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望着远处,说让她先下去,他还要站一会。
佳琪撇着嘴不动,脑袋中一个韩剧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不断骚扰她。
“好冷啊!”语气和软,表qíng暧昧。
柏原认真又关切地看着她:“那你下去啊!”
“你就没点办法?”
柏原以为她看着自己外套,是那个意思,就准备脱下来给她。
“不是叫你脱!”
一个男人正要上来观光,刚露出半个头,被她这话吓得又缩回船舱。
“那你想gān嘛?”
佳琪不知道别的男人怎么样,柏原算是她初恋(小学初中高中里,那种只是传传qíng书,抛几个眉眼偶尔拉拉手的都不算),但应该没哪个男的像他那么迟钝。什么都要自己主动,平时看他说话做事有板有眼,怎么感qíng这方面这么不开窍?!
她扯住他的外套,往两边一甩:“就没想着解开纽扣,让我躲进去,再把我包起来嘛!”
柏原听完,看了她好几眼,仿佛在确认尺寸。再低头看着自己这件修身毛呢长外套:“你觉得能包住么?”
他笑着敞开衣襟,招呼她,佳琪这才看到柏原的衣服根本不是韩剧男主穿的那终款式,又羞又气,跑到下面去了。她下去时,没注意到刚才那男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柏原跟着下来。
一层座位都面向水面,中间留出一条宽绰的过道。现在是淡季。周边的景物开始凋败,而这地方毕竟不算正规旅游地,除了这宽阔的湖面,没有多余的景点供人消遣。况且天气渐冷,没人愿意来船上挨冻。因此,一层只有七八个游人,都看着外面的湖水发呆。
佳琪靠着他肩膀:“其实,我最近心qíng也不好,总是想这想那。”
柏原不懂她心qíng不好是指什么,是没人陪她玩,还是新做的指甲不称心,又或是胖了几斤?
“你会跟我结婚吗?”
柏原本能地身子一侧,似乎这话自带弹力。
她略带不满:“只是问问,不要吓死了。”
她又恢复冷静的语气,“其实,你心里怎么想都不用告诉我。等时候到了,我就会明白,也许会哭着接受你的求婚,也许永远都不想理你。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要是觉得没到时机,我会给你时间,要是想离开,我狠狠心,也能理解。”
柏原知道她是有乐且乐的人,但从来没发现也有感xing的一面。不管怎样,这话听起来是温暖的。
阳光在湖面上跳跃,柏原望着那片碎钻似的水域,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我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他想,哪怕用自己的幸福来jiāo换。
佳琪和云修,都希望他们能快乐,而不是因为自己变得不幸。
佳琪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深qíng地说:“就算哪天你一无所有,我还是会爱你。”
柏原被这番盛qíng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佳琪却似乎要说更重大的话,看了好几遍周围的人,又拉着他换到另一个座位。才压低声音说:“我这几天一直不开心,是因为听到了爸爸的电话。”
柏原脸上画着问号。
“好像在说谁不是亲生儿子之类的。”
柏原一时以为沈道成在外面有私生子。
佳琪不耐地拍了他一下:“想哪去了!他开口叫董事长,肯定是跟你爸爸说话。”她又小心地抬头看看周围,“提到亲子鉴定,好像说你跟云修之间,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柏原被她神秘的表qíng说得心里一抖,但又不太信:“听错了吧?”
“可好好的,平白说这些gān什么?”
她认真思考的神qíng,让柏原开始忐忑不安。不是亲生的,是他还是云修?
佳琪继续说:“回屋后,我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还会不会跟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说着说着,她伤心起来。
柏原顾不上安慰她,只想着这些话。他跟云修都这么大了,为什么现在才去做鉴定?
他记得云修没来几天,听见小姨跟爸爸在房里吵,小姨嫌他多事,养别人的小孩。但后来,再没听她说起。云修从美国回来,大家都认定是爸爸的儿子。
难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程雄盯着亲子报告,眼里燃起怒火,都快要把纸张烧穿了。
这回是亲自叫人取的血,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样本被装入密封袋,再亲自护送医生来到鉴定所。眼看资料被收进去,他才放下心。
可看着眼前的报告,他又把值得怀疑的流程重新梳理一遍,并没发现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因此,这份报告是真的无疑。
是真的话,那么以前的那份报告是伪造!是真的话,那么云修就是周涵的儿子!
他感觉一股热血从胸中升腾,将要穿破血管,穿透颅脑,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混乱。
他程雄,一辈子果敢冷静,从没在事业上输给任何人,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还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因为她的卑鄙狡猾,自己居然心甘qíng愿地给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而且,还是周涵的儿子!
想到这,他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这口气,他咽不下!
那孩子本来早该葬身火海,却被自己糊里糊涂地当成掌上明珠来供养。他身上流着周涵的血液,所以跟他一样可恶,全然不念养育之恩,只想着报复自己。
他几次都想把鉴定书撕碎,几次都想把云修叫过来。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啊?他曾经为之神魂颠倒的女人,曾经认为集合了世间所有美好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歹毒的妇人!
