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忽悠_艾米【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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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家换好了衣服,拿了美元,准备出门的时候,Jane来到他的卧室,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她靠在他卧室的门框上,微笑着说了那句著名的话:“小女婿,我想好了,我要走了,我连方式方法都想好了。”然后她做了一个切腕的动作,很优雅很潇洒的样子。Allan以为她又在开玩笑,而且急着出去应酬,就回她一个玩笑说:“你前脚走,我后脚跟。”

  这句让他悔恨终生的话,在那时就那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然后,Jane哈哈笑了几声,从门边让开,Allan匆匆离开简家,骑上自行车,直奔邮局。

  艾米那天晚上也有一个同学聚会,所以她跟Allan约好半夜在她家见面,叫他等到她父母睡觉了再来,那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潜伏到第二天早上,等父母离去后,再占领“鬼子”的碉堡。

  如果那个时候,手机像现在这样普遍,可能这整个故事就要大变样了。可惜的是,艾米不仅没有手机,连“考”机也没有一个,Allan也一样。家里有电话,但没有留言机,没有ID显示,现在想来,真可以说是落后的电信事业造成了那个悲剧。

  艾米从她的聚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妈妈说:“八点多的时候,有个女孩打了三次电话找你,问她姓名她不肯说,问要不要带口信又说不用。”

  艾米想,那是谁呢?几个要好的女朋友都在刚才那个聚会上,实在想不出谁会给她打几次电话,还神神秘秘地不留姓名。最后她想可能是Jane,但她想不出Jane为什么每次打电话都不肯说自己的姓名。她不知道Jane今天找她gān什么,可能又在担心成钢。但现在太晚了,明天再打电话问Jane吧。

  这一点,也成了艾米心中一个永远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如果我那天没去那个聚会,会怎么样?也许我就接到了Jane的电话,把Allan的行踪告诉了Jane,那Jane就能找到Allan,那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但也许我会醋xing大发,故意不把Allan的地点告诉Jane,那我就成了谋杀她的罪人。

  一个悲剧,留下了太多的“if”,每个有关的人都在企图用几个“if”改写历史。可惜的是,历史是任人评说却无人能改写的。

  那天一直到十二点多了,Allan才来到艾米家。她一直在从窗口望下面,因为她要在他来的时候为他开门。她看见Allan骑着车来到她楼下了,就悄悄跑去把家门打开,下了几层楼梯去接他,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睡觉之前,艾米对Allan说:“如果我睡着了挤你,就把我叫醒,听见没有?你不答应我这句,我就睁着眼睛不睡。”

  “不是睁着眼睛不睡,而是睡得张着小嘴流口水。”他知道她最怕他说她睡觉流口水,故意逗她说。

  “我什么时候流口水了?造谣!”

  “等你的口水把我胸前弄湿的时候我叫醒你,看你承认不承认。”他关了灯,在被子里搂住她,“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洗完澡,两条ròu虫睡在被子里,真舒服。”

  她恋恋不舍地问:“ròu虫,你想不想天天这样?”

  “想又怎么样?也就是想想而已。”

  “还有十五天,你就要走了,”她幽幽地说,“谁知道你一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这样?你舍得走吗?”

  “这个问题有现成的答案,秦少游若gān年前就为我们写好了,”他说,“我很喜欢他的那首《鹊桥仙》,很缠绵,又很大气,不是一味地渲染相思之苦。聚就聚得亲密无间,别就别得潇潇洒洒,痴而通达,柔而洒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qíng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最喜欢哪一句?”

  艾米想了想,说:“我最喜欢‘飞星传恨’一句。”

  “呵呵,你总是有不同凡响的见解,大多数人都会喜欢最后两句,也是这首词的词眼,”他想了一会儿,赞许地说,“不过你喜欢的东西很符合你的个xing,也可以说符合人xing,也许心里头因为分离产生的那番‘恨’才是最真实最深刻的。最后两句只不过是无可奈何之际,用来开解自己的安慰剂。”

  “你最喜欢哪句?”

  “我是个信奉loser哲学的人,所以我肯定是喜欢最后两句,见不到面了,就拿这两句安慰自己。不过我现在最喜欢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你——想不想——相逢一下?”

  “Again?”

  “不能枉担‘贪得无厌’的罪名……你不想?”

  “不想。”

  “你这张嘴总是不说实话的,让我来问问小妹妹。嗯,小妹妹是个说实话的好孩子。”

  20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艾米醒了,虽然她想上厕所,但她不愿乱动,怕把Allan弄醒了,但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我把你弄醒了?”艾米好奇地问,“可我一动没动啊。”

  “我知道你没动,奇怪得很,你一醒我就知道了,好像有人在我睡梦里告诉了我一样。”

  “你是不是一直就没睡着?”

