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别过了头,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手中的鞭子,冷声道:“我的态度不依旧是恨她入骨,哪用得着你多加置言。”
鸨母心道:你这态度,却不像是恨她入骨。
姚曼哼了一声道,“总之,你再去找其他的人好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鸨母也只能苦哈哈的继续去找人。
却不成想,之后找的如数几人全是被姚曼几鞭子抽的痛哭流涕,连迟墨房间的门都还没摸到,就已是被姚曼抽的滚下楼了。
要不是看在姚曼给的那几张银票,和她事后又及时将那些被她抽了的公子爷的事qíng处理好的缘故,鸨母绝对会把迟墨连带她都扔出去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姚曼这反反复复毫无任何预兆就抽风的行为,鸨母也没再给迟墨安排接客。
迟墨就安安稳稳地住在风月阁里,过的比千金小姐还要jīng贵的日子,半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好几次就差点接客了。
但这是前话。
现在姚曼却是为了云久辞和云邵京的突然闯入而对鸨母兴师问罪,却不成想最后被对方的一句反问问的哑口无言。
她握着长鞭的手有着隐隐的颤动,面上却是故作的冷静。
姚曼稳了稳因为慌乱而有些轻颤的声线,回道:“我留她在这里,是为了折磨她。”
“折磨她?如何折磨呢?”
鸨母反问,“就这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叫折磨吗?”
姚曼咬着下唇,却没再说话。
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折磨迟墨。
然而,若是真要她放任迟墨在这里三教九流之地沉浮挣扎――不知怎么的,她却怎么也做不到。
那个女子当日一身红衣凄厉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她似乎从不曾见过能将红衣穿的浓艳到凌厉的人。就好像,她身上的所有红色都已经聚成了雪地的一渗鲜血,凛冽的无法善终。
――她明明是笑着的。
然而她却觉得她在背后哭泣着。
――她明明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却觉得,她只是一具游走现实的失去了任何qíng绪波动的尸体。
行尸走ròu。
但,总归的――她讨厌她。
她应该是讨厌她的。
因为她喜欢了花时暮那么久。
而她却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单方面的喜欢和妄想终结。
因此,无论是出于原因,她都是要讨厌她的。
既然是讨厌的,那么她就不能让她好过。
……但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
但就是做不到。
很简单的理由,但却也很奇怪。
鸨母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姚曼。
她的神qíng似乎有些恍惚,手中捏着的长鞭也一直是紧了松,松了又握紧,一个人目光惶惶的,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起身,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捏紧了手中的长鞭就往外走。
临走时,她却没忘了回头对鸨母提醒道:“记住,不要再放任何人过去!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话毕,她也不看对方的反应就离开了。
只留下本该惊慌失措的鸨母一人慢慢的起了身,伸手将自己耳侧的长发勾到了耳后,目光森冷的看着姚曼离去的方向,冷声道:“若不是少爷要看你们魔教究竟有何打算,我还能留你到如此?”
罢了,她走到书桌边,将案上放着的用来把玩的小珠子转了转,当下从她左手边的一面光滑的墙壁中裂开了几个口子。随即墙壁向里一转,露出了一个通道。
如果迟墨在这儿,肯定会说这就是一般武侠小说中必然出场的暗室。
但是鸨母毕竟不是迟墨,她只是顺着暗道一路走下去。
在走过狭小漆黑的通道便是豁然开朗的一片。
展现在面前的一切,就算是说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是。
身边是曲径流水,瀑布捣深潭,馀沫横弊。
万练飞空,陨落,在岸边青石上被拍成一圈一圈的白色碎末。
一道抱着琴的青色身影就依坐在瀑布边。
瀑布声雷鸣似万马奔云,而他指尖琴声悠悠,却穿透了重重声响直达耳际。
也说不清他弹得是什么曲子,调子也就三两个音,落在耳中却如动听甚凡。
鸨母一时听得有些入迷,直到对方将手下琴音一手,指尖勾紧了琴上弦音发出了“铮”的一声,鸨母才收回神,忙道:“属下失礼了,还请少爷责罚。”
对方显然没有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手指又松开了琴弦,弹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问道:“查到了什么。”
鸨母恭敬道:“当日那名擅入风月阁的红衣女子是魔教圣女,前魔教教主之女姚曼。而被她打晕的那名白发女子则应是神医谷谷主的关门弟子之一,鬼医迟墨。”
那正续着调子的手指一顿,“你说谁……”
鸨母也是一顿,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个,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现魔教圣女姚曼?”
抱着琴的青年蹙起了眉,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后面的。”
鸨母于是更加的小心了,“鬼医――迟墨?”
“她怎么了?”
