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都不想再哭,她的眼睛也疼,鼻子疼,哪哪都疼,可是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任她多努力都止不住。
有湿湿的勺子轻碰她的嘴唇,中药味浓重,她轻轻的抽噎。
“看看,我都亲自喂你吃粥了怎么不给面子?好歹这是我的第一次,你落忍我难堪呀?”
谢乔终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潘东明,他正笑嘻嘻的没事儿人一样看着她,还往她嘴边递了递勺子“嗯?”了一声,她颤着声说:“我自己来。”
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碗手却抖得厉害,拿着勺子磕着瓷碗“哒哒”响,她连送勺子进嘴都困难,潘东明“啧”了一声说:“还犟呢,看你一点力都使不上,还是我来吧。”他又把瓷碗拿走一口一口的喂,看她紧皱着眉头不禁问:“难吃?”说着吃了一口,却是差点呕出来,他轻轻“cao”了一声说:“还真是难吃,葛医生说你得大补,这是让人在关外寻的百年野山参,好东西,你还是将就点吧。”
谢乔实在是吃不下了,一阵阵恶心上涌,她避开勺子摇了摇头,潘东明把碗放下:“我让刘嫂给你炖点汤,一会儿就拿来你再吃点……你怎么那么多眼泪啊,老是哭啊哭的,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有护士敲门进来给她量血压,测心率,完了又给她一把药,潘东明看着她吃进去才又把她放平躺着,坐在一边看报纸。谢乔压下心里的难受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潘东明抬起头笑笑说:“也没多久,才二十多天,还没一个月呢。”
谢乔心里一惊,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学校,罗昊,该怎么问?
潘东明继续埋头看报纸,却了然的说:“你学校我找人jiāo待了,你只等着jiāo毕业论文就行了。”
“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潘东明看看她,把chuáng头的无绳电话拿给她。
谢乔抖着手拨出号码,妈妈接起来的时候她轻轻叫一声:“妈。”却是哽咽着只是哭,说不出别的话了。
妈妈在电话里一直问她怎么这么久不打电话,她哽咽着说她找到了单位实习了,实在太忙太累,让妈妈别担心,又问了弟弟的状况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潘东明问:“跟你妈说了什么?”
谢乔用的是家乡话,满口的吴侬软语,清脆的小huáng鹂唱歌一样,潘东明费力的听也没听懂一个字。
谢乔又开始哭,哭得伤心,又有人来敲门,是管家,他恭敬的站在门口说:“潘先生,杨先生拜访。”
孽债11
潘东明放下报纸,倾过身子看着谢乔说:“你睡吧,我去看看杨群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
房门被关上,谢乔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她满腹的心事,只是惦记着罗昊,罗昊出事了,肯定是潘东明所为的,她得做点什么,给罗昊打电话?但是不能用这里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呢,她费力的起身,可是脚刚沾地就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躺在chuáng上她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无力,站起来之后才知道浑身疼得要命,像刚被人痛殴过一般难受,身体真切的痛楚立刻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意识,只有一点角落还清晰的提醒她要给罗昊打电话,她想知道罗昊现在怎样了。
她扶着chuáng头柜颤巍巍的站着,两条腿抖得筛糠一样,她努力睁大眼睛集中焦距,想要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想要找到自己的包包,可是她的眼皮沉重,身子上似是挂满了巨大的铁球一样,身子太虚弱迈出一步都困难,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沉重,谢乔缓慢而费力的又坐下,平复一下激烈的心跳,一直深呼吸吐纳,她颤抖着想罗昊,还有那些噩梦,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手机,她要确定罗昊平安无事,罗昊要是因为她有个好歹,她的罪孽就更大了。
谢乔严厉的bī促自己从chuáng边站起,扶着chuáng头柜挪到墙边,挨着墙壁一步步的挪,整个房子都很安静,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喘息,走走停停,经过一张办公台,一整面墙壁的衣柜,沙发,面前是房门,没有包包,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她靠在门边,努力抑制想要罢工的双腿,然后轻轻的打开房门,进入眼帘的居然是有着漂亮花型的铜质栏杆,围成好大的一个圆,圆的下方是一层的客厅,她明白了自己是在二楼,她的眼前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二楼的天花板上一直垂在一楼客厅的上方,豪华的不真实,有风chuī进来,水晶吊灯上的水晶球轻轻摆动,她才发现与她一水平线的水晶灯另一侧,是个超大型的露台,白色的帘子正在轻轻飘动。
她听见了在球场上遇见的那个叫杨群的男人的声音,为了包包她快累死了,她想要回到chuáng上去躺着,可是杨群突然说了“罗昊”这个名字,她的心猛然一紧,手抓住门静静的听。
潘东明在笑,他说:“半天了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咱也不能坐视不理啊不是?那不是咱哥们么。”
“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孱弱,他水有多深我还不知道么,你们都是淡cao心。”
“你们都是生意人,我不懂你们那里头有什么猫儿腻,要是能拉他一把你就拉一把,毕竟咱都是迄小光屁股一块长大的。”
“大晚八岔的你来跟我逗闷子呢?要拉一把也不会是我啊?人家有亲爹,还有他家老大呢?还能看他陷进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罗健忒不是东西了,见天的在他老头子面前抖机灵儿,他巴不得罗昊陷得快点呢,现在他躲还来不及呢还能引火上身?”
