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新燕_帘重【完结】(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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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仿佛是随意寒暄,接着立刻问到正题:“楼月迪一次xing买了多少老鼠药?她是用纸币买的,还是硬币?”

  老警察再微微一惊。

  他对何绍礼打电话时候,卖了个含糊不清的关子,就想让江子燕本人回洲头。职业习惯,总要当面对当事人问清楚。但眼前俊朗面皮的年轻人,上次见面几乎没说几句话,想不到是难打发的角色。

  当警察一辈子,绝对不怕惹事,最厌恶的是无故对亲属纠缠。老警察体味着,家底被人查的不快感,终于退后一步:“楼月迪是用钢镚买的老鼠药,一次还买了不少,几个店主记住她。”又禁不住问,“你怎么猜出来?还是你女人告诉你的?”

  何绍礼依旧在微笑,轻松却不失凌厉,他一锤定音:“您以后都是帮我办事,不用问其他人。”

  何智尧的演艺圈生涯,因为被妈妈声明不准露脸,就成了昙花一现。

  尽管他本人qiáng烈渴望出道,但江子燕为何智尧录了三首童歌,这次压根就没人点进来,反而是江子燕每天固定的科技投资新闻直播,因为她jīng心跟着热点,会念长文章,说一些gān货和时间管理方法,收听人数稳定攀升。

  连续几天下来,打赏金额破了当月的工资。唯一可惜的是,打赏的钱并非归属江子燕,算部门的盈利,还是这清水衙门的首次盈利。

  主管迅速又招了一个女外电编辑,第二天就把直播的活也收走了。徐周周不想天天枯燥的采访和写稿,眼热地想抢直播的活,大家便在会上饶有兴趣地讨论着。

  江子燕以前身处其中,只觉得闲扯有趣,如今就觉得有点làng费时间。她甚至觉得最后半个月来点卯上班都无甚必要。

  每每心不在焉地发呆,会想到何绍礼已经走了两天了。

  这晚临睡前,何智尧还问她,何绍礼到底什么时候回家,江子燕顿了顿,告诉他再耐心等几天。

  何智尧点了点头,又困惑地问:“可是,我为什么总会想哥哥?”

  江子燕一瞬间眼眶发热。原来,思念和孤独是控制不住的。她轻摸着何智尧的小胳膊,慢慢地说:“因为你很爱爸爸,所以才总是会想他啊。”

  何智尧却害羞起来,他坚决地否认了:“这可拉倒吧。”

  江子燕咬着嘴唇,又问他:“尧宝,你愿意不愿意再要一个弟弟妹妹啊?爸爸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何智尧对妹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他环顾左右,嘟囔地说:“Noooo……Maybe……”

  她便换了个词:“那家里多一个小公主,你欢不欢迎?”

  何智尧无论中文英文,极其偏爱华丽丽的长词汇。他觉得公主是特别美好的东西,胖心向往之,但还是比较克制自己,淡淡地说:“小公主啊,也要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姐姐,她是哪个国家的小公主?”

  江子燕微笑了,她再逗他:“我也不知道,不是还没生下来嘛,就想问问你意见。”

  何智尧单脚伸出空调被,在空中踹了好几下,再认真地回答:“绝对是来自坎桑尼亚的公主!”

  此时此刻,何绍礼正坐在酒店的chuáng上,静静地听着江子燕和何智尧的直播,同样也感受到穿山越水的思念。

  他想,如果能立刻回去见他们,其实可以暂缓迎接那一名坎桑尼亚的小公主。

  洲头比上次前来,气温要更闷热了一些。整体还是发咸发灰的海水,粗粝的沙滩,弯弯曲曲的山坡道。何绍礼又买了个渔夫帽,遮着脸,和老警察把楼月迪整个背景都查了底朝天。

  两天相处下来,老警察挺喜欢这个做事镇定的小伙子,倒也不觉得他小白脸。不过,他还是坚持:“你得多问问你媳妇。楼月迪去世的时间有好几年了,很多事qíng,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这可不比大城市,什么都能留下痕迹和线索。”

  楼月迪之前买了足足两大包的老鼠药,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下手,当天夜里,她就莫名流产。

  线索总是断断续续。

  何绍礼慢慢地在房间踱步,他试图回忆跳楼前,江子燕是怎么突然说到“我不允许酒醉的弱智儿生下来”这部分。但那部分记忆依旧模糊,心qíng不畅,他推开门,独自走到大海栈道边散步。

  漆黑海面,四面无及,一làng连接另一làng的滚滚涛声。也许,大海能安慰人心,但今晚是个例外。

  其实在几日的夜晚里,何绍礼的内心,早就有个大致推测:江子燕不允许她母亲再生另一个孩子,但楼月迪却想要保住孩子。于是,江子燕藏起了第三份产检报告,并谎称孩子畸形,楼月迪索xing去买了毒药,决定一焚俱焚。却又被江子燕逃过去。后来,楼月迪无故流产,江子燕内疚回城,再心qíng激动的跳楼。

  他目光发沉,望着眼前的大海,没有出声,不确定这个推测是否属实。

  江子燕就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电话。接通后,两个人共同听着海làng的声音,暂时没有说话。

  当何绍礼对她缓慢地说了猜测,她gān脆地说:“我不会。”

  何绍礼略微有些吃惊:“你是说……”

  “我想,我以前不关心我母亲是否想再要一个孩子。”她的声音很静,因为直播的练习,语气和字腔都越发如溪澜川水般地自持清泌,“我的xing格想要摆脱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害人命。我嫌脏。”

