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网站绑定微博,一个投资大V在转发链接后,经过二次连接和推广,阅读量迅速突破两万。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文章开始在朋友圈内零零散散的传播,这几乎是科技创投圈的爆点流量。
文中点名的几家小公司的公关纷纷找上门,要求付费删除文章。互联网媒体都有种糙根xing,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还鼓励这种爆点。主管jīng神抖擞地和他们周旋,时不时把对话截屏扔到群里。
江子燕最后关闭对话窗口,删文章的价格已经提高到两千人民币,主管依旧是拒绝删除。但不管如何,这个月最高流量的五百块奖金,总能落到她手了。
徐周周又在老生常谈的感慨:“两千块呀,我一个月伙食费!好多这种土豪公司都喜欢直接砸钱公关啊,全网砸钱!像咱们这种人,仅仅为了生存,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
江子燕却在旁边,自语地轻声地接下去:“在世界上拼尽全力地活着,难道不是我们每个人应该做的事吗?这不值得夸奖,也没法换来同qíng。”
她垂着眼,皮相里带着一丝内向和细弱的错觉,但眉宇间总拢些高傲气势,无形压人气场。
徐周周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她才后知后觉地嘟囔:“……我这是被教育做人了吗?”
江子燕笑了笑,权当安抚。
互联网好像特别流行“比谁丧”这种气质,但她已经连云淡风轻和假装悲伤都没法扮演。江子燕清楚意识到,她装不出来。起码对捉住兰羽作弊这件事,完全装不出来内疚。
如果没有何绍礼的存在,她都不会很欣赏兰羽。也不需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但确实是有些瞧不上罢了。工作靠业绩,考试靠成绩,自己的门槛低,就怪不得人踩罢了。
黑色耳机线缠绕在纤丽指尖,江子燕想到了那天晚上瞥到了何绍礼手背处,有两处未消散的月牙形痕迹,一看就是女人留下的指甲印。而何绍礼重新进门的表qíng,颇有些神色难辨。
那晚回家路上,他问她:“下周二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再陪我和别人吃顿饭?”
江子燕自从知道自己还曾结过一次婚后,又恢复了刚回国时候的刻意沉默。她想了想,试探地说:“要去见那个赵大胡子吗?”
何绍礼简单解释:“不是工作的事,是高中同学聚会,我想带你和胖子一起去。”
她略微蹙眉。什么同学聚会,自己已经接近六亲不认了,又熟悉他哪门子同学。也不对,还是认识一个,兰羽也会去吗?
曾经的记忆追溯进行到一半,江子燕本想继续追问她读研究生的qíng景,当初为什么追他,又为什么跳楼,其中兰羽又有什么作用。但她不过因为多问了几句“前夫”,何绍礼眼光就明显不对,瞧得让人浑身发冷。
末了,他gān脆借口鼻子难受,直接回房间睡觉。
江子燕有些恼羞成怒。
即使她曾心有匪念,整件事搞成这个结局,何绍礼也不是全都无辜吧。往难听点说,他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家教好,但也真是祸害。倒不是多花心,但有的时候,对女人行事好像总带点男偶像的包袱啊……
她胡思乱想的,听何绍礼继续说:“你回来后这么久,我还没带你去见过其他人。”
江子燕全无兴趣,只冷淡地说:“我和你去同学聚会,你不怕有人不高兴?”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何绍礼也知道她是说谁。他gān脆地答:“我就是希望她以后能高兴,所以必须得带你去,让她彻底死心。”
江子燕语塞,过了会,她轻声问:“那请问,这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语调让何绍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柔和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没好处,我现在只是请求你陪我去。子燕姐,可以吗?”
那感觉颇有些抓心挠肺了,她忍不住单刀直入地问:“我们以前……算是谈过恋爱吗?”
这是江子燕第一次开口坦率地问这种话。
曾经的女阎王冷硬从容,会不动声色地讥嘲他:“邵礼,你找女朋友是不是得像美国总统选举,推选举人,拉选票,办推广演讲,最后任你在获胜的几个姑娘里随便挑一个?”
何绍礼被她说的无奈:“我什么时候这样过?”
江子燕面露讥诮,却没有乘胜追击。
私下里,她的态度是若即若离的温柔,但行为又表现得暧昧痴缠。何绍礼被这个学姐追得轰轰烈烈又倍感耻rǔ,平生头一次尝到被吊车尾的味道。
人的有些感qíng,即使已经成为硬需求,又好像不能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曾经亲密地聊过很多话题,从宇宙万物到秋天里的果实,她悄无声息地帮他买来百香果治疗季节xing鼻炎。他们也因为兰羽和江子燕的做事方式吵过更多,越吵越僵,他后来默认她拿自己的噱头和那帮朋友做生意——但好像始终没提起过两人的关系,一直就维持“追”和“被追”的相处。
而失忆后的江子燕,就坐在旁边这么问他。她是真的全都不记得了:“别人总说是我追你,那请问,你最后接受我的追求了吗?”
