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谢明朗,其他人哄一声笑开了。其中一个人一面拍桌子一面说:「真正的演技派还是李苓,这种藉口亏她说得理直气壮。沉惟的一双儿女平日里见到言采的机会恐怕比见她还多些。最后呢,到底见到没有?」
「当然没有。第二天清晨沉惟就去世了,据说之前恢复了一阵意识,也不知道李苓和他说了什麽。不过既然李苓当初第一时间瞒住言采,那就是铁了心的。你们想想,这两个人那些年在圈子里都是公开的事qíng了,李苓都没有作声,完全各过各的,谁知道最后玩这一手狠的。天知道她恨了沉惟和言采多久。」
「我说王韬,你说得这麽活灵活现,哪里听来的事qíng?」
王韬呵呵一笑:「我家小姨子,是沉惟那个病房的护士。」
听完这件事qíng,就有人感慨:「难怪。沉惟导了半辈子片子,最后竟在这样一齣狗血qíng节里演了个角色。他死的时候有五十没?」
「四十五六吧。这个人是个工作狂,你看他片子的质量就知道,不要命的。」王韬也是一阵感慨。他从谢明朗手里拿过杂志来,指著照片说,「后来换了葛淮作经纪人,时不时找个女演员作幌子。现在葛淮走了,怎麽还玩这一套?」
「偶像呗。反正本身就是瞒不知道的人。再说时不时换个女演员写写对大家都有好处。」
说到这里气氛又轻鬆回去。适才王韬一番话听得谢明朗心中五味俱陈,他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说的……」
不等他问完,王韬不耐烦地笑著挥手:「当然都是真的。每个新来的孩子听到这个都会吓一跳。这种事qíng远不止言采一个人,只是老记者都懒得写,也没人特意提起,所以很多年轻一点的记者们,都不知道这件事qíng了。还是要给纯真的小孩留一点梦想的。」
最后一句话又引来一阵笑声。笑罢谢明朗又听人说:「不过言采也有他的本事,沉惟之后这些年,好像还没谁拍到他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很多人不知道也正常。好多人是经纪人出马买都买不过来呢。搞不好他又重新开始喜欢女人了也说不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活,谁又真的搞得清楚。」
听到这里谢明朗眉头一皱,但最终还是什麽也没有问。
那天下班之后谢明朗去租了一堆沉惟和言采的电影。当年的言采还很年轻,举手投足间都不免生涩,但是镜头下的他又耀眼无比,表演时总有神来之笔。
看了好几部之后谢明朗睏了,竟然就这麽在沙发上睡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他看见年轻的言采向他走来,非常年轻,穿著浅色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髮看起来那麽柔软,衬得整张面孔的线条都柔和起来,双目清澈而明亮,就像是藏了最珍贵的宝石。
谢明朗看见他的微笑,那是与他知道的『言采』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那一刻他心跳如鼓,下意识地转身去找自己的相机,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也就是这一刻,他醒了过来。
电视萤幕上电影的剧qíng还在继续,正好是言采的面部特写,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没有任何笑容,眉心微微蹙著,正在沉思,但是眼中光华bī人。谢明朗简直不敢正视这个镜头,赶忙转开脸,又懊丧地把脸埋在双手之中。
他反覆地想,真是要命,真是要命。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在看一会儿片子睡一会儿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度过,结果弄得有点著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打不起jīng神,心神不定,眼前飘的是前一天夜里看过的片子的镜头,零碎地没有任何qíng节上的连繫。
临下班之前人事主任忽然过来,叫他去办公室谈话。谢明朗看了一眼主任的脸色,就知道不会有什麽好事。进门之后刚一坐下,果然就听到主任说:「小谢,这个月的副刊,怎麽你一张照片也没有?」
谢明朗本来还有点走神,听到是这个,反而不那麽担心了。他露出个态度良好的笑容:「我不知道去哪里拍这些照片。」
「你也不是入行一两个月的新人了,这种事qíng要多问多跑,坐在办公室里是抢不到新闻的。还有,下个月开始就要给每个摄影记者分配定额指标了,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谢明朗心一沉,面上还是没什麽变化:「主任,我真的不是这个材料。而且报社其他的任务也有,我可以多做一点报导照片这方面的工作……」
「你和我讲这个也没有用。我是按规矩通知你一声。要不然你让你的责编和总编去谈,看看怎麽说。」
这麽说就是没有转圈的馀地了。谢明朗听了之后有些麻木地点头应道:「我知道了,麻烦主任你了。」
「哦,还有一件事qíng。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展出的设计?」
谢明朗一怔。他大学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办一个艺术展,他也在帮忙作一些佈展方面的设计和安排。谢明朗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但听主任这麽说,应该是多少知道一些风声的。他就赶快说:「啊,就是给大学同学帮帮忙而已。主任您放心,我都是在閒暇时候来做这些事qíng的,绝对没有影响到工作。」
「嗯,那就好。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忙了。好好加油吧。」
到了月底,总编果然提出了摄影记者在每个月要达到相关工作量的相关要求,并把这些直接与工资奖金乃至出勤率挂钩。谢明朗无法应付,私下和孟雨商量,孟雨也是苦笑:「我这个时候要是去帮你说话,那就是害你。要不然过一个月,看看完不成这个标准什麽后果。不行我们就一起跳槽吧。」
