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舟没料到这件事最后能翻出这么大的水花。知道内qíng的或许会往叶峥身上稍作联想,但再一深思立刻就知道不可能。叶峥只是个娱乐公司的老板,他能量再大,也没大到能直接动用“国法”这柄利刃的程度。在别人眼里,他纵然曾与大秦有过恩怨,这回也不过是借了反腐的东风,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罢了。
暗地里推波助澜,伏下糙灰蛇线。明面上却一丝不沾,大尾巴láng似的作壁上观。整件事从头到尾,嗅不到一点yīn谋诡计的味道,这才是叶峥的行事作风。言嘉学了个囫囵,却终究只是皮毛。
江可舟心知肚明,没有深究,只问:“那言嘉……”
叶峥一边开车一边冷哼:“他就是个小虾米,暂时还用不着考虑这些。他那个姘’头杨凯在他家里藏了不少毒/品,非法持有、容留他人吸毒再加上个包庇罪名,至少五年以上。如果他还有命能活着出来,大秦早烂到垃圾堆里去了。”
对于一个洁癖来说,“烂到垃圾堆里”差不多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江可舟偷瞄叶峥的侧脸,总觉得他看着镇定,实则内心十分雀跃。想来他虽然嘴上不说,这事却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他们曾差点为此擦肩而过,那种失去的惶恐至今仍是暗伤。江可舟被叶峥一病吓得底线全无,只求他活蹦乱跳、平安健康,别的都随缘;叶峥却非要做点什么才能抵消痛苦,平息愤怒。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恐惧的根源并未寄生于外,以牙还牙或许能缓解一时之苦,终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傍晚两人到家,江可舟正要去换衣服时被叶峥叫住:“宝贝,先跟我来书房一趟。”
叶峥的目的地不是平时江可舟常待的小书房,而是他的另一个办公室般的大书房。他将江可舟按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自己去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几沓厚厚的文件。
江可舟眼尖地瞄到鲜红钢印,都是正式文件,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片刻,心像个点了火的热气球,悠悠地悬了起来。
“虽然你已经不在意了,不过言嘉的下场,是对于前年圣诞节那件事我应该给你的jiāo代。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赔偿礼物。”
叶峥将几份文件放在江可舟面前。
公司股权、基金、存款、房车等产权证明、巨额人身保险,甚至还有一份遗嘱,江可舟是指定继承人。
江可舟受了惊吓,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你要gān什么?!”
“别慌,先听我说。”叶峥手势温柔地将他按坐回去:“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觉得你内心缺乏安全感,不相信我们能一辈子走下去?或许直到现在,你也做不到毫无顾虑地把一切都jiāo付给我,对吗?”
江可舟涩然道:“抱歉……”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坚定地反驳我,说‘不对’,然后跟我一起走完这一生,不再因为不信任、犹豫或者任何误会而转身离开。”他慢慢将自己的手掌与江可舟的掌心相贴,摆成十指相扣的姿势,“我知道建立安全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在你愿意向我打开那道门之前,这次换我把自己jiāo给你。”
叶峥躬身,单膝跪在昂贵柔软的地毯上,执起他的手,在无名指根部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绒面小盒。
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澄净的铂金素圈。
叶峥把戒指盒塞进江可舟手里。那一瞬间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仿佛胸中流淌的qíng意终于有了实质,被他倾注进这半个巴掌大的小盒里,像个跑来献宝的傻孩子一样,期待又惴惴地等着大人的称许。
他专注地凝视着这个陪伴了他五年的男人,唇角噙着温柔笑意,嗓音里却藏着不易觉察的忐忑:“说好了,替我带上戒指,就得用一辈子对我负责,不能反悔,没有过渡期,再也不许提分手。
“我的全部身家,以及我本人,你……愿意接受吗?”
全世界忽于他眼眸中噤声。
江可舟想起初次见面那一天,沙发旁边有一扇窗,余晖洒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那时他坐着,叶峥站着,高高在上地施舍给他一份包养合同,要他用自己五年的人生做一笔昂贵的jiāo易。眼下场景与五年前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他坐着,而叶峥单膝跪在他脚边,放低了身段,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真心,期以jiāo换他的余生。
他一直毫无长进地站在原地,把无动于衷当成保护色,一步也不肯多走。五年的时光,全是叶峥一步一步涉水而来,最终驻足于他眼前。
那么现在,他是不是也可以伸出手,试着去够一下那触手可及的天光呢?
江可舟手指发着抖,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戒指,小心而慎重地套在叶峥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如同他方才所做的,执手在戒指上烙下一吻。
“答应你了。”
他轻声说。
墙角幽然而生的暮色爬上窗口,窗外huáng昏一如旧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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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番外篇·时光琐》
【番外一】天上掉下个叶团团
叶峥在J大门口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也没看见江可舟的身影。
平时也不是没有需要等待的qíng况,教授拖堂或者课后有问题要请教。不过江可舟每次耽搁超过十分钟时会发微信跟他说一声,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那头始终没动静。
叶峥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刚拿起手机,江可舟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语气怪异地说:“救命。你过来接我一下行不行?”
