难以把握,但又很想确定,很想把握,所以会花很多时间左分析,右分析。有时是出于对人xing的不信任,有时是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所以大多是把恋人向坏的方向分析,把爱qíng向悲观的方向分析,最后把自己分析得垂头丧气。Lovedefiesanalysis,分析得多,烦恼就多。我奶奶的说法就是:烦恼都是想出来的。”
18
Allan在四月初就答辩了,因为南方那家录用他的公司希望他能尽早过去工作。那家公司给他的头衔是董事会秘书,简称“董秘”。艾米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职位,听上去很不舒服,总像跟“小蜜”有点类似。开始她一直怀疑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个女的,后来发现老板其实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才比较放心了一些。
Allan能到那家公司去工作,完全是他本科时的老师静秋的功劳。有一年暑假,静秋帮Allan找了一个暑期工,为那些准备考L大经院在职研究生的人上英语辅导课,他未来的老板张曙光就是他那个班的学生。
那些考生都是一些公司里的头头脑脑们,地位有了,职位有了,就差个学历。L大的经贸学院为了广开财路,决定招收在职研究生,每年集中授几次课,三年就可以拿到一个硕士学位。当然公司得赞助学校一些钱,具体是多少,怎么瓜分,外人就不知道了。
入学考试也是配合这一政策的,估计题目是能出多简单就出多简单。但有一门课是要统考的,那就是英语,结果英语考试就成了考生们败走麦城的唯一原因。经济学院为了对付英语统考,联合英语系,利用暑假在几个城市办英语辅导班,帮那些考生实现他们的研究生梦。
L大英文系在本市也办了不计其数的班,系里的老师人手不够,有点忙不过来。深圳那边的课时费是高一点,但因为要跟经院分成,也就高不了多少了,大家都不愿千里迢迢跑到深圳去教课,于是静秋就为Allan弄到了这份差事。
Allan去深圳讲了两个暑假的课,除了拿到教课的报酬外,也认识了一些人,包括张曙光。张老板是那些考生中为数不多的有本科学历的人,前些年下海经商,现在已经是战果辉煌,把公司搞成了挺有名的集团公司了。他觉得Allan的英汉语都不错,他正想把公司向海外发展,Allan应该是个得力的助手,就主动提议叫Allan毕业后去他的公司工作。
Allan接受了这份工作,说他早就不想做文学理论的研究了,到外面的世界去跑跑了,觉得坐在书斋里品评别人的文学作品,实在是没有什么社会意义。而且做文学评论的人,扶持一个新作家不容易,但打杀一个文学青年却是不经意就可以马到成功的。gān嘛呢?有本事就自己写文学名著,不然至少是闭上嘴,让有本事的人写文学名著,也让那些做着文学梦的人继续做他们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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