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之前不认识我家阿临?”沈母有些惊讶:“那你可曾见过他的样貌?”
“这个……”骆文远有些犹豫:“说是没见过……又好像见过……”
“这是什么意思?”
骆文远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思绪却跑到了很久以前。
“我以前确实不认识沈承临,但我好像见过他。”
“从大一的时候开始,就有一群男生常常聚在篮球场打球,那个篮球场在我出校门的路上,我那时和弟弟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每天出校回家,都能路过那个篮球场。”
“有的时候弟弟让我等他一起走,我左右没事儿,就在球场后面的长椅坐着等,球场两边总是聚集了其他的男男女女,我坐在角落,也没什么人看得到我。”
“在我那个角落,本来就远,还对着太阳,看不太真切,但是我每次都能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球衣的高个子,打控球后卫的位置。”
“他打得好,又有威严,他的那些队友都听他的,我坐在小小的角落里,常常偷偷看那个蓝色球衣的身影,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小时候曾经也打篮球,但就是没这个天分,看他久了以后,也可以说有点崇拜他。”
“再后来就形成了习惯似的,即使不需要等弟弟,每天回家都会刻意的路过那个小球场,只要他们在,就坐在那看一会。”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大二,到我出了车祸才不得不停止了,后来就认识了沈承临,再后来……我发现他常常去那个球场打球,穿蓝色球衣,打控球后卫。”
骆文远抿嘴笑了:“我猜,我这一年多来看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吧。”
☆、23
沈母听完那个故事,只笑着说两人看来是有缘分的,便再也不提。
沈承临回来问到他们聊了什么,骆文远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把话题扯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母的状态倒是好了不少,除了还在医院躺着不能出院,倒是跟平常人无异。沈母对于沈承临的生日还有些遗憾,张罗着等她出院,重新给沈承临补上。
在住院的这几天,虽然不在老家,来探访的人却也不少,骆文英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两位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正是听说沈母住院,利用周末从隔壁城赶来探望的骆家父母。
自从骆文远出事,骆家父母便对儿子小心翼翼的,对于儿子找了一个男朋友的事,也只是辗转难眠几日,却丝毫没有反对。听骆文英说沈家也渐渐有默认的意思,便趁这个机会来拜访一下,顺便看看沈承临这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骆家父母的到来倒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连骆文远自己也没想到,介绍沈承临的时候是闹了个大红脸,好在骆家本来也是抱着探病的目的来的,倒是没多和他们聊,而是与沈家父母关上房门谈了一下午,沈承临悄悄观察他们表qíng,觉得好像是相谈甚欢,也放下了一颗心。
骆家父母在这没有落脚的地儿,大早上来了,晚间就又赶了回去,临走前给沈承临塞了个红包,说是感谢他这些日子照顾骆文远,给他补贴补贴。沈承临不敢接,骆文远倒是替他接了,只是晚上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万零一的现金,把俩人都弄尴尬了。
不过万里挑一这话,沈承临倒是担得起,骆文远想。
在几人心惊胆战的盼望下,终于迎来了手术后的第六天,大家的心思都放下了不少,吃过晚饭,沈承临便帮母亲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办理出院手续。
沈母坐在病chuáng上看他gān活,一边跟身边的沈父和骆文远闲聊,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医院不能留宿,几人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来接人。
沈承临侧身让来查房的实习医生进去,轻轻关上身后的门,父亲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他拉着身边骆文远的手,呼出一口浊气。
“明天终于可以出院了,”沈承临笑道:“这一周心惊胆战的,可算是结束了。”
骆文远也笑了,伸出手指不老实的划他的手心:“可不是么,明天回家,咱们去置办些好吃的,给阿姨庆祝一下。”
“文远,谢谢你。”沈承临站住脚,转向骆文远:“这些天这么辛苦,我又脾气急,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骆文远双手固定住沈承临的头,轻轻踮脚,就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这么生分,我可生气了。”
沈承临微微笑了,眼里净是化不开的温柔。
“医生!医生!32chuáng有异,需要马上安排急救!”
