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自诊断以来,父母都是带着怎样的心qíng生活的,尤其是母亲,不知道明天在哪的每一分每一秒,该有多难熬。尤其最近几个月,他们明明朝夕相处,他却居然一点异样也没发觉。母亲还是那样笑着,一如既往,而他也居然就那样傻傻的,没看到底下的汹涌澎湃。
怪不得那样大男人的父亲一手接过了家里的一切家务,沈承临用了好大力气,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父亲。沈父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
母亲对着他qiáng颜欢笑,父亲沉默的接过家中一切事务责任,而他呢,他在gān什么?
先是出柜,忤逆父母,再是在父母搬来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把骆文远接到家里来,qiáng迫家人接受。
已经身体不舒服的母亲,在自己出柜的时候,该有多失望,看到儿子已经将人接到家里来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即使是缓兵之计,他当时为什么就没服个软,认个错,像爸爸说的,带个女孩子回家打个掩护?而如今万一……万一……万一母亲到最后都没有原谅他……沈承临全身僵硬,麻意由额头一路传到手指尖,他甩甩头,qiáng迫自己不再往下想。
有一个男声响起:“请问哪位是家属?”
沈承临蓦地抬头,沈父已经站起身来:“我是病人的丈夫。”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点头:“具体qíng况需要跟您商量一下,您跟我来。”
沈父跟着去了,走廊里又恢复了难堪的安静。沈承临还是低头看着地板,一语不发,骆文远听了父子俩的jiāo谈也是难受得紧,只安静坐着,骆文英倒算是有点眼色,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远远地跑下楼梯,一边喊着“妈妈、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啦”,一边发出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突兀,传到沈承临这边,更是刺耳的让人心慌。
沈承临烦躁的低下头去,把脸埋到了手里。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许久,骆文英在饭店时就走散的小女友这时刚到,提着不少食物,只是一行人都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但水总归是要喝的,小女友从袋子里拿出刚买来的现磨豆浆递过去:“没胃口也喝一点吧,补充一□□力。”
骆文英接了过来,又递给哥哥,旁边的沈承临仍是没有抬头,没有回应。
“喝一点吧。”骆文远用手里的豆浆碰碰沈承临的胳膊:“嗯?还热着呢,都这么晚了也没――”
话还没说完,沈承临突然嚯地起身,一甩胳膊把那豆浆甩得老远。薄薄的塑料杯摔在走廊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杯子应声而裂,里面热腾腾的豆浆流了一地。走廊里瞬间充满了豆浆的香味,和沈承临脱口而出的一句气话。
“你别碰我!”
☆、22
“你别碰我!”
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沈承临就后悔了。
他还保持着那个刚起身的动作,僵立着。
骆文远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一点点收回自己还在半空中的手,浅浅笑了一下:“哦,抱歉。”
沈承临看到那一抹微笑,听到那样疏离的语气,心疼的像要炸开,他动了动嘴唇,却为自己的行为找不到借口。
于是还没等沈承临开口道歉,女孩子的声音就先响起来:“你他妈骂谁呢,我大哥招你惹你了,老娘就最看不上你这种往别人身上撒气的男人!”
“妮子,别闹。”骆文英低声说一句,又去拉她的手:“别添乱了。”
“文英,”骆文远又开了口,还是笑着:“挺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不回去!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小女友挣脱开骆文英的手,话是对骆文远说,眼睛却喷火一样看着沈承临。
“没事儿,你们回去休息吧。”骆文远推推弟弟的胳膊:“快走。”
骆文英一手拉着女朋友,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个冰块。走廊里的空气像是冻上了,沈承临张张嘴:“我……”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沈父刚回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皱紧了眉道:“这什么撒了一地,你们在医院闹什么。”
骆文英的小女友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沈承临一脸尴尬,说不出话。最后还是骆文远开口打了个圆场:“叔叔,没什么事,手滑了一下。”说着又去推骆文英:“听我的,你们赶紧回去吧,挺晚的了。”
沈父眼神扫过几人,叹了口气,也没心qíng管他们,自顾自的又在凳子上坐了,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骆文远怕再闹出什么事儿,坚持让骆文英两人回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沈承临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又突然双腿没力似的掉回椅子里,沈父倒是稳多了,上前去问qíng况。
“抢救成功了,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医生摘下口罩,对沈父说:“留院观察一周,要是没有二次破裂,这次就算化险为夷了。病人还没醒,我们会送去病房,你们在病房等吧。”说完,又转身回去jiāo代身后的护士。
沈父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表qíng却还是有些凝重,沈承临听说母亲已经脱险,终于呼出一口气。
突然经此大变,大家也没心qíng做别的事,手术结束已是半夜,文英他们已经回去了,沈父和沈承临不肯睡,就在病房等待沈母醒来,骆文远在旁边坐着陪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祈祷沈母能早些转。
