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感情洁癖互助小组_封刀【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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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三年,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没户口,学校不收。好容易给儿女上了户口,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又过世的过世,年迈卧chuáng的卧chuáng,俩人làng不动了,不甘不愿回家带孩子。
等楚荆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妈突然脑子又抽了,硬说应试教育磨灭孩子天xing,不让他读书,把他送去师父那里学习国粹。他师父那会儿还没自立门户做教育辅导,窝在个要倒不倒的小剧场里唱戏,成天勾心斗角,又穷又累。师父无儿无女,偏又喜欢小孩子,加上楚荆妈愿意每月付一笔还算可观的学费生活费,师父就把楚荆收下了。
后来楚荆妈出车祸死了,他爹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人给jiāo学费生活费,师父看他可怜,又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埋没了可惜,于是把他当儿子养大了。
楚荆学成出师时,约莫十六七岁,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好意思继续白吃白喝,可唱戏糊不了口,去师父那辅导机构做老师吧,又太嫩了,家长们信不过,于是在师父友人的引荐下,去演了电影。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打打酱油,遇到专业对口的角色,就扮上来两段儿。演了一两年,从群演做成了小特约,又从小特约做成了大特约,一年有个十几二十万的收入,给姐姐寄点儿过去,还能余下不少。
金楚南遇到楚荆那会儿,楚荆已经做了四年多的演员了,运气好被导演看上了,还能演点儿戏份挺重的角色,不过跟正儿八经的明星是比不了的,也就让群演临演眼红眼红。
在《共剪西窗烛》里头,楚荆演一个命途多舛的名角儿,是个悲剧意味极qiáng的配角,金楚南演他的小跟班,俩人颇有几场共同出境的戏,楚荆做事比较认真,跟金楚南说上话了之后,就拉着他对戏。
其实也就几句话,但俩人都是讲究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能对着咂摸半个小时。对完了戏,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小话。
楚荆在戏里头,几乎场场戏都画京剧脸谱,又因为跟妆发组的住隔壁,于是每回都是画好了妆面才到片场。楚荆跟剧组一起住片场边的宾馆,金楚南承蒙师姐关照,住中心地段的大酒店,于是除了拍戏,俩人几乎照不了面。
有一回俩人闲聊时,金楚南好奇道:“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每次都是一张大花脸,拿张素颜照来看看呗。”
楚荆哈哈一笑:“我真人太美貌,怕闪瞎你的眼。”
金楚南嗤他,楚荆又说:“诶,我不爱照相,哪天我卸了妆来看你,你请我吃饭。”
金楚南应道:“行!”
两人聊了两句,就各自玩儿手机了。
那会儿有个著名作家去世了,金楚南发了个朋友圈儿,“王先生去世,一代大师陨落,令人痛心【蜡烛】【蜡烛】”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不知猴年马月跟他加了微信的中学同学夹枪带棒地发了一条,“一群没读过王先生一本书的装bī犯,跟风一通悼念,说句痛心点根蜡烛,假作拥趸,借先生逝世之机,往自己厚脸上大肆贴金,令人作呕。对此我只想说,王先生走好,愿天堂没有装bī犯【蜡烛】【蜡烛】”
金楚南不傻,他前脚刚发悼念,这人后脚就跟进,显然是指着他鼻子骂的。他有点儿委屈,因为他确实是王先生的忠实读者,先生的每一本书他都反复翻阅,而且都买了jīng装版珍藏,他的悼念是真悼念,不是为了贴金。
可显然对方言辞辛辣的所谓真xingqíng更讨人喜欢,没过几分钟,那人的那条朋友圈下面就有人回复“哈哈哈打脸打得啪啪响”、“装bī犯们底裤都被你扯掉了,小心给你寄刀片”。
楚荆看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金楚南把事qíng讲了下,又给他看了那两条朋友圈儿。金楚南看罢笑道:“老是骂人装bī的,才是最急于装bī的人。”
金楚南疑惑道:“为什么?”
楚荆笑道:“bī格食物链,听说过没?”
金楚南摇摇头,继而睁大求知的眼睛,表示愿闻其详。
楚荆道:“名人去世的时候,有人真心悼念,但也不排除有人假悼念真贴金的,比如某次某球星退役,有人急吼吼地发了条‘某某再见,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被人揭穿打脸的。”
“在这里,我们可以把被揭穿者看作是处于‘bī格食物链’的底端,而在他们上头,那些揭穿他们的人中,比如你的那位中学同学,其实并不一定是真心气愤,而是‘靠嘲讽装bī者来进行装bī’,这就是‘bī格食物链’的第二层。”
“既然是处于上游,那就得有上游的姿态。他们神qíng倨傲、闲庭信步,一副超然物外之态。见到猎物的时候,即使心里面有一百头猛shòu在嘶吼,也要做出拈花微笑之态,即谓之曰,吃相好看。像你同学那样急吼吼地跳出来的,非为上品。”
楚荆笑道:“还有一个小句子,勉qiáng可以将他们的qíng态描摹一二,你猜是什么?”