她说得轻鬆,谢明朗却没法如此轻鬆对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总是骑著他的摩托出去乱转,美其名曰找新闻。但目的地往往是郊外的公园或者田野,初冬了,他也不在乎,几个小时的冷风chuī下来,相机里总能多出几张照片,却都是风景或者普通人,和那个花花绿绿的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眼看著又一个月就要过去,谢明朗还是只jiāo给责编採访照。责编催了几次,看他态度良好又坚决不改,叹了口气,由著他去。
那天谢明朗又一次採风回来。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责编拉住:「明朗,正好你回来了。今晚有个活动,我想要你跟著孟雨一起去。」
「是什麽?」他迎风chuī了好几个小时,面颊冰冷,说话都不太俐落。
「一个大型的慈善晚会,很多艺人出席。要求记者正装出席,我们想了想,穿正装还满像一回事qíng的,你算一个,所以就是你了。」说到这里责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这是个好机会,不要错过了。多拍一些片子回来,这个月也好过关。」
谢明朗明知道这是责编在帮他,但感激归感激,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因为他面上还僵著,这点小qíng绪没藏好,被看出来了。责编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何况这个机会难得,别人抢还抢不到呢。你先开社里的车回去换衣服,再去接孟雨,晚上八点,不要迟到了。」
晚会的举办地恰好是当初谢明朗跟著孟雨第一次採访言采的那间酒店。事隔半年,当谢明朗再一次踏进酒店的大厅,一时间竟然微微地出神了。
孟雨只见他出神,而不晓得在想什麽,就拍了拍他:「宴会厅在那边,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再开始工作。」
「哦,我来之前吃过了,孟姐,我们进去吧。」
大厅里果真是星光灿烂,除了演艺界人士,还有不少商界要人,知名的慈善家,和之前拍卖会上中标的各位金主。衣香鬓影之中觥筹jiāo错,场面豪华盛大,令人目不暇接。
谢明朗飞快地扫了一眼大厅,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唯独没有言采的。这反而让他定下心来,走到大厅的一角,和其他的摄影记者一起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他一边调焦一边和身旁的同行们打招呼閒聊,还顺便问了一下他自己没来得及看的晚宴流程。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准备就绪,先拍了一张大厅的全景,忽然听到记者们开始低声打招呼通气:「言采和徐雅微来了。」
谢明朗移开目光,看向大厅的入口处,只见一对璧人相携而来。原来都在大厅一角的记者们这时纷纷抢过去拍照片,言采和徐雅微连礼服看起来都很搭调,一黑一红,上镜得很。
主办方像是不知道这齣已经炒开的绯闻,还专门把两个人安排在同一桌,位子也相邻。如此一来,两个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更是不知道谋杀了多少胶卷。
这样蜂拥而上抢拍照片的场面一直到晚会正式开始才算稍稍告一段落。宴会从慈善拍卖会的主办方的致辞开始,接下来是这次捐款最多的人士,再就是捐出物品支持拍卖会的明星们,然后其他人就在下面一边吃一边听。整个宴会气氛很轻鬆,致词都不长,间或有妙语如珠者,听得整个大厅笑声掌声不断。言采也上台了,他捐出去的一本他得金像奖那部电影的剧本这次拍了最高价,主持人还专门从买主手中暂时借过来,当众翻看一阵,笑说:「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好用功。」
言采在台前笑笑。《蜘蛛女之吻》顺利结束,他换了个髮型,也没那麽瘦得厉害,jīng神和气色都很好。听到主持人这麽说,他就说:「天份不够,就只有努力一点,好在天道酬勤,谢天谢地。总之,还是要谢谢肯买下这一本都是鬼画符一样字的好心人。」
谢明朗一直窝在角落里,没有凑上前去拍照。但是偏巧一个扩音箱就挂在他头顶,音响质量太好,言采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他看见言采在笑声中回到座位上,又笑著对身边的徐雅微说了句话,惹得她也微微笑了。这个场面真是和谐,谢明朗这时终于举起相机,拉近镜头,拍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张照片。
晚宴结束后大队人马移师另一个厅开酒会。谢明朗收拾好器材,默不作声跟著去。孟雨过来找他,谢明朗就笑:「孟姐你现在饭饱,等一下肯定酒足,这个晚上出来得值了。」
孟雨心qíng是难得的好,笑容满面地拍了他一下:「好了,我们也过去吧。」
第6章
到了这个厅才知道气氛更是轻鬆。没有固定座位,来宾各自端著酒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社jiāo閒谈。孟雨自有应酬,对谢明朗稍稍jiāo待几句之后就入场会朋友去了。谢明朗还是习惯xing地环视一圈,很快找到了言采,于是他立刻挑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角落,躲在一边看热闹。
「你这是消极怠工吧。」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说。
谢明朗扭头一看,颇为惊讶:「怎麽是你。」
不愧是模特出身,十足华丽的礼服穿在卫可身上也毫无过分繁琐之感。见到谢明朗后他扬起手来:「好久不见,原来你是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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