这一等就是一夜,待到天蒙蒙亮了,沈母才悠悠转醒。
沈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一个大步上前握住妻子的手:“醒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沈母甫一醒来还有些迷糊,仔细看了周围的qíng景和屋里的几人,才终于哑着嗓子说:“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沈承临见到一向开朗外向,工作时魄力十足的母亲这样虚弱的躺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倒了温水过来,递给母亲,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母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安抚xing的冲他笑笑:“没事儿,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沈承临偏过头去,不让沈母看到他的眼睛,沈母往chuáng脚看看,就看到了自己摸索着走过来的骆文远。
“你们也累了吧,回去歇一歇,我没事儿。”沈母对儿子说,沈承临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折腾这么久,你不累,文远也累了,听你妈的话,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吃了饭再来。”沈父低声道,眼睛却没离开躺在chuáng上的妻子。
“就是,快去,”沈母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沈承临,沈承临转头去看chuáng脚的骆文远,心思有些松动。
“伯母,我没事儿,”骆文远忙道:“倒是伯父,守了一夜怕是累了,让伯父先去休息,回来我们再换。”
“听话,”沈母的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这几天估计要住院了,你们回家正好也帮我们拿些东西。”她又推推儿子:“快去,吃了饭再回来。”
沈承临看了看父母,终是点了点头,过去拉骆文远的手。骆文远一惊,不受控制的往后躲了一下,又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回来拉沈承临的手。
沈承临的心里一疼,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揽着他出门。
“文远,对不起……”刚一走出病房,沈承临就愧疚的说:“刚刚在走廊……吓到你了。”
骆文远摸索着抱住他,把头架在他的肩膀上:“没关系,我知道你难受,不是故意的。”他轻轻抚着沈承临的背:“咱们快去快回,让伯父也休息一会。”
两人回家拿了东西,又匆匆去吃了个早点,拎着给沈父沈母打包的早饭回来的时候,沈母的主治医生正在病房里,与两人沟通着什么。
沈承临见屋里的几个人都面色凝重,没有贸然进去,就在外面竖着耳朵等着。骆文远感觉到他动作停了,也只站在旁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所以现在这个qíng况,还是需要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是医生的声音
“成功率能有多少?”沈父问。
“到了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也没法给出一个数字。”医生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个人……还是建议保守治疗。”
病chuáng上的沈母笑了,好像并不意外:“也就是说,就看这一周能不能挺过去了。”
医生应了一下:“不过即使安全度过了危险期,之后也得更加注意才行,这次亏得抢救及时……”
“我明白。”沈母点点头:“我心里有数,谢谢您了。”
医生离开病房,去下一间查房,在出门的时候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们俩怎么一直在外面杵着,进来呀。”沈承临正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这几句,屋里沈母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沈承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赶紧拉着骆文远进屋。
沈母慢悠悠的喝着粥,屋里的几个人心思各异的闲聊,却谁也没提起刚刚医生来时说的话,好像不提就可以假装并没这回事儿。
沈母吃了点东西,气色也好了些,沈父帮她调整了病chuáng,让她舒服的靠在chuáng头,沈母朝骆文远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骆文远赶紧过去,在病chuáng旁边的凳子上坐了,沈母看着身后扶着的自己的儿子,慈爱的笑了笑:“你陪你爸出去散散步。”
沈承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父却已经起身往门口走去,沈承临不知道母亲支开他是为的什么,担心的看了骆文远一眼,骆文远却感受不到,有些紧张的规矩坐着。
犹豫间沈父已经到了走廊,叫他一声:“怎么磨磨蹭蹭的。”
“把门带上,”沈母抬了抬下巴,又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他?”
最近母亲的确对骆文远的态度好了很多,有时甚至好的让他自己也觉得惊讶,只是这次母亲病了,再联想到当初母亲刚查出来的时候便开始催自己找女朋友的事,沈承临也不得不有些担心。只是母亲的态度又十分坚决,沈承临没办法,只好跟着父亲出门。
“我们一会就回来,文远,你陪我妈说说话……”
沈父嫌他婆妈,直接拉着人走了。
病房又回归了安静,沈母也没开口,只是端详着面前有些局促的骆文远,她的表qíng有些纠结,一会皱了眉头,一会又想通了似的微微笑开。
“孩子,你和我们家阿临,是怎么认识的?”沈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这个……阿姨,我们是同学,有两门课一起上,之前不算认识,我受伤以后……沈承临很善良,主动来照顾我,才熟悉起来的。”骆文远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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