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柏川哥吃完面包,放下水杯。
我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提了起来。
“别太辛苦,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他该走了,又拍了拍我肩膀。
我送他到楼下,外面冷风chuī得人缩起了脖子。
“回去吧。”他皱了皱眉,不让我再往外走。
“……”我想我应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说了句,“一路顺风。”
说完我们都愣住了,然后难得的笑了起来。
柏川哥走了,叔叔阿姨都在医院,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下,然后做了午饭装进保温饭盒去了医院。
阿姨一看见我眼睛就红,我心里有些内疚。
“感觉好点了吗?”我摸了摸药袋,天气冷,药也凉。
“柏川走了?”阿姨坐起来,我赶紧去扶。
“嗯,他那边的事处理完就回来。”
我把一个一个小饭盒都拿出来摆好,问道:“叔叔出去了?”
“他去取药了。”
正说着,叔叔推门进来了,一看见我也是一愣,然后说:“江洛来了啊。”
“嗯,叔叔先来吃饭吧。”我跟柏川哥提前打听了二老的口味,除去最近忌口不能吃的,挑他们喜欢的做了些。
“你也没吃呢吧?”叔叔拿了双筷子给我,我没接。
“我吃完过来的,你们吃吧,我去问问医生阿姨的qíng况。”我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热水就出了病房。
我只是早上喝了几口粥,可能是前段时间有一顿没一顿的,弄得现在有些厌食。
阿姨下个星期就能出院了,我得在那之前把房子找好。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不停地刷着租房软件。
突然间觉得命运很神奇,当初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以后会是因为这样的事跟柏林的父母见面,而且似乎,暂时还要住在一起。
对于柏川哥提出的一起生活,我其实不是很愿意,但现在柏川哥忙,没时间照顾叔叔阿姨,我帮帮忙是应该的。
等到以后一切都恢复到正轨上我再离开也不迟。
联系了几个中介,定了时间我先过去看看。
之后的几天都是这么过的,晚上我睡不着,就成宿成宿的抽烟,白天吃的很少,体重直线下降。
期间柏川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了叔叔阿姨的qíng况,也关心了一下我。
“你最近不是胃口不好,我这边的一个朋友是肠胃科的医生,我们刚好碰了个面,他给我说了下怎么调理,等我回去你试试。”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听得不真切,愈发觉得像柏林。
“江洛?你在听吗?”
“我想你了。”我的烟燃尽了,泪珠又滚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回过神,对方不是柏林,不是我的恋人。
“对不起。”我赶忙道歉,“我……”
“我也挺想你们的,我尽快回去。”
四天后柏川哥回来了,天气很好,没有风也没有雪。
这一次我没去机场接他,而是陪着阿姨在做检查。
柏川哥下了飞机直接来了医院,一看见我就皱起了眉。
“你怎么又瘦了?”他盯着我看,弄得我有些不自在。
“今天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阿姨就可以提前出院了。”我别扭地转移了话题,“下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看看房子?”
“好。”他揉了揉太阳xué,又问,“我爸怎么样?”
“这个疗程已经结束了,医生说控制饮食,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辛辣的食物,平时多注意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我的头:“谢谢你,辛苦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他这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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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句话弄得鼻子发酸。
距离柏林去世已经半个月,我不敢想他,可每次看见柏川哥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柏林。
他们兄弟俩长得太像了,每当我有些恍惚时,柏川哥又用行动告诉我他们只是那张脸相似,其他的完全不同。
柏林不会跟我客气地说谢谢,他喜欢抱着我,抱起我,然后在客厅里转圈。
在一起的这些年,他唯独说的一次对不起,是在死后。
阿姨检查完出来,一看见柏川哥表qíng立刻明亮起来。
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另一个就更加珍贵。
送阿姨回了病房,她得知自己快要出院了,心qíng好了些,加上柏川哥回来了,说是至少半个月内不用再过去,她开心得话都多了起来。
柏林走的第十六天,我们表面上看都好了些。
下午的时候,叔叔陪着阿姨,我跟柏川哥去看房子。
第一个是套普通的三居室,小区有些老,不过住户都是些退休的教师,环境很好,不吵闹又很安静。
这房子已经快二十年了,还是以前那种以木材为主的装修风格,屋子光线也不太好。
我们又接着看了对面小区的一套房子,这是个新开发的小区,前两年刚开始有人入住,复式三居,上面是卧室,下面是客厅和书房。
柏川哥很喜欢这里,跟中介商量了一下之后他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其实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有个地方就是好的。
“我都可以。”我回答得十分不走心,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
那中介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谄媚地笑着说:“像你们这种qíng况住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别觉得三居房间多,父母过来什么,二位不还得分房睡么,方便!”
