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忽悠_艾米【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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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说过的,历史不能用几个if来改写。”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改写就好了。有时做梦都梦见那件事并没发生,只是一个梦。”他探询地望着她,“为什么她有这份心思这么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艾米不安地问:“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放弃了我去爱她?”

  他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她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很上进,结jiāo的也都是——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吧。”

  “既然你们是两种不同的人,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爱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我知道,我就可以开解她,说服她放弃。想自杀的人有绝大部分最终是会放弃自杀的念头的,只要有人能劝说他们——放弃,他们大多数都会放弃,而且是永远的放弃。既然她——爱我,那她不是会听我的劝告吗?”

  “但是她把这些隐藏得那么深,你怎么会知道?。”

  他盯着她问:“她在日记里不止一次地写到她有——那种想法,但都没有付诸实施,就这次——,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你前脚走,我后脚跟’?”

  艾米急了:“你说你不会过分自责,你这不是又自责上了吗?你那是开玩笑,她还听不出来?她的遗书里说到过那句话了吗?她的日记里写了她是因为那句话——自杀的吗?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呢?”

  他赶快安慰她说:“你别太激动,我不过是问一下,你觉得不是就算了。”

  后来他就不怎么说这些了,但他仍然经常站在阳台上,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

  “你现在为什么老爱站在阳台上?”她试探着问。

  “我一直就喜欢站在阳台上,可能是因为从小我妈就叫我看一会书就望望远的地方,看看绿色的东西,免得把视力搞坏了。”

  “可是你在这件事之前不是这样的呢。”她从不记得他以前这样站在阳台上望远方。

  他想了想,说:“以前不都是在搞地下工作吗?那时成天躲躲藏藏的,怎么有可能站阳台上呢?我在寝室里也经常站阳台上的,”他说了这句,笑了一下,“这句话又要被你拿去大做文章了。”

  艾米这次刚好没发现这句话有什么可以大做文章的。她问:“这句话——有什么文章做?”

  “没有最好。”

  她好奇地问:“到底是有什么文章做?”

  “我以为你会说我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是为了看研二栋的女生,”他笑着摇摇头,“现在你可以说我做贼心虚了。”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根本没这样想。我只希望你有什么——心思,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他拉起她的手说:“我会的,如果我有心思,我会说出来的。但你不要老想着我会有心思。静秋说的话可能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一定是在过分自责,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自责——于事无补。”

  从那以后,他似乎不太经常到阳台上去了,但艾米觉得他只是在对她曲意逢迎,他自己还是想到阳台上去的,但他怕她不高兴,所以他不去了。她现在不敢对他说“你想到阳台上去就去吧”,她觉得如果她那样说,他又会对她曲意逢迎,到阳台上去。她怕把他搞得无所适从,还是由他自己吧。

  她注意到他时常哼那首EL CONDOR PASA,有时他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唱那首歌,有时他一边看报纸也一边用口哨chuī那首歌,常常是反复那一小节:

  Away,Id rather sail away

  Like a swan,thats here and gone

  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

  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

  Its saddest sound

  她感觉他像是在借这首歌表达他自己的心思,似乎他被禁锢在尘世里,给这个世界的声音,非常非常伤感。她不知道他想逃离什么,逃到哪里去。也许他住在这里觉得很憋闷?也许他厌倦了跟她在一起?也许他想追随Jane离开这个世界?

  有一天,他又在哼这首歌,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被拴牢了?你想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这样说?”

  “你总是唱这首歌。”

  他好像恍然大悟,说:“你想太多了,我唱的时候,根本没去想歌词的意思,我只是喜欢它的旋律,这几句很高亢,唱的时候,很——过瘾,没别的。”他看她不相信地看着他,又补充说,“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常常会无意识地哼唱一首歌,或者仅仅是一首歌的某几句,反复地唱,反复地哼,至于哼哪首,有时完全是偶然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

  “可是——口误——”

  “口误是潜意识的一种反应?”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弗洛伊德说的对不对,我这也不是口误。”他搂住她,仿佛开玩笑地说,“你太爱分析象征意义了,完全像是把我放在显微镜下面解剖一样,我怎么经得起你这样分析?”

