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阳有些怅惘,对今时今日的他们来说,财富的意义只不过是数字上下的浮动罢了,即便如叶慎晖也有jīng神上的空dòng虚无,那才是让人真正叹息的事qíng。
“过几日我会去贵西走一趟。”叶慎晖在烟雾里缓缓说道,目光不知投向哪处。
何向阳有丝疑惑。早前金力联投接受了海阳铝业的定向增发方案,以公告日的股价溢价25%的增发价获得海阳铝业的控股权,并且得到证监会的批复,正式入主海阳铝业。那时,金力联投方面作出承诺,增发的股份与二级市场获得的股份同时冻结三年。这代表金力将不再是个肆意利用规则在资本市场大肆掠夺的投机机构,而是利用壳资源与雄厚资金做后盾的投资者建设者。但是,去贵西?虽则贵西有着丰富的矿资源,对海阳铝业来说至为重要,但是这样的事qíng实在不需要劳动叶慎晖出马。
从何向阳家中出来,天色已晚。于建把叶慎晖送回世家也自行离开。
叶慎晖掏出钥匙开了门,一室黑暗中恍惚看见什么,“小眉。”他低声唤了句,才发现不过是想象。
开了灯换了衣服出来,把电视打开。新闻里放着一连串国家首脑出行会晤的报道,他眼前画面不停,脑中没有反馈到一丝讯息。阳chūn三月的夜晚,他却觉得如置寒冬。这房子空dòng、寂寞而冰冷,难怪她一直喊着说不喜欢,象是座坟场。他对着空气苦笑,何尝不是?埋葬他的坟场。
他想起江宁那间小屋子,温暖安宁芬芳,那才是她的味道,那里才是他们的家。脑海里重现那时的种种,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意放过。她离开足足四年了,渺无踪迹,他不愿意深想她遭遇到意外的可能。执拗的相信她是在哪个地方,晒着太阳,哼着歌。只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不愿意回家。
即使是坟场,他也甘心在这里守侯。或者有一天她倦了,突然想起他了,她会发现他在这里等着她。
夜深了,他按熄遥控,走向自己房间。
经过她房间时,他不由停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奈不住渴望,推开房门。
刘阿姨不知是出于工作的负责态度还是基于感qíng,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他拖过她chuáng边的椅子坐下,眼里带着温暖的回忆细细打量房中的每一寸。枕头上放着一只丑怪的毛玩具,他把它拿过来,捧在手上。微煦的笑意早融化了眉眼间的落寞,这个丑八怪叫什么?波波?波比?身上的毛七零八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一只耳朵是后来又fèng上去的,针脚极为粗陋。一定是那笨丫头自己fèng的。
他记起那是多少年前?那时候海子还在,叼了这个丑八怪当玩具玩,被她发现后扭身就跑。海子很调皮,跑一会回头等她追上来,她眼泪流到脖子上都是,仍然坚持着迈着细细的小腿继续追。后来他帮她从海子嘴上取下来,jiāo给他妈,有处地方被海子咬破了,他妈拿了针线出来fèng,她就在旁边一直守着,瘪着嘴,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泪花转个不停。
他翻检手上的熊,在肚子附近找到那处补好的破dòng。不由微笑,那丫头,从小就念旧,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本都不舍得丢,说是纪念。可是她怎么又这样绝qíng?走的这样彻底?他在江宁的房子里发现这只熊的那一刻便深深了解她是永不会回头的了。
他胸中闷痛,阖目回想最后那一次她在他怀里,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柔软的唇瓣。他太过自大,竟然相信在伤害了她重创了她之后还能重新获得她的爱。
在他动用一切力量遍寻她不获的今天,他的信心日渐枯萎,再不敢奢望能获得她的爱,或者是谅解。只要能知道她平安就好。
踪迹
晴乡市只是贵西的一个中等城市,机场很小,叶慎晖一行人下了737意外地发现市府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待许久了。
他微皱了一下眉。
前段时间在工作会议上听到云梁县的名字,他当时心中一动,事隔半月方才有了今日之举。此行未曾通知任何方面,只是作为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不知道当地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到访。
他退后少许,海阳铝业的赵荣光明白了他的暗示,便也没有向接待的人员介绍身后真正的大老板。待一番寒暄之后,一行人分坐两部丰田越野,直接向云梁县而去。
云梁更小。全县人口不到25万,有一半都在贫困线下。山多地少是云梁的特点,但是铝,锌的矿资源很丰富,只是限于jiāo通不便,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与发展。
空气很纯净,叶慎晖站在县招待所的阳台上远眺,整个县城一览无余。
别说远在济城的何向阳,就连赵荣光心中都充满疑惑。考察云梁当地的矿资源并确定投资方案确实很重要,但是似乎没有重要到劳驾大老板亲自出巡的地步。他们不知道年前摆在叶慎晖桌案上的一份调查追踪报告里提到云梁这个名字,叶轻眉去年夏天的某日于云梁一间工商行分理所提取了九千元现金。她的卡上远不止九千的数额,但是那之后再无她的信用卡记录。这么久,她就没再用过钱吗?还是——山风拂面,他心下一寒。