当初,她打电话来,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时,程雄惊讶的同时还涌起一阵兴奋。她说,做过鉴定了,不是周涵的。
程雄大为宽慰,跟周涵斗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最大快人心。虽然生了儿子,苏悦却从来没提过非分要求,这点,跟柏原妈妈很不一样。她越低调,他就越觉得珍贵。
因此,在她死后,他好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缓过心qíng。沈道成曾建议让孩子改名字。他想起她说过孩子名字的含意,就决定不改。他想保留她在这世上的少数记忆,包括这个孩子,包括这个名字。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深藏不露,祸心暗藏,把自己当成替她供应幼虫营养的蜘蛛,然后等着幼虫成长把他啃食殆尽。
有种叫果蝇的东西,妈妈用针麻醉蜘蛛,然后在它肚子里产卵,幼虫孵出就以啃食蜘蛛为食。所谓最毒妇人心,也就如此了。
坟前的枯糙,窸窣作响。程雄站在她墓前,脸上没有一丝愧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来这里,不再害怕她的鬼魂。现在,他站在这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受害者。
苏悦,你太狠,所以你娇美的容颜才容易逝去。
或许此刻她雪白的牙齿正紧咬着没有唇ròu的上颚。
他注视着她,用无比寒冷的语气说:“我不会这么轻易被你摆布。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我来是要告诉你,你设在我身上的毒,我会原封不动、变本加厉地还给你的儿子!”
他歪着头,看向一边的周涵,突然在墓碑上猛踹,直踹到脚背生疼,守墓员路过,大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他耸耸肩膀,回头一望:早该来看了。当时就该想到,很多亲戚都不走动,到底是谁把他们葬在着公墓里的呢?
他想着赵医生温吞的样子,嘴角漾起一丝冷笑:想玩,我们就认认真真地玩!
☆、疑惑
夜色渐浓,柏原悄悄走出房间。
爸爸应该很晚才回来,直到睡觉前都没见到。在走廊停留时,听见房间里传出说话声,就知道他回来了。
下午,小姨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她渐渐有些老人的姿态了。柏原看四周没人,突然问:“我是爸爸亲生的吗?”
小姨被问醒了:“当然,否则他会那么好,让我白吃白住白花钱啊!”
柏原有些不信。
小姨叹口气:“说出来怕你伤心,一出生,就当着你妈的面采了血,亲自去做的亲子鉴定。你爸没什么不好,就是疑心重。”
柏原小心翼翼地问:“那,云修也做了?”
小姨看着电视画面点点头:“嗯,我看过报告。”
柏原一时无话。既然小时候都确认过了,为什么还要去?
晚上洗澡的时候,柏原仔细观察身体,看有没有采血的痕迹。但什么也没发现。拿毛巾擦gān身子时,突然想到云修的手指,想到他迷惑的表qíng。难道?
当时听佳琪说完,他虽有想去问爸爸的冲动,但真要去,他不敢。路过那个紧锁的书房时,也有过进去找鉴定报告的冲动,但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如果自己不是亲生,他只有听天由命的勇气。
走廊依旧昏暗,每到夜晚,这里就是一个永恒的梦魇。
他来到云修门前,慢慢扭开把手。房间里的窗帘有一半没拉上,外面的灯光铺进来,把地板和半边chuáng照得雪白。
从浴室出来之后,他想了很多。想到如果云修不是亲生的,也不碍事。爸爸养了他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感qíng,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就把他逐走。
但心里还是不平静,他始终不能把握程雄的决策。这个男人能为了自保把云修推出去,如果发现不是自己儿子,可能更不会留qíng。他在这两种预想中左右思虑,连觉都睡不安稳。
云修睡在一侧,表qíng恬静。他的脸皎洁如月光,细密的睫毛勾画出好看的弧线。嘴唇微微翕动,他怔怔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副画,恍恍惚惚,似乎陷入了画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溜进来的缘故,像一个小偷,他不觉心跳加速。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低头掀开被子一角,轻柔捏起云修的手指。灯光朦胧,看不真切,只感到柔软的触觉。
柏原点开手机,光线让云修眉头微蹙。柏原慌忙把手机朝下,等到他不再有反应,才缓缓举起手机,对着他的手指细看。
指腹上早已没有血痕。白白净净,如这不可捉摸的真相,杳无踪迹可循。
他沿着chuáng边颓然坐下,云修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传入他的耳内。
如果,云修不是爸爸的儿子,那么,他也不是自己的弟弟。
一根心弦被莫名撩动,轻轻勾住复又松开,如琴弦在回响,苏麻的感觉在心里震颤着dàng漾开来,让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不再看他,默默起身,轻轻阖上房门。
走廊上,那些yīn暗的画浮在yīn影中。他曾多次站在这里,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中的一个人,会不属于这里。
次日早晨,云修下来时,柏原一直注意着爸爸的表qíng。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严肃地吃着早餐,但他还是观察到一丝异样的神色,从程雄看见云修开始。
云修穿着蓝色条纹白领衬衫,外罩一件灰色羊绒马甲,修身的设计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体曲线。搭配深蓝色卡其裤,贴合修长的腿型,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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