叶峥听他声音不像很着急,反倒格外无奈,笑问:“怎么了?”
江可舟没接话,听筒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喵”。
“你来了就知道了,”江可舟说,“快点,在办公楼后面的花园里。”
叶峥几个月来每周接送江可舟上课,早已把J大地形摸熟。他停好车,沿着小路绕到学院大楼后面。此时花园里没几个学生,江可舟背对着他,身影被藤萝架子遮去一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他放轻脚步,顺着江可舟视线方向看过去,一见之下,顿时哑然失笑。
一只不知从哪来的流làng猫抻着一条腿扒在江可舟脚边,爪子勾在裤脚上挣不开。猫怕疼,江可舟怕它,于是一人一猫就保持着这个对峙的姿势,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不下。
叶峥笑得半天停不下来:“你俩这个造型挺别致,gān脆别弄开了,留在花园里当景观吧。”
江可舟黑着脸横了他一眼:“再笑让它也给你一爪子,大家谁都别想走……快点吧陛下,我腿要站断了。”
叶峥笑眯眯地问:“叫我什么?”
江可舟从善如流地改口,“谢谢爸爸。”
叶峥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抽他的冲动,蹲下`身捏住小猫毛茸茸的小爪子,露出粉`嫩ròu垫中细细的指甲来:“哟,怎么还见血了。”
“可能是刚才挣扎得太厉害。”江可舟一低头就看见他头顶的发旋,男人低着头半蹲在他脚边,后领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这个场景让他想起表白的那天,被阳光晒透的燥热一时间降下温度,四散成满怀清凉的宁静。他轻声问:“伤的严重吗?”
流làng猫脏兮兮的,叶峥这洁癖倒是没流露出一点嫌弃神色,细致轻柔地将小爪子从丝线里绕出来,抬头道:“不重。它怎么挂你身上的?”
“课间休息时下楼帮教授接茶水,结果小东西一个劲儿地跟在我后面喵喵喵。我以为它是饿了,就从自动贩售机那里给它买了根火腿肠。谁知道刚下课出门时又被它盯上了。”江可舟伤脑筋地叹了口气,“我又不敢碰它,只好把它领到后面来。谁知道正想走的时候它扑上来抓裤腿,结果不小心给缠住了。”
他至今对猫狗一类的动物心有余悸,虽然明知道这些小东西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心理上却依然迈不过这个坎。
“还挺会抱大腿,”叶峥挑眉,一低头对上猫那双玻璃球一样无辜的大眼睛,忍不住教训道,“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倒贴了?”
猫:“……”
叶峥动作很快,片刻后流làng猫重获自由。江可舟舒了口气,拿消毒纸巾给他擦手。两人沿着来路并肩往回走,没走出多远,突然同时停下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叶峥眨了下眼,两人继续往前走。
身后某个小东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上。
江可舟说:“怎么还没完了。”
他俩停下,猫也在几步开外停下,坐在后腿上慢条斯理舔爪子,一脸“啊今天天气真好”的蠢萌样。
叶峥说:“分开走,看它跟着谁。”
两人一左一右,分头逃窜。猫在原地傻眼了一会儿,一跃而起,直奔江可舟的方向而去。
“我才是它救命恩人,怎么净奔着你去了?这忘恩负义的小玩意儿。”叶峥黑着脸走到江可舟身边,霸道地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搂,冲着猫气势汹汹地宣布:“我的人。你想都不要想,做梦去吧。”
猫:“……”
江可舟:“……”
这么大个人了,跟猫较劲,还气得挺真qíng实感的。江可舟在他大腿上抽了一巴掌,面带微笑地说:“端着点成吗?别bào露智商。”
话音刚落,叶峥搂着他肩膀的手突然顺着肩膀滑下来,一把攥住了江可舟的手腕。他压低嗓音,附在江可舟耳边悄声道:“趁它没反应过来,跑——三、二、一!”
猫没反应过来,江可舟也没反应过来。他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被叶峥用力一拽,两人撒丫子狂奔,冲向小花园的出口。
下午五点的校园里,俩西装革履的大男人手拉着手,恍如私奔一般绝尘而去。主gān道上骑自行经过的学生和行人纷纷侧目,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迷之微笑。
那都是逝去的青chūn啊!
两人跑了半公里,绕过学院大楼立刻停步,若无其事整了整衣领,掸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脸又是两条风度翩翩、人模人样的好汉。
江可舟感觉自己一生之中再也没有此刻更丢人现眼的时候了。他默默地站得离叶峥远了些,以防弱智会传染。
从边门溜进来、穿过大厅直达学院正门的猫从充满古典气息的罗马柱后现身,经由高高的台阶,一步一踮地拾级而下,在江可舟与叶峥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走到二人面前,蹲下,歪头,优雅而无声地表达了对落荒而逃的两脚shòu的含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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