我一听,皱了皱眉。
柏川哥也知道他误会了,解释说:“我们一家四口住,还有父母。”
结果他这句解释的话依旧很有歧义,那中介笑嘻嘻地说:“哎呀,挺开放的嘛。”
我听不下去了,转身去阳台。
之后柏川哥跟他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后来我们确实租了那套房子。
该定的都定下来了,当务之急是把平时生活需要的东西备齐,等阿姨出院就不用回徐钊那里了。
柏川哥准备在国内开分公司,忙着办手续租写字楼,所以填充家里的这件事又落在了我肩上。
这样也好,忙一些总好过闲着,现在只要我一闲下来就会想柏林,我觉得这大概是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知道我们要搬走,徐钊把我约了出去。
“他们搬走很正常,你为什么也要走?”徐钊双手捧着面前的咖啡杯,脸上满是不解。
“叔叔阿姨现在身体不好,柏川哥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他们,我就……”
“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徐钊拍了下桌子,引来周围异样的目光。
我不喜欢他这样,但从小到大他总是脾气这么bào躁,在面对我的时候也一样。
“他们是我爱人的家人。”我说,“我不能因为柏林去世了就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更何况,柏林的死我也有责任。”
“他是自杀,你有什么责任?”徐钊突然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说,“江洛,你不能再这样了,邢柏林他到死都想着害你,你现在还念着他?”
我心里难受,不想承认,但又没办法否认他说的是错的。
柏林的信里没有明说,但他确实提到了某些事qíng。
我不愿意多想,因为我还是爱他的。
他到死,我不管是不是想着害我,但至少,他的心口刻了我的名字。
我也相信他爱我,只不过,爱敌不过诱惑。
“徐钊。”我用力抽出手,看着面前的杯子说,“我忘不了他的,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爱他一个人。”
咖啡店里放着那首广为传唱的老歌,我们都沉默了。
“一辈子”是个很沉重的词,但我觉得,我真的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Looking back on how it was in years gone by
And the good times that I had
Makes today seem rather sad
So much has changed
昨日重现,听得我心如刀割。
邢柏川 0.7
我们终于搬了家,有了自己的住处。
接我妈出院那天我们没有回徐钊那边,直接带着她去了新家,那里被江洛收拾得很gān净,需要的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
她心qíng好了些,我爸也不再整天整天不说话了。
我们把柏林的照片摆在客厅,摆在卧室,摆在书房,摆在一切我们能看到的地方。
不管他生前做了什么,但至少还是我们最爱的家人。
江洛的jīng神状态也好了点,不过还是几乎不怎么吃东西,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
现在的李江洛跟以前照片上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还在想这个人跟柏林形容的完全不一样,那时觉得失望,如今觉得心疼。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因为柏林的去世。
其实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去撑着这个家,一旦我也沉沦了,我们家就真的完了。
到了一年的末尾,没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柏林也离开我们快两个月了。
我们对此都不再过多提起,只是上次下大雪的时候我妈说等来年开chūn去选个好一点的墓地,让我弟弟安息。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远处,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她的眼神聚焦在哪里。
我握住她的肩膀,搂着她,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息。
其实好几个晚上我加班回来都能听见她跟我爸房间里传来啜泣声,我不敢推门进去,只能靠在门口听着,然后一起难过着。
最近我正计划着跨年的时候带家人出去走走,去个游客比较少的地方,让他们散散心。
总是这样闷在家里,永远都走不出痛苦。
不过在出去旅行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qíng要做。
我又一次打越洋电话咨询了那个朋友如何调理肠胃,江洛一直严重厌食,这让我非常不安。
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次,他终于答应去做个胃部检查,不过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
大概是cao心成习惯,以前柏林做什么我也都不放心,如今对待江洛跟对待柏林的方式如出一辙。
他去检查,我偷偷地跟着。
鬼鬼祟祟的,像是个见不得光的地下分子,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根本就没去检查,到了医院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发呆,连挂号都没去。
我拿他没办法,又不能不管,只好露面。
“江洛。”我走过去,他显然吓了一跳。
“哥。”他现在已经不再客气地管我叫“柏川哥”,而是简单的这一个字,对我们来说,都意义非凡。
“学会骗我了。”我站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脸上没有不悦,只是无奈。
他低下了头,像是个犯了错误被逮到的小学生。
我走了两步坐在他身边,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