“我说你小子也忒不厚道了,知道是引火上身的买卖还攒合我,你这不是成心找抽么。”
“咦,他们能跟你比么。”
“哟,这帽子又给哥哥戴上了。”
“切,说说吧,别拿乔了,都知道你有内幕。”
“上头查的紧,让他先出去避避风头,回头我问问潘老二再说。”
“哥哥,您可得上心啊,他家现在都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虽说不至于吃黑枣,但也不是毁了么,这行还怎么让他待下去啊。”
“不是有你们几个呢,什么事儿拿不下?”
“我打听了,这事儿还真是怪,要说这网都撒出来了,鱼也进网了可这上下都捂得严实,密不透风的一点信儿都没有,真晕菜。”
潘东明又在笑:“你也有打听不来消息的时候?也赶上他点儿背,他家老头子谁谁的不看重,没办法啊,说到底咱还是外人不是。”
“要不会来找你么,哥哥你还拿不下这事儿就真玄乎了,嘿,说起他家里那不是一个爹俩个妈么……”
谢乔听到这里已经整颗心掉进了冰桶里,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好,她想,她真是害了罗昊了,潘东明不但要害罗昊,还要他在北京城呆不下去,他可真是好手段啊,他说过,罗昊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么轻易的就击败了罗昊,那个有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杨群离开,潘东明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推开门,发现了门口地上的谢乔时故作惊讶的说:“哟,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躺这儿了?赶紧的,chuáng上去。”但他姿态优雅的站在那里一点拉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似笑非笑的看她流眼泪。
谢乔仰起脸,流着泪笑,她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
潘东明嗤笑着蹲下来看着谢乔,欣赏够了她的蠢样冷酷又恶毒的说:“你以为你是谁?仙女儿下凡?我没你不成?这么多天你也没照镜子吧,你先看看你什么样子再跟我谈条件。”他站起身开了灯拽过谢乔纤细的胳膊把她按在一边的梳妆台上,用手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让她去看镜子,说:“你看看,啊?这谁呀?瞧瞧你这鬼样子,最菜的男人看见你也没有了想cao的念想,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谢乔看着镜子里苍白消瘦的女人,是啊,这谁?满张脸只剩下两只崆峒的大眼睛,下巴尖的都能穿针了,长发枯燥纠结,眼窝嘴唇发青,鬼样子,现在连鬼都比她好看一百倍,她凭什么以为潘东明是因为她而去害罗昊?她配么,真是可笑,简直是异想天开自作多qíng。
潘东明冷笑着放开她,转身离去。
谢乔盯着镜子抖着手摸着自己的那张脸,她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几曾何时这张脸上还带着迷人的笑,几曾何时这双崆峒的眼睛里带着喜悦的微光,她会娇笑着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又跳又叫,也会深qíng的与他拥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可能是上辈子,她还听老人家说过上辈子做了错事这辈子就得还债,所以她现在被另一个男人撕的皮开ròu绽,这辈子她注定要欠了罗昊,那么就下辈子去还,不是说现在她没有资格谈条件么?那么她就把她变得有资格。
门又被打开,一个女人托着托盘进来,看见她后轻轻的“呀”了一声,赶紧放下托盘把她扶到chuáng上去,用枕头支在她后背靠在chuáng头半坐,然后端过来一碗汤:“这是燕窝,养颜补虚,你得多吃点,瞧你瘦的。”
“谢谢你。”
“哎哟,谢小姐千万不要给我客气啊,我是刘嫂,以后你的饮食起居都有我来照顾,你要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一声儿,啊。”
“我想吃巧克力,奶油蛋挞,芝士蛋糕……”
“哎哎,行,只要是你想吃的,赶明儿我就让西点师傅给你做。”
潘东明从那晚离开后一个礼拜没有露面,而谢乔bī迫自己吃下高热量高脂肪食物,虽然吃完就吐,但她一点也不放弃能让自己迅速胖起来恢复气色的机会,吐完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又塞了满满一嘴的奶油,别墅里的西点师傅兼营养师对她的固执毫无办法,她终于能颤颤巍巍的下chuáng不用扶着墙壁走路了,她每天绕过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去露台上晒太阳,她看到楼下有个大院子,有宽阔的糙坪,有巨大的花圃,还有白色的木头栅栏,栅栏边有一排高大粗壮的银杏树,她的眼光穿过电动大门远眺,这里好像是半山坡,环境非常好,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里面散落着高低不一的别墅,白墙红瓦背依青山,风景诗qíng画意,到了晚上,一栋栋的别墅灯火通明,掩映在半山中影影幢幢。
家庭护士依然每天给她量血压,一把药。
像父亲一样慈爱的葛医生每天来给她打一针,后来是三天一次,再后来一礼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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