金楚南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楚荆嘴角一抹坏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金楚南一开始没太听明白,仔细咂摸了一会儿,觉出了趣味,也笑了起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英国诗人的一句诗,当初和“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等句子一样,被真伪装bī犯用滥了,人人都说自己心有猛虎,乍一望去,人间处处动物园。楚荆用装bī者们用来装bī的句子,来嘲讽装bī者们的装bī行为,其实是有点儿绕的,但金楚南很快就领会过来了,楚荆觉得很开心,大有知己之感。
楚荆接着道:“所以说,装*,若烹小鲜,cao作要jīng确,一丝一毫不可懈怠,否则分分钟被上游者猎杀。”
他话锋一转道:“比如我,我现在正在做的事qíng,就是通过嘲讽bī格食物链第二层的装bī者们,来进行装bī,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对我的嘲讽进行嘲讽,那他们就成了食物链中的上一环。”
“所以你看,真要细究起来,没人能逃脱装bī的嫌疑,无论什么行为都会被扣上装bī的帽子,真这么玩儿下去,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开开玩笑还行,要是动了真气,那是对方想不开,你不必与他一般计较。”
楚荆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讲了这么一堆废话,自然不是闲的,主要是为了安慰金楚南。金楚南自然是懂的,于是后来和他就愈发亲近,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给他留一份儿。
楚荆虽然挣钱不少,但用的是老式翻盖手机,上个网都费劲儿,也没微信,俩人就简单地jiāo换了个手机号。后来某天,楚荆接了个电话,神色仓惶地走了,金楚南等人正被演员副导演拉着训话,也没能问他。
后来听剧组人说,他家出事了。金楚南给他打电话,每次提示都是关机,剧组有人知道楚荆住的地址,但金楚南和他虽然关系好,但也没好到不分彼此的地步,直接踏人家门槛这事儿吧,又太僭越。时间长了,他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再后来他自己换了手机号,和之前剧组的人也几乎都没了联系,两人就彻底音讯断绝了。
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

☆、第二十七章

两人当初虽然仅仅相伴了数月,中间又是几年的离散,按理说该是有些生分的,但他们偏偏没有,反而更感到友谊的深厚。
白头如故,倾盖如新,友qíng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有时候时光会让它消散,有时候却又让它愈发醇厚。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百感jiāo集。
楚荆意味深长道:“说到底是天意。”
金楚南开心道:“对的,天意。”
楚荆见他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会儿问道:“那位方先生是?”
金楚南笑容里多了两分甜蜜,略带些羞涩道:“是我爱人。”
楚荆跟着重复了句“爱人“,继而浅笑道:”看来你过得很幸福,真好。”
金楚南道了声谢,犹豫了一会儿,嗫嚅道:“当年剧组的人说你……家里有了些变故,不知道现在……”
楚荆开口道:“你记得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吗?”
金楚南点头:“记得,他比较喜欢……”金楚南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玩乐。”
楚荆淡笑了下:“是的,玩乐。虽然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有一堆恶习,但上天是仁慈的,他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愚蠢或者品xing不良,就剥夺他获得真爱的权利。我父母之间确乎是存在真爱的,而我和我姐也确实是爱的结晶。”
“坏人和蠢货们也能产生真爱,这不知是人间的幸运还是不幸。”金楚南接口道,“这话是当年你讲的。”
楚荆笑容dàng漾开来,开怀道:“难为你还记得。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幸运,但对我和我姐来说,必定是不幸的。我母亲去世后,父亲很痛苦,也觉得人生虚无,消失了很多年,再回来时,也就是当初我不告而别的那次,他带回了一身的毒瘾和因为赌博吸毒欠下的巨额高利贷,然后……”
“……他死在了爷爷奶奶留给我姐的老房子里。我回去处理他的丧事和债务时,我姐在念大学,没工作。我攒的那点儿存款,全填了进去,但却是杯水车薪,那是个无底dòng,可也不能不还,虽然从法律上来讲,父亲的债务孩子是不需要偿还的,但那些人并不把这当回事。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有无数下作的手段让我活不下去。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朗朗乾坤下,还有这么多的黑暗。”
金楚南皱着眉,有些揪心,慷慨道:“你现在还需要吗?我……我有一些私房钱,可以帮上点儿忙。”
楚荆笑道:“不需要了,就在一周以前,我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金楚南替他松了口气,脸色稍霁,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想问又不敢问,一张好看的脸孔,憋得泛起了微红。
楚荆心下了然,淡笑道:“一开始我心下不忿,觉得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后果。所以我让姐姐申请休学,拉着她一起躲了出去。每天打点儿零工,畏畏缩缩,不敢出门。躲了三年,我过够了那样不见天日的日子,我姐的学校也辗转联系到她,说她实在休学太久了,如果不复学,就会被开除,加上那些恶棍们时不时地去骚扰我师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先生,他愿意替我还一部分钱,条件是我的陪伴。我是感激他的,他动用社会关系,替我和高利贷组织的头目谈判,帮我将还款总额压到了一定的数目,并且让他们承诺之后不再产生新的利息。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他替我还了几乎一大半,那是很大的一笔钱。和他分开后,高利贷那边知道我失去了靠山,又故态复萌,催得越来越紧,手段也越来越过分。我这人一无是处,唯有皮相勉qiáng能看,一时间找不到比这更快的来钱方式,于是开始……高级伴游,有时候也会参加一些富豪们深夜派对,就这么又过了一年,我还完了所有的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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