虽然后续的报告说在云梁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甚至在附近几个县公安局都问询过没有与她特征相似的无名女尸,但是这里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他一定要来看看。
接下来的几日,县委几位领导带他们考察了周围几座大矿山,叶慎晖把所有的事qíngjiāo给赵荣光及其他下属处理,他只是与于建紧随在后面。当地人搞不清楚他的来历,赵荣光介绍他时言辞颇为含糊,但是遇到重要的问题总是以眼神向他询问,所以虽然都在心里猜忖,行动间也不敢怠慢。
晚上他与于建在县城里仅有的几条街上四处探寻,甚至还去了照片上那间工商行。他站在门口想象她那天来取款是什么样子,为了什么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么贫瘠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她。于建站在他身边,只觉得叶先生眉宇间的凄然悲凉之色从未曾见,他不会安慰人,只能陪着他在风里站了半个多小时。
在云梁的最后一晚,县委领导在招待所宴请海阳铝业一行人员。云梁种植业不发达,物产倒是极丰富。席间的几种野味都是云梁山中的特产,一时间杯觥jiāo错,宾主尽欢,只有叶慎晖神qíng木然。直到席中有一人说起感谢海阳铝业的支持,感谢济东,然后又说道:“要说济东人的xing格,还真是古道热肠,古而有之。我们县有几个支教志愿者都是济城人。”
叶慎晖心神一凛,望住说话的那人。
那人是县委分管教育民政的副县长,这几日观察之下,海阳铝业的赵荣光是晴乡市委秘书长亲自陪同到来的,而赵荣光却对面前这人异常谦恭有礼,大家都明白此人身份在赵荣光之上,只是互相不点明罢了。此时感觉到叶慎晖眼中的热切,不禁有些得意,放下筷子慢慢回想地说:“好象有两个是济城人,其中有个女娃去年那次泥石流还救出来个小学生。”
叶慎晖胸中跌宕,隐隐感觉到什么。济城,女娃,去年,泥石流,信息在他脑中翻滚好半晌他才镇静下来。于是又问是否知道那女娃的名字,那人却说不知,只是记得事qíng发生在青云岭乡,具体的要回去查一下。
叶慎晖一夜未睡,黎明时合上眼朦胧间见到一片残籍,他跪坐在半gān的泥浆里用手指拼命刨挖着,然后终于露出丫头半张灰白清丽的小脸,他捧着她的脸象月满时的láng一般嚎叫。吓醒时眼角湿滑一片,他急急冲出房间,敲开于建的房门,让他赶快去县教育局问一问。
县教育局没有备案,这说明即使真的是小眉,她也只是没有通过任何机构的外来户。倒是问到发生泥石流的确切地址是青云岭乡小良村,于建这时也明白了是与失踪多年的小眉有关,不敢耽搁半分,吃了早餐就急忙上路。
之前县教育局已经说过小良村环境很恶劣,路况不好,都没想到是这种程度。柏油路砂石路然后是硬土路,越走越荒凉,景色越来越奇崛,路经的乡民从衣着可以看出生活贫苦。分管教育的李副县长一路感叹:“云梁县太穷了,教育经费一年也没多少,摊手要费用的倒多,我们也是捉襟见肘。连支教的志愿者都不愿意来云梁,出门见山,有的地方连路都不通。”
叶慎晖木着脸,一路而来亲眼目睹当地的窘困,他既希望能见到小眉,又不愿相信她就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生活。
小良村在一片山峦叠嶂中,景致极美。他们下了车走了快两个小时山路才到村口,李副县长几曾走过这么远山路,心里叫苦不迭,后悔贪功揽了这个活。小学校舍就在村尾,村支书指着遥远一处说:“那是以前学校的位置,去年夏天时连下了十多天大雨。好在发生泥石流的时间是下午,都在cao场上,不然的话——”他可能也是想起了当时的qíng景,再想想另一种惨烈的后果,不禁后怕。“当时有个学生闹肚子,一个在教室里,叶老师看着山体滑坡,冲进去扯了他没命似的跑,才拣了条命回来。这以后新建的校舍才转到村子里。”
叶老师。于建见叶慎晖突然停步,脸色惨白,他心里也是疑惑又夹杂着心疼。不知道小眉为什么会逃家,怎么在这里出现,叶家的小公主又是怎么在这里生存。
小良村不见砖瓦房,所谓新校舍也只是土胚砌成,没有窗玻璃,只是在窗dòng下部用报纸糊着。村支书不明白他们的来意,只知道是县里陪同的自然是大事qíng。陪笑地说:“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要不我们先去吃午饭,再来看看?”
他们花了六七个小时才到这里,已经是下午了,同行的人都有些饿,拿眼睛望着叶慎晖,不知他意下如何。叶慎晖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环视四周低矮的土房,报纸窗,砂石铺的小cao场空落落的,连个单双杠都没有,中间孤单地竖着一支国旗杆,地上只有粉笔划的一格格想来是做游戏的图案。他曾经起了那么多高楼,有权贵享受的别墅豪宅,有市民需要的温暖家园,他下辖的星汇城里出售的一件皮具的价钱可能都可以在这里兴建一座校舍,而他最爱的人却蜗居在这样的环境里,怕是冬天连chuáng厚点的棉被都没有。
他分开众人,寻着朗朗的读书声过去。学校不大,只有四五间教室,两间是空的,他一路寻过去,揪成一团的心似乎被他提到了喉间梗在那里。
那间教室坐满了孩子,年纪不一,大小都有。有的脸上糊得脏兮兮的,有的顶着颧骨红朴朴的两团红晕,但是都挺规矩,个个坐得腰板笔直。前面有个女孩背对着孩子们在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字,头发才过肩,随便一条红绳子扎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唱诗班的小囡醉猫 女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