  “睡着了啊,可能你的睡神经连在我身上了吧。要上厕所了吧?”他在她小腹上轻轻按了一把,她夸张地尖叫起来。他捂住她的嘴,嘻嘻笑着说,“快去吧,别尿chuáng上了。”

  她穿上睡衣,去了趟洗手间,顺便侦察了一下qíng况,发现爸爸妈妈已经走了,便放肆地大叫起来:“平安无事喽!”她匆匆跑回卧室,脱了睡衣,胡乱一扔,又钻进被子。但Allan却爬起来,开始穿衣服。她失望地问:“你不睡了?”

  “嗯,肚子饿了,昨晚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就是吃面,我煮面你吃吧,”他穿好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压低嗓子,装腔作势地叫唤,“大家都来看呀,这里有个小丫头没穿衣服呀!都来羞她呀——”

  她从被子里跳出来,挂在他脖子上:“我怕人看?我就这样跟你上街去都不怕。”

  他赶快把她放回被子里:“瞎搞,感冒了怎么办?”

  他煮好了面,端了一碗给她,她闻到一股香香的麻油味,看到面汤里有切得细细的葱花,面上盖着榨菜ròu丝,叫了一声:“好香!”就赶快去洗个脸,刷个牙,裹了件衣服坐被子里吃。“我今天一天都不起chuáng,”她边吃边说,“你吃完了也回到被子里来,好不好?”

  “我回到被子里来?那你还有好日子过?不又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今天坚决不受罪,只躺在chuáng上说说话。”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跑到客厅去听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憔悴,很沙哑:“请问成钢在不在?”

  “他——呃——,不在,你找他有事吗?”

  “你要是见到他,跟他说简惠的妈妈在找他,有急事。”

  “行,我碰到他就告诉他。”

  艾米挂了电话,诧异地说:“是Jane的妈妈,找你,说有急事。奇怪,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电话打这里来了,我们bào露了?”

  “我也不知道,”Allan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从这里打电话给简阿姨,“她说没说是什么事?”

  “没有,她只说有急事,不过听她声音——好像哭过一样,很嘶哑的感觉。”“那我还是从这里打个电话给她吧。”Allan说着,到客厅去给Jane的妈妈打电话。

  她看见Allan的表qíng变得很焦虑:“她现在没事吧?哪家医院?”然后Allan挂了电话,茫然地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这么重?”

  艾米问:“谁病了?”

  “简阿姨说Jane住院了,问她哪家医院她又不说,只叫我先回家。”他匆匆走进卧室,提着他的外衣往门口走,“我现在要回去一下,你在家等我,那边弄好了,我马上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艾米急切地说。

  “你不要去了吧,医院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他看她撅起嘴,知道她又拽上了,只好带着她,“快穿衣服吧。”

  两个人骑车到了校门口,Allan说:“算了,打的吧,你骑车太怕人,别慌慌张张出了事。”他们把车放在车棚里,叫了出租车,来到Jane的家。

  Jane家门前围着好些人,看见Allan,就有人脱口说:“他来了!他来了!”艾米不知道他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感觉这些观众都在翘首以待他这个大演员出场一样,很像哪个电影里的婚礼,客人都到齐了,新娘也穿戴停当了,就在等这位新婚前夜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新郎。

  围观的人在Jane家的门前一直站到离老远的地方,不知围观的人是都认识Allan,还是听见了“他来了”这句话,或者就是凭一种直觉,总之,大家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艾米跟着Allan,也享受了一下特殊待遇。他们俩从自动形成的夹道欢迎般的人群中一直跑到Jane家的门外,还没到单元门,艾米就闻到一股她从来没闻过的味道,无法形容,只觉得马上就反胃,要吐出来了。Allan拦住了她,很武断地说:“你不要进去了,回去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艾米觉得他的眼神很专横,很严厉,她不敢再往前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进去了。人群很快挤拢,艾米费劲地挤了一通,才挤了出来。她跑到楼房侧面的一个垃圾桶跟前,把胃里反上来的东西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心想,我是不是怀孕了?怎么会呕吐?可能是让那股难闻的味道熏的,她不明白这些围观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住,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他们不顾难闻的味道,紧紧地围在那里?

  她也很担心Allan,在屋外就能闻到这股气味了,进到里面岂不是更糟糕?到底是什么味道?煤气漏了?还是?她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书里常常写到的血腥味,但她没想到血腥味会这么腥,这么难闻,她一直以为就是像鱼腥味一样。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Allan说Jane进了医院,但Jane的妈妈为什么又叫他上她家里来,而不直接去医院呢?这股血腥味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现在已很难挤进去了,她也很怕那股味道,gān脆站在最外围。即使最外围的人仍然在踮着脚张望,她也踮着脚往Jane的家那边望,但只看见人头,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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