身后的病房被哗――的一下拉开,实习医生慌乱的声音在空dàngdàng的走廊里回dàng,回音却像百年的大钟,一声声震在沈承临和骆文远心里,震得两人浑身发麻。
不过前后一周,同样的场景却已经经历了两次,几人坐在急救室前等消息,都有些恍惚。
沈承临双手在面前使劲搓着,试图缓解一下紧张感,但心中却不住侥幸,一周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几小时后便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可以。
沈父不知道去哪了,好像刚才跟着实习医生去办什么手续,沈承临不记得,也没太在意。
等了又等,急救室的门又一次打开,像一周前一样,是主治医生缓步走出,他摘下面上的口罩,似要开口。
“抢救成功了,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沈承临的脑海中响起一周前,在同样的场景下听到的这句话,一时间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主治医生慢慢开了口。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沈承临的眼前一阵阵的发白。
“九月三十号凌晨两点十八分,病人抢救无效死亡。”主治医生用他能用的最小的声音嘱咐身边的实习医生,让他把记录做好,只是这最小的声音听到沈承临耳里,却是防空警报,震耳yù聋。
“另外,骆文远在吗,现在办理一下入院手续,半小时后手术。”主治医生又抬了头,一字一句道。
金秋十月,院子里的枫树慢慢红了叶子,有那倔qiáng的,还在huáng色和红色之间纠结,沈承临透过窗户往外看,有些走神。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个小护士,手里端了个不锈钢盘,里面盛了各种用具,沈承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站起身来,朝医生点了点头。
医生走到病chuáng前,身后的小护士熟练地递出一样样工具,沈承临又在chuáng边的凳子上坐下,轻轻伸手,握住了chuáng上那人的一双手。
那手冰凉,还带了些颤抖,沈承临把它们捧起来,哈了口气,又用自己的手搓,希望能让那手回暖。
chuáng上那人眼上的绷带被一圈圈摘下,露出眼睛上蒙着的两片用医用胶带固定着的纱布。医生朝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窗边,把窗帘都拉上。
眼上的胶布被撕开来,垫着的海绵也应声而落,医生又依样把另一侧的海绵拿开,露出一双秀气的、闭着的双眼。
那眼睛有一双长长的睫毛,此时许是因为紧张,正微微抖动着,医生开口吩咐了什么,chuáng上的人将眼睛使劲闭起来,摇了摇头。
沈承临一手继续摩挲着那人的双手,另一手去舒展chuáng上人的眉头,也跟着温言劝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chuáng上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先是一只眼,睁开一条小fèng,再是另一只,再是慢慢睁大,眼前是白色的病chuáng,面前是一个面色严肃的白大褂医生,医生左侧有一个微微笑着的小护士,右边呢,右边有什么?
他把头慢慢往右转去,慢慢眨了三下眼睛,绽出一个笑容。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尾声
进入大四,大家的重心都不由得从学校转出去了一点,纷纷开始寻找实习或毕业后的工作机会。
好不容易有一个国庆小长假,同届的学生们却都没有什么出去玩的计划,有的在开始准备考研了,有的趁这个小长假准备在周边参加一些招聘会,总之都忙得很。
沈承临和骆文远却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甚至还提前几天就请了假,收拾了行李,踏上了火车。
来接站的不出意外是沈父,一年过去,他瘦了不少,jīng神倒还不错,老远就朝他们招手。沈承临一手提着行李,另一手拉着骆文远,快走两步到父亲面前。
“叔叔,等久了吧。”骆文远笑着跟沈父打了个招呼。
“还行,快上车,我准备了饭,赶紧回去趁热吃。”沈父接过儿子手中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招呼两人上车。
沈家离火车站有个半小时的距离,这还是骆文远第一次来,沈承临也不免有些话多了点,指着左右跟骆文远介绍自己的家乡。
“这边就是我们这有名的一个纪念碑,全省的小学生估计都来这chūn游过。”沈承临指着左边广场中央,说道。
骆文远探了脖子去看,果然看到一个高耸的纪念碑,上面刻了一排字远远地看不清,只觉得金光闪闪的。
“这边,马上就到我小学了。”沈承临又说:“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特旧……”
正说着,他们就路过了一个小学,骆文远指着那新盖的教学楼和塑胶跑道,笑着问沈承临:“这个?这可比我们小学高级多了!”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建了。”沈承临也有些吃惊:“这倒还气派点。”
“你去上大学那年就重建了,你这几年也不回来,都没见到。”沈父开着车,补充道。
几人说笑着,不久就到了家。沈父把温着的饭摆出来,张罗两个孩子吃饭。沈承临看见桌上熟悉的菜色,阳台上晾晒着的衣物,一瞬间觉得母亲下一秒就会从房间里出来,意识到以后却又心里一酸,说不出话。
骆文远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承临的变化,悄悄拉了他的手腕:“咱们明天就去看阿姨。”
第二天是九月三十日,沈父有个重要的会议,一早就走了,沈承临和骆文远起来以后,先去附近的花店买了花,在路边打了个车,往墓园去。
天气不错,天上没什么云,太阳也不烈,正是初秋凉慡。两人在一排排的墓碑中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慈祥笑着的人。
将周围的落叶清gān净,用帕子擦了,再把带来的花摆在前面,沈承临和骆文远规矩在墓碑前跪了,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而起。
“妈,我和文远回来看您了。”
“您不用惦记着,我们俩都挺好的,今年大四了,文远已经保了研,我也想试试,最近正在复习。父亲也挺好的,上班有点忙,但是忙忙碌碌的也算充实,估计是您走之前那年集训的效果不错,我昨天回家,看家里也是井井有条的,换几年前,我是说什么也想象不到父亲竟然也会做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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