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时刻,他们双双陷入了爆发前的沉默。
假如这争吵发生到现在,何绍礼发现他已经能把内心那句话回答出来:“你身上所有的事qíng,都会和我有关。”
江子燕刚才吻他时,那股子清媚勾人劲,让人心动也真让人心塞。他几乎脱口而出,这女人在美国读书,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qíng了。但何绍礼没问,他早不是男大学生了,独自照顾了儿子,工作上也学会逐步地忍和等待,当笃定她最后一定会落回自己手里,有些问题就不需要多言。
但此刻,他也居然有些怀念她刚回来时,对自己那股赔着小心的感觉。
笑的时候很淡,喜欢低头,抗拒他的时候总要先掂量一下。不像现在这样,她随意地挥挥手拒绝,他就只能独守空chuáng。
何穆阳最先感觉到儿子儿媳间气氛已经不一样。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如果一定要他老人家阐述,大概就是何绍礼的模样实在有点辣眼睛。
吃完饭总要聊几句,江子燕顺便说了几句何智尧的教育问题的,她最近在群里听多了幼升小的实例,每每看到就觉得头皮发麻。何穆阳是很喜欢别人放低姿态咨询他意见,自然要多说几句。
何绍礼则靠在旁边刷手机,早先经过江子燕的提醒,他终于记得打开社jiāo网络圈。何绍舒发的状态,是希望女儿成长为“活泼、善良、幸福、美丽的小天使”。
他迅速在下面调侃:“姐,你忘了写聪明。你不希望我外甥女聪明点吗?”
结果,何绍舒直接扔给弟弟扔了一堆翻白眼的表qíng,反而吴蜀认真地回复的他:“聪明不如痴。”
何绍礼笑着把手机举到江子燕面前,随口征询她意见:“子燕姐,你说我该回复点什么,打击我姐?”
江子燕没察觉到这行为的亲密度,低头瞥了眼屏幕。坐在他们对面的何穆阳,感觉正当场吃碗劣质狗粮,他一时有点替儿子不值,一时又感觉是彻底舒了口气,知道尘埃落定。
不过,何穆阳确实也在越来越多的关注江子燕。
女婿和儿媳的地位,毕竟不一样。他们这样的家庭,肯定不能要一个总半吊子的儿媳,吴蜀再不济,还在三甲医院里顶着最高专家号的名堂。江子燕不然就当全职太太,全力栽培何智尧。如果她想工作,也欢迎,但工作上必须做出点风声和名堂。绝对不能在二流的小民企公司为别人打工,没名没利的混闲散日子。
否则,还不如来替自己家来gān活。
江子燕并不知qíng,她的工作已经在何穆阳眼里视为十足的jī肋。
不过很快,就有人先在何穆阳之前劝她辞职。朱炜在那次吃饭后,费尽心思从兰羽那里打听出她的近况,知道了她的公司。
其实圈子很小,更勿遑论傅政的公司以人脉为主。朱炜仔细地翻一翻名片,没几天,他就出现在她公司里参加频繁举行的闪投。傅政这里到底是家小公司,百来口人,朱炜就不信找不到江子燕。
江子燕因为午间困顿,正准备走下楼独自散步,好巧不巧,就被朱炜叫住。
她甚至没认出人来。
上次的尴尬事qíng,朱炜一点也不尴尬,他xing格是有一点混的,但绝对是能人,自己做公司混得风生水起。
朱炜对江子燕,也真的没什么匪心,至少匪心不太多。就想多看几眼美人,仅此而已。不过,朱炜也奇怪江子燕为什么在这个公司工作。傅政那套作风,他有所耳闻,很gān脆地用四个字形容:“装什么bī。”
他上来就大爆料:“你们公司名声挺好,但是做了这么久,也是这两年才开始盈利吧。投对的企业很多,但做大了后就天花板,最后还是TAB来当接盘侠。再说你是gān什么工作的啊?网络编辑,这网络编辑不都是一个月四五千找刚毕业大学生吗?你凑什么热闹?”
江子燕靠在一楼的咖啡厅里,她用了员工劵买的蛋糕和咖啡。朱炜在面前侃侃而谈,她微笑听着,却不由有些游离。
就在刚刚,她从老警察打来的电话里,知qíng了失忆前的自己在何绍礼眼前无故消失了几个月的最主要缘由。
楼月迪当时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应该是那个红鼻头的厨子,但在楼月迪察觉怀孕时,对方已经拿着她的钱在顺德报了个昂贵的厨师学校,留了一屁股赌债,债主上门都找不到人。也就在这时,江子燕突然莫名地回了一趟洲头县,忍不住去悄悄看望了妈妈。
楼月迪如同见到救命稻糙般地缠上了她,江子燕再次被困住了。
第47章
江子燕缓缓拨弄着cha在冰咖啡的吸管。
当孩子还小的时候,父母是他们一心一意依靠的全部世界。江子燕至今不知道,怎么定义她失忆前是什么样的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 她不知道怎么定义楼月迪对她的影响。是她的母亲、是她的仇人、是她的羁绊,是所有的无底dòng还是qiáng行的陌生人?
江子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过去的自己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因为等到再离开洲头县的时候, 楼月迪的孩子终究是没生下来。有没有可能, 她是在怀着何智尧的时候,把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给解决了?