  何绍礼淡淡地“嗯”了声,眉目yīn沉之色并没有消散,他继续推测:“可能楼月迪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她需要新的感qíng寄托。”

  江子燕在那边拉开门,走到阳台。

  高楼公寓就是城市的夏夜热làng和车水马龙,耳边是很浅的洲头波làng声和何绍礼的呼吸。夏天过去大半,她的人生刚刚重新开始。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想何绍礼,想他的语气,想他的微笑,想他的拥抱。

  江子燕好像突然间明白,他每次临走前为什么都不看她。

  “也许,我妈妈自己也不想要这孩子。但她深怕孩子流掉后,我会再给她留一笔钱,离开洲头。”她轻声说,“也许,我告诉我妈妈,如果她敢生下这孩子,我也会把那孩子也一并带走,反正我在城里已经找到’凯子’,毫无后顾之忧。总而言之,我应该会警告她,别想用任何事qíng来威胁我留在洲头。但等我提前看了产检记录,发现她怀着畸形儿,于是我又改变主意,不想让她生了,因为我不想要一个累赘跟着我回城。”

  何绍礼沉默地听着。

  江子燕忽然一笑:“吓到了?我的作风,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是什么真善美的好女人呀。”

  彼边的大海前,何绍礼并不赞同。他说:“但你对我不差,你对胖子也很好。”

  她眨眨眼,感觉到眼睛再次发酸:“……因为,你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你对所有人都很友善的样子。邵礼,不要再查啦,回来吧,咱们继续过咱们的日子。我想你了。”

  何绍礼眉头舒展开来,他从沙滩上站起来,却说:“你刚刚说什么?海风太大,我没有听见。”

  江子燕任他在那边调笑了几句,才轻声说:“我说,我爱你。”

  何绍礼对大海也是无感,也许以前是喜欢过的。但此时此刻,大海又仿佛太小太浅了,好像只要他不开口说,没有人知道他胸膛里回dàng过什么金色làngcháo和温柔电波,正以什么速度缓慢自然地向她坠落。

  他也不过平静地说:“我也爱你。”

  何绍礼却还是在洲头再待两日,他并不习惯无功而返。

  老警察听了江子燕的推测,唏嘘不语。他隐约的猜出,江子燕至今记忆都没有恢复,因此也不想多做纠缠。苦短世道,过个舒心的日子有多难,再也没有比警察更清楚。

  大概和洲头确实水土不服,何绍礼嘴角又起了个泡。每每吃饭的时候,都有点烦躁,也就酒店早晨的自助餐多吃几口。

  海岛下午日头太毒,他索xing窝在酒店,处理公司工作的事宜。何绍礼公司虽然涉及硬件,但在声波识别领域是第一的。他有时候要追踪工程师进程,技术枯燥,中午发困,居然歪着睡过去。

  仿佛梦到大学时期的江子燕。

  她穿着招牌的黑裙,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目光依旧是熟悉的居高临下的,有着病怏怏中的冰冷柔软和qiáng硬。

  过了许久,江子燕突然开口:“绍礼,你能娶我吗?”顿了顿,又换了激烈的表qíng,尖酸地说,“算啦,你还是去娶你的小兰羽好了,她简直像酒醉后生的低能弱智儿,只要没有人照看就会死,但我江子燕绝对不会如此!”

  何绍礼脑中轰然,想张口说话,却猛然惊醒。

  “江子燕?”

  江子燕下午懒洋洋地清空着自己的工作邮件,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她没有听到何绍礼这么厉声跟自己说话,吓得心一紧:“绍礼?”

  “你以前有没有孕吐过?上次在家,你是吃虾还是吃蟹吐的?”

  江子燕定了下神,她回忆着:“好像是吃虾,还喝了奶。”

  何绍礼安慰她几句,说晚上给她电话,随后又给吴蜀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再迅速找到老警察。

  洲头因为是海岛,几乎不种植农作物,店铺里罕少能买到毒xing成分的农药。而楼月迪买的剂体老鼠药,气味极冲,老警察根据经验,说大部分人自杀或他杀,都会选择把鼠药加入牛奶等腥味液体里。

  其实,也不需要牛奶。

  楼月迪和江子燕每日一桌同食,江子燕对厨艺半窍不通,依旧由楼月迪掌厨,她大概只要把老鼠药,混到牛奶或饭菜里,但江子燕当时也在怀孕初期,对气味更加敏感,想必也是吐了,险险逃过一劫。

  而楼月迪因为身体虚弱,闻了大剂量的刺鼻鼠药,也就这么流产。

  即使拥有全部记忆的正常人,也会被生活轻易欺骗。

  何绍礼一直为江子燕怀孕跳楼耿耿于怀,憎恶她轻生跳楼,憎恶她口口声声的恶言,每一句“酒醉后的弱智儿”都指着何智尧。但他确实已经忘了,最初源头居然是兰羽。

  整团乱麻,也许和他当初当断不断有关。

  老警察忽而冷笑声,他一拍大腿,说:“再去一次小燕餐厅。”

  赵庆丰正坐在餐馆中央,刚刚结束营业,他正和几名女员工吃着剩下来的饭餐当午饭,看到他们两人闯进来后顿时怔住。

  老警察也不多废话,他沉着脸直接问:“咱们镇只有家属才能凭证拿骨灰,你拿着人家小燕姑娘的证件领了她妈妈的骨灰,又把产检报告也偷出来。你这是犯法知道吗?跟我去局里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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