“她――”
鸨母有些迟疑。
然后一把琴就飞快的砸在了她的脚边。
她抬头,就看到自家少爷又从站在一边抱着琴的小侍手中拿过了琴一副还要砸过来的样子。
鸨母:“……少爷。”
正从小侍那里接过琴的束歌猛地一回头,怒道:“少你个头!你tm能不能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鸨母:……少爷一言不合就摔琴爆粗口。心好累。
第三十一章
没办法,为了防止自家少爷再摔琴,鸨母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迟墨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左右也不过是被姚曼打晕送入风月阁,然后一直安安耽耽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最后被两个富家公子踹了门。
听到最后,束歌将手中原本打算继续砸出去的琴往怀里一收,问道:“哪两个?”
“敬王云邵京和贤王云久辞。”
云是京城五家之首。
而能位居世家之上的普天之下只有皇权。
因此云实为皇姓。敢于皇家同姓的,想除了不怕死的也就没有别人了。
但如果是皇家的人,那么还真是有点麻烦。
束歌沉下眼神,随手拨了拨琴弦。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传入耳中的消息有误。
都说一教二谷三毒,四医五家六阁。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没有一阁不是大隐隐于市,做着qíng报jiāo易往来的工作。
六阁彼此之间讳莫如深,早已形成了一种环环相扣的制衡局面。
天枢、天璇由朝廷掌控,分属两股势力。
一股属于当今圣上,而另一股则属于先皇。
有传闻说随着先皇去世,他手上的势力也被随之移jiāo到了当今圣上的手上。当然,也有人说,先皇最为疼爱次子云邵京,于是将手上的势力jiāo付给了敬王。还有人说,先皇根本没死,而他手上的势力也是好好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些闻说乱七八糟的,也只是在六阁内部之间流转,束歌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毕竟他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安守本分的生意人,没必要太过关心这些根本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qíng。
剩下的四阁,京城其余四家占一阁。武林中人占两阁。玉衡阁是他名下阁属。唯有一个开阳阁至今为止归属未明。
未知的东西才可怕。
其他四阁对此忌惮万分,绞尽脑汁就想查出开阳阁的阁主是何方神圣。
束歌没兴趣劳神劳力地去查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便只叫人管好自家的事。
虽说他只是懒得理会,但不得不说,他的决断十分正确。
毕竟其他四阁是花了不少的物资探寻,折损了不少的探子却也还是没探听到关于开阳阁阁主的半点消息,偷jī不成蚀把米。
但是无论这六阁如何的神通广大,他们安身立命之处就是消息,除此之外完全不能和皇家相提并论。
更何况,六阁之中更是有两阁都归属朝廷,真要计较起来更是犹如蚍蜉撼树。
“真麻烦。”
束歌不由蹙起了眉。
接着,他想出了一个无比简单粗bào的想法,“联络杀手盟的人gān掉他们好了。”
“不可啊少爷!”
束歌冷冷地回看了她一眼,“再叽叽歪歪老子就弄死你。”
鸨母瞬间沉默了下来。
然而为了防止自家说一不二的少爷真的一转身就能去联络杀手盟的人,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还是又开口了,“少爷,此事当真行不通。”
虽然杀手盟是什么任务都敢接,但这目标毕竟不是小人物――那可是皇家的人。而且还不是什么沾亲带故的角色,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果真是要做出这种愚蠢的事qíng来,到时候覆灭的搞不好可能是整个武林。
鸨母任劳任怨地给束歌讲道理。
于是束歌道:“那就下毒好了。随便找个人摊头上。”
鸨母:……少爷,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懂呢?
鸨母表示自己很心累。
于是她只能将话题转开,“少爷可想去看看迟姑娘?”
她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自家少爷几年前便尤为关注这位姑娘的消息。
风月阁仅是玉衡阁的一个分支,平日里也只负责收集些达官贵族的小道消息,对武林中消息的关注度不是很高。加上这姑娘突然间白了头,又从原本笑容灿烂的模样变得冷若冰霜,她一时没记起来倒也算是人之常qíng。
听到了鸨母所言,束歌蹭的抬起了头,方才还冷沉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要去要去!”
鸨母神一晃,差点以为这是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鸨母:……这迟姑娘,有点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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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夏令。
雨水不时,糙木蚤落。
树影婆娑,悠悠扬扬。
栀子和朱瑾大片大片的盛开,带来犹如死亡一般的奢靡盛宴。
迟墨正撑着手坐在软椅上看着书,手边还有芙蕖端来的各色糕点和茶水。
突然地,屋门被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随即脸上带着笑意的鸨母就推门而进,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唇角噙着温笑意的一身青衣的束歌。他的身后亦有一个小厮,怀里抱着一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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