朱炜上来就真假参半地讲了一顿,原本想勾起她的话头, 或者至少引起对方的兴趣。结果,江子燕按兵不动,不肯轻言。
朱炜不由感到有些失望,江子燕是什么时候变成木美人了?难道真摔坏了脑子,唉, 他对良家妇女是不敢兴趣的。
他不习惯唱独角戏, 索xing也停下来。
江子燕也把思绪收回来,终于开口说:“我没想到, 朱先生你会为了上次我儿子的事qíng,今天专门来找到我道歉。”
朱炜心想, 看来这位小姐姐的脸皮还是那么坚硬啊,谁关心她那傻胖儿子。但话到了嘴边,他却笑着回答:“上次闹得有点不愉快,改日我肯定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江子燕再笑了笑:“朱先生,你现在的工作主要做投资领域?”
朱炜倒是谦虚地回应:“什么投资啊?我不像绍礼做实事,我就是瞎忙活,为了生计什么都得做一点。”
她似笑非笑地点明:“什么都做,那肯定需要懂行的人为你四处跑腿啦。”
朱炜后脊背微微一僵。
他突然回忆起来,江子燕曾经输牌最惨的时候,何绍礼眼也不眨地帮她付清筹码,江子燕窘迫到只能轻轻望了何绍礼一眼。朱炜却在旁边痞气地问,她是不是正琢磨着怎么能把这一局赢回来。江子燕果然极轻地点了点头,他有些轻蔑地笑着问是什么时间。
她低声说:“只要我还活着的任何时间。”
朱炜默默地想,他如果娶了这种老婆,每天的日子估计都会过得特别酸慡。何绍礼至今没活成妻管严,也算是神人了。
他吸一口气,也顺着她的话直接挑明来意:“我这里确实缺人,现在哪个公司不缺真正的人才啊。再说,愿意真正gān活的人太少了!就像互联网公司这么多,也不是哪个公司都能赶上真正风口。我看你跟这家小公司gān,大材小用。于是赶紧就来摸摸底细,大家以后有合作的机会,互相帮助么。毕竟,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的。”
江子燕对他这种qiáng行熟稔的态度,感到莫名好笑,她自嘲地说:“我哪里算是什么人才呢。”
朱炜诚恳地说:“您跟我就别谦虚了。”
两个人不由都笑了。
高手过招,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朱炜今天反正就是来探探风,很多话他不会说死,也不会贸然提出邀请。他是很笃定江子燕在这家公司工作就是跳板,早晚都得走。有时候人qíng世故是很奇妙的,对方没做起来前,记得要多关心一句,以后说不定就成了难能可贵的机遇。
不过,朱炜越瞅着江子燕,越觉得她确实是和以往不同了点,起码是能沟通了点,耐得住xing子。如果有人在几年前告诉朱炜,江子燕肯陪人喝咖啡聊闲天,朱炜一定觉得对方嗑多了点药。
江子燕随手把自己上午写的文章,在手机上调出来,让他看了一眼。
大好机会,朱炜毫不犹豫地用她的号加了他自己的,嘴上还故意说:“写的不行。你不能整天都坐在办公室里查资料,你得多去跑跑公司,看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江子燕倒是点头算是听进去了,等朱炜把手机还给她,朱炜又忍不住旧话重提:“你是真的失忆过吗?听说,你有段时间连绍礼都不记得了?”
自从江子燕现身和何绍礼吃了顿饭,关于她失忆的消息再次被提起来,还以讹传讹地传了很多。
她忍不住想笑,却憋住了,最后清凛目光一转,承认了:“对,我就是失忆了。”
朱炜心思百转,耐心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江子燕停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不然的话,我最初那会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死死咬住兰羽,说当时就是她亲手把我从窗口推下去的,让她连留学都留不成。反正,绍礼和我已经有了儿子,即使明知我说谎,他也绝对不会拆穿我的。”
朱炜不由“呵呵”地gān笑了一会,他只能尴尬地说:“……你太牛bī了,咱们以后可别这样跳下去了。很危险啊。”
江子燕看着他有些厌恶的目光,笑得如青啤怡人甜蜜:“但我如今洗心革面。以后真要做生意,也不会这么坑人坑己,人终究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朱炜无言以对,低头开始喝他那杯未碰的咖啡。
他再次提醒自己爱看女人脸的毛病,得改一改。不要看何绍礼吃ròu,不看人家挨打。女人家还是得讲究点三观的,不然太可怕,希望江子燕能多学习一下这个。
朱炜的到来,让江子燕因为前事笼罩的yīn影里冲淡了很多。
他这个人确实很会来事,且心细如发,就因为她提了句何智尧,隔天的时候,江子燕在公司里收到朱炜送来一盒昂贵儿童玩具,还有一盒jīng美永生花。花选的是清白玉兰和紫色飞燕,都属于送客户的礼品花,完全不显得暧昧。
江子燕用手摸了摸那礼盒,也为她体会到的人心微妙之处觉得有趣。
她莫名觉得,自己正逐渐被什么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召唤着。而所有这些感受,都是江子燕不会在她目前单纯轻松的部门里体会到的。他们的工作群,每日纯粹就是讨论发稿和八卦各大科技公司,好像并不像其他新闻门站会谈广告投放,也没有过多竞争压力。
说白了,他们部门和网站就是靠公司其他业务的钱来养活,没有太多压力,日子舒心,工资也是很平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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