  “我——只是怕你——”

  “我知道你怕我沉浸在痛苦之中,可是我不会的。你这样事无巨细地把我往痛苦方向分析,反倒把我分析怕了。我现在做什么都要想一下,你会从中看到什么象征意义。”

  46

  Allan的父母在J市呆了不到两星期,就被Allan“打发”回加拿大去了。他说他父母很忙,他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了,不用父母天天跟着。

  他妈妈开玩笑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儿女降父母,我们家是儿子说了算。只要他开心,我们怎么都好。“

  他父母走了,他就开始跟艾米商量,看要不要在J市找工作。

  艾米问:“你不到南面去了?人家张老板还给你留着那个位置呢。”

  “我知道,以后可能很难遇到这么好的老板了,他不仅为我出具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还想了很多办法帮我。不过——我留在J市,又可以跟你在一起,又可以照顾到简阿姨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

  她有点不高兴:“如果你是为。我留在J市,当初你就会留下来了。”

  他辩解说:“当初想到你毕业。了可以到深圳去,你喜欢那边的气候,可以一年四季穿裙子,而且那边工资也比较高。”

  “难道现在这些东西都变了吗?”她有点讥。讽地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撒个像样点的谎?比如说‘我爱你,舍不得你呀’。”

  他自嘲地说:“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但不敢说,说了。怕你说‘那说明你当初不爱我。’”

  她抢白说:“你别骗我了,你是。为Jane留在J市的,你当我不知道?”她煞有介事地建议说,“我听说有这样一种风俗,可以跟死去的人举行冥婚,你要不要跟Jane举行一个冥婚?那样你就成了她的‘小女婿’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赡养岳父母了。”

  他说:“这跟女婿不女婿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很——孤独的。”

  “世界上有很多孤独的老人,你怎。么没去照顾呢?偏偏要照顾Jane的父母?你对你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你对Jane的父母好。”

  他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这样说?是因为我叫他们回去吗?他们很忙,都是丢下工作跑过来的。”

  “你对我的父母也没有对Jane的父母好。”

  他仿佛很惊讶:“我对你的父母不好吗?”

  “你到现在还叫他们‘艾老师’‘秦老师’。”

  他脸红了:“叫惯了,好像——一下子改不过来一样。”

  “可是你叫‘简阿姨’‘简伯伯’叫得很顺口呢。”

  “你又在瞎比较,而且总是往坏处想。你没有想想正好是因为我跟他们没有特殊的关系才会叫得顺口的?”他好像下了个决心一样,说,“算了,既然你不喜欢,我还是去深圳那边吧。”

  她恨的就是他这种态度,他做什么,都是说“如果你喜欢”或者“如果你不喜欢”,这让她没办法知道他自己内心想做什么。他这种曲意逢迎,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他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她的爱就活不下去,而是怕她哭,怕她不开心。他第一次跟她发生关系,不是因为他自己冲动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了,而是怕她误以为他在留退路。

  他每次说话,基本上都是这个口气,“你这样想?那不是把你自己弄得很不开心?”所以给她的感觉就是无论她怎样想,都只是她开心不开心的问题,他无所谓。

  她不能不说他这个人是很为他人着想的,如果她是他的一般朋友,她会像小昆那样,把他当作一个刎颈之jiāo,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她感到这很不够,完全没法让她感到他在爱,他只是在尽责任,尽义务。

  这种看法存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一生当中,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他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拿不准该怎样回答一样,老半天才说:“你觉得我——不是真正爱你?如果你这样想。”

  “那不是把我自己弄得很不开心?”她抢着说,“现在先不谈我,谈你。如果我这样想,你开心不开心呢?”

  “你不开心,我怎么会开心呢?”

  “你开心不开心都是看我的?你自己没有自己的——主见的?”

  他笑了笑:“这跟主见有什么关系?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对的,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你在爱,你想我开心,只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因为你不想给别人带来痛苦和麻烦。你把自己当一味药,是用来救人的,看谁需要就给谁。”

  “我哪里有这样?”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从来没有自发地爱上一个人,你从来没有为了得到一个人,就朝思暮想,寝食不安。都是别人来追你,而你只是看谁可怜——,看谁最需要你,你就把自己给那个人。你那两个‘露水姻缘’,我敢肯定是因为她们对你投怀送抱,哭哭啼啼,你同qíng她们了,就把自己给了她们。那个童欣,更是这样,别人一说有脑癌,你就把自己献出去了,脑癌是做几次爱治得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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