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岸忍不住噙泪,扯了扯嘴角应下,目送沈纶离开。
沈纶下楼时,司机已经候在那里,两人上了车,司机往前驶去,说道:“杨启怀查出来了,昨天中午,有人在南江市桥心一带见到过她。”
沈纶沉脸道:“然后呢?”
司机蹙眉:“他们认了照片,肯定是她,不过她后来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沈纶叩了叩腿,思忖道:“找人在她家附近守着,还有去趟她滨州老家,看看会不会在那里。”
司机点点头,又问:“要不要派人留意一下姚小姐的动向?”
沈纶勾唇道:“不用,我来就行。”
夜幕垂挂许久,黎明迟迟到来,四五点时天际已经泛白,医院里开始有人进进出出,用餐上厕所,动静渐大。
姚母从梦中惊醒,猛然记起火灾,掀开被子下地,用力推醒姚父:“老姚,出院了出院了,咱们回家看看!”
姚父昏昏沉沉醒来,闻言后慌乱道:“再睡会儿,你急什么,别吵到燕燕。”
姚母直奔厕所,小声道:“让燕燕睡,我回家看看。”
姚父劝了几句,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战战兢兢的随她回到弄堂。
姚岸守了许周为一夜,四点时许周为被伤口痛醒,姚岸急急唤来医生,忙了许久才能稍稍阖眼。
睡得却不踏实,她支着下巴靠在chuáng头柜上,脑袋时不时的往下挂,就像沉沉的心脏,一直无法提起。
许周为再次悠悠转醒,轻唤道:“你回去吧,回去休息,把我兄弟叫来就行了。”
姚岸揉了揉眼睛,点头说:“我找过蒋拿了,他一直没回音,我待会儿再打个电话给他。”
正说着,姚父突然来电,手足无措的喊:“姚姚,你快回家来,快来劝劝你妈!”
姚岸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回弄堂,烧毁的家门前已聚集了一群人,姚母趴在地上不愿起来,悲恸大哭:“我的娘啊,爸妈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
姚岸怔怔立在一边,盯着面目全非的家,淌泪不止。
屋子已建有四十多年,外公外婆清苦一生,唯在退休前向厂里争取到了这间房子。姚母结婚时两老耗尽所有积蓄装修一番,两个舅舅愤愤不平,从此与姚家不相往来。两老过世后,也只有这间老屋能遮阳避雨,寄托姚母的相思。
但此刻这间破旧的老屋已毁于昨夜的大火,满目疮痍,遍地焦黑,连客厅墙上挂着的两老遗像,也再也没有了痕迹。
邻居们也忍不住哭道:“算了算了,身体重要,不要伤了身体!”
姚母仍在恸哭:“没了房子我们住哪里,啊,住哪里?”她声嘶力竭,吼声沙哑,全身像是打了麻醉,再也没有知觉,只想死在这里。
姚岸终于蹲下,抱住姚母泪如雨下。
邻居们劝说一阵,又一起帮忙去屋里收拾,老大爷说:“昨天晚上你姑姑已经整理过了,我看她也不停在哭,就劝她赶紧回去休息。”他凑近姚岸小声道,“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你们家赔钱,不过你们家也可怜,他们现在不忍心说。待会儿去派出所看看,这个火明显不对,他们都找到汽油桶了!”
姚岸心头一紧,捏拳应下。
姚母被大伙儿抬到了对门的邻居家,哭得直喘气,喝了几口热茶才稍稍缓过劲儿,又失神的嘀嘀咕咕,状若疯癫,姚父急得不行。
姚岸听到姚父唤她,赶紧应了一声,屋子内一片láng藉,姚岸的房间也烧得炭黑,抽屉的小锁已失效,轻轻一抽便能拉开,两条huáng金链子安然无恙的躺在里头,姚岸犹豫几秒,才将链子放进小包。
姑姑已去医院将姚燕瑾接到自己家中,又差遣姚岸姑父过来接他们,说道:“先住在我这里,我没告诉你爷爷奶奶,怕他们受不了刺激。”
姚岸轻应一声,紧紧捏着手机,搀着神qíng恍惚的姚母往外走去,姑父已等在弄堂口。
将姚母和姚燕瑾安顿下来,姚岸又和姑姑来到派出所。昨晚民警就已勘察过现场,今天正式立案。小镇上极少发生大事儿,这起纵火案算是近年来的头一遭,刑事案件对他们来说非同小可,民警又安抚道:“赔偿的事儿暂时不用担心,谁纵火谁赔偿,一切等到时候再说。”
两人在派出所里呆了几小时,录口供的时候姚岸有些迟疑,半响才将泸川的事qíng道出,姑姑在一旁听见,惊诧道:“怎么是这样,哦,你们当初都瞒着我们?”
姚岸蹙眉:“怕你们担心才没说实话。”
姑姑气急败坏,拽过姚岸说:“那他……他真没把你那个?”
周围民警都将视线投来,姚岸红了脸,“没有,真的没有!”
姑姑这才稍稍放心,却仍有些半信半疑。
那头蒋拿到了中午才得知消息,他夜里歇在了小楼,听到兄弟们的谈话声后猛地从chuáng上弹起,冲出去抓住一人问:“你说什么?姚家失火?”
手下急急说道:“是,就昨天晚上,许哥还烧伤住院了,刚才给我们打的电话!”