何绍礼摸摸鼻子,他诚实地说:“我说不清。你不然问问别的,比如胖子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这个我能回答。”
江子燕一下子噎住,瞬间也不知道自己脸是黑了,还是红了。
“……可我不想听,”忍了又忍,她忍不住愤然开口,“何绍礼,你好恶心!”
何绍礼望着她摔了车门离去,他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因为江子燕这话,倒是在其他夜晚里还说过一次。
第37章
与高中出类拔萃的相反,何绍礼在大学期间成绩一落千丈,次次考试都在系里最后五名徘徊。他朋友众多, 聚会也不少,有段时间里迷上了网络游戏, 花了两年时间, 打到了中国前二十。因为这些杂事, 考前总靠背半本习题书混过去。
这时候,江子燕的存在就很有必要。
她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娴熟掌握了应试教育的规则。读研究生时又捡起大学时期的代购生意, 江子燕已经意识到她的视野不足,频繁地在商经学院走动,当助教,去教务处打杂,很得老师眼缘。即使不同系, 也能从老师那里要来本科历年真题考试卷。
在期末的时候, 她在通宵开放的图书馆里找到他,依旧是全身的黑衣服, 清江般的凉慡。不过,见面先说几句让人不慡的话。
“只有你一个人学习吗?你那恨嫁的小女朋友呢?”
她不疾不徐地停在他对面, 何绍礼顺着她眼神示意,看到她带来的复印卷子。他无所谓地收回目光,回答说:“我们现在这岁数,说谁娶谁嫁都言之过早了点吧?”
“那也是要看地方了。在我家乡,像你这种岁数的男生早就应该订婚了。”江子燕悠闲地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小声的jiāo谈。那时候,她在外人眼中还处于对他的一头热状态中。她浑然不觉般,只淡淡地补充,“当然,像我这么大岁数的,基本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要是家门不幸,还能当姥姥了。”
何绍礼被她语气里的老气横秋逗笑:“我可想不出学姐你那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她面色骤然一沉:“呵,你想得未免也太多!”
翻脸速度太快,又毫无征兆,几乎让人落不下台。
何绍礼倒是付之一笑,摸摸鼻子,继续低头做题。他的复习方法粗bào有效,直接背书背题,文理科万变不离其宗,足矣应付考试。这方法说来简单,但枯燥得很,也没几个人能真正定下心去做罢了。
江子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心底的负面qíng绪全数压下去。等她抬头,看着眼前依旧心无旁骛默书的年轻男生,挑了挑眉:“我帮你找来的复习资料,你看到了吗?”
何绍礼笑而不语。他是很能定得住的xing格,一旦认为什么不重要,就自动维持着最低程度的关注。眼前江子燕为他拿来的珍贵复习资料被留在原地,碰也没碰,显然打算拒收这个人qíng。
江子燕也察觉他有点恼了,故意说起别的:“邵礼,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何绍礼稳定地握着笔,依旧低着头看书,但大脑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笔尖划在糙纸上的细碎声音,咖啡醇浓香气,敌不过她在他身边轻轻的呼吸。
他实在对这样的自己陌生又烦躁,完全没有体会到被迷恋者的洒脱,偶尔还会恨起自己岁数小。
江子燕这种先抑后扬的套路,有时候遮都不遮,好像也不介意别人看出来。她不像兰羽,会红着耳根,少女纯qíng地跟他打闹。江子燕直截了当的说看上了他,然后无所不用其极的靠近,即使谈起敏感话题,没有丝毫旖旎羞涩之状。她的气质优美静谧,背后却总感觉在冒着一丝丝的坏水儿。
“咱们的新生晚会,你被叫上台玩she飞镖。好多人玩这个游戏,但只有你每次投飞镖前,会注意看是不是站到那条huáng线后面。而且,最后你还都赢了。”她轻声说,“我当时就想,这男生真有意思,长着张没被生活欺负过的脸,做事qíng也从不想着投机取巧。这其实是……很难得的。”
何绍礼略微愣住,他问:“你被谁欺负过?”
江子燕没有回答,她垂着眼,顿了顿,又说:“我现在特愁听’大家都是天之骄子’,咱们大学确实不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智慧。就像有人重视大学成绩,有人不重视,没什么了不起。但面对考试,你还知道背书复习,你那个小女朋友,恐怕正在打小抄和找替考吧。”
这次是他没有说话。
兰羽是什么人?除了对他的qíng感以外,其他什么正事都没有坚持到底过,读书时是足足靠着七八个资深家教外加何绍礼平日的监督,完成所有功课。等两人上了大学,何绍礼自身应顾不暇,还是耐心帮她写了几篇论文。他从小到大对学习都不费力,如今不在乎成绩,倒从未考虑过用作弊蒙混过关。
兰羽和他不同。她比他爱玩,也比他更渴望得到好成绩。
最美丽的脸,最优异的成绩,最亮丽的衣服,王子公主般白头偕老的感qíng,这些耀眼的东西都是她所看重的。兰羽从小就最羡慕何绍舒,却又孩子气地声称只喜欢过简单生活,不喜欢压力。但总体来说,她xing格绝对是不坏的,而且,也没有人能如此冷血地分析从小长大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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