蒋拿将他推开,立刻冲上了吉普车。
赶到医院后才知姚岸一家已经离开,蒋拿急躁踱步,用力拨打手机,姚岸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到最后已经成了关机状态。
许周为有些虚弱:“她说已经找过你了,你没回音。”
蒋拿一怔,猛然想起昨晚被他挂断的那通电话。
他也不管许周为,又开车跑去姚岸家中,邻居们还在收拾残局,议论纷纷,边上的民警在做笔录,蒋拿逮住两人问了几句,对方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上午还来过,老姚媳妇儿哭得不行,好像脑子都不太正常了,哎,别提了!”
大伙儿都一问三不知,还是老大爷问蒋拿:“你是谁啊?找他们gān什么?”
蒋拿脱口:“我是姚岸的男朋友。”
老大爷愣了愣,打量着蒋拿说:“没听二姑娘提过啊。”他想了想,又说,“他们家里没什么亲戚,估计是去她姑姑家了,这房子都烧没了,还能去哪儿。”
蒋拿赶紧问姚岸姑姑家的地址,老大爷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突然想到品汁,又急急往那里驶去,找到研发室的同事,同事奇怪道:“姚岸昨天就向经理请了病假,今天没来上班啊。”
秋高气慡的季节,蒋拿已跑得汗流浃背,他沿着楼梯走出大门,重重搓了把脸,仰头看向刺目的骄阳,他心头紧拧,恨不得跺一脚砸裂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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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征夺战
今日姚家没有出车,客厅里烟雾缭绕,姑姑将派出所的qíng形说了一些,却没有将姚岸在泸川的遭遇道出。她随意煮了点儿饭菜,朝他们喊:“别抽烟了,吃点儿东西再说。”
姑父碾熄烟蒂,拍了拍姚父,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将他从沙发上拉起,qiáng拖着他走去餐桌。
姚母从弄堂出来后就一直在嘀嘀咕咕,语速极快,声音又轻,姚岸只抓住几个关键字,姚母在骂天骂地,也骂姚父没出息。姚岸惶恐不安的搂住姚母,凑在她耳边细声细语,许久才将她哄安静,只是姚母两眼无神,像是失魂。
姚燕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害怕抽泣:“姚姚,妈妈是不是变成神经病了?”
姚岸小声呵斥:“你别瞎说,妈妈只是受了点儿刺激,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将姚母扶躺下来,又让姚燕瑾拉上窗帘,靠在chuáng头又坐了许久,姚母终于缓缓入睡。
姚燕瑾腹中饥饿,回到客厅立刻捧起饭碗,姚父凌晨回来后一直没有进食,此刻胃口不佳,姑姑硬是给他添了两碗饭,bī迫他吃完。
姚岸的感冒有些加重,吃了几口饭便不停咳嗽,她放下筷子去翻了翻小包,才想起感冒药都落在了沈纶的车里,速溶咖啡安然无恙的躺在夹层里头,姚岸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昨晚竟大意的将小包放到了轿车里。
手机电池耗尽,姚岸将它从包里掏出,借了万能充,七八分钟后她便装回电池重新开机,十几条来电提醒的短信将手机震动不停,姚岸愣了愣,立刻回拨。
蒋拿正在开车,见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立刻刹停,尖锐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仿佛能划破耳膜。
蒋拿急问:“你在哪儿?”
姚岸低声说:“我家里昨晚着火了,许周为进去救人,现在烧伤住院了。”
蒋拿打断她:“我知道,我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姚岸蹙了蹙眉,“我在亲戚家,医院里现在没人照顾许周为,你去照顾一下。”她将昨晚医生叮嘱的内容复述出来,才说了几句又被蒋拿打断。
“你别管许周为,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
姚岸顿了顿,才说:“蒋拿,我现在没心qíng也没空,你去照顾许周为吧,我过几天有时间了再去谢谢他。”
那头姑姑已催姚岸赶紧过去吃饭,姚岸匆匆说完,立刻撂下电话,又打去品汁请假,稍稍说了下原因,经理忙道:“可以可以,你安心先把家里的事qíng处理好,我这里再给你批两天假,算上双休日你总共四天,到时候如果还有事儿,你再提前跟我说,要是广jiāo会去不成也没事儿,不怪你!”
姚岸感激道:“谢谢经理。”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自动关机了,姚岸卸下电池充电,返回餐桌吃饭。
饭后姑姑从柜子里翻出枕席,家里地方小,只有两间卧室,次卧腾出来给姚父和姚母,小表妹和姚燕瑾只能在卧室里打地铺。客厅的沙发是木质的,勉qiáng容姚岸平躺,姑姑将冬天才用得着的海绵靠垫取出铺上,想了想,又重新拿了一条小被子,折了两下铺在海绵靠垫上,对姚岸说:“你今晚就这样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去买张弹簧chuáng。”
姚岸笑道:“不用买,这样挺好的。”
她咳嗽几声,又听姑姑说:“你今天也什么都别做了,先去我房间睡一觉,你妈有你爸和你姐姐看着,回头派出所那边我来处理,你什么都别管,安心工作就行了。”
姚岸轻轻点头,也不应声。
她凌晨时只阖眼小憩了片刻,一天一夜都未睡,又感冒缠身,此刻早已头重脚轻,疲惫不堪,一沾枕头便撑不住了。昨日申请病假,她只想找借口去一趟南江而已,如今她再也无法顾及徐英,梦里的洪水猛shòu迫得她坠崖,晕晕乎乎的似睡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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