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角色_三十三【完结】(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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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意洋洋地一点他的鼻子,“不过我是谁,我只要一闻就知道你受伤躲起来了。”

  明芝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倒也有两分起敬。可惜也就两分,顾国桓揭穿了真相,“九哥告诉我的,他把事qíng都跟我讲了。我虽然比不上他能帮你扫除痕迹,但只要有我在,谁敢动你就是跟我家老头子过不去!”

  明芝默默地想,现在是你家老头子要跟我过不去,那怎么算?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反正她是不会跑去跟顾先生老实jiāo待。等过了这阵子,顾先生另外开发出财路,自然也就好了;而凭着眼大心黑手狠,顾先生的财路非常广阔,广阔到其实不用在乎罗昌海的存在,因为除掉一个罗昌海,仍有无数个想发财的罗昌海来替代。

  初夏是生长飞快的季节,明芝的伤口得到jīng心照料,恢复得很快,不久就长合了。她在能下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又从后门由卢小南陪着离开了卢家。

  第九十章

  自北平归来没上几天课又请长假,想到校长那次关切的谈话,明芝颇感羞惭,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在家好好休养,争取早点复原。

  那天她彻夜不归,吓得宝生娘和娘姨担心了整晚,第二天得信才好些,如今回到家里,自然是捧凤凰蛋般的待遇。少吃一口少睡一会,两人便会唉声叹气,生怕她落下病根。明芝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享受类似于母爱般的担忧絮叨,自有一番新奇。

  几个同学上门探病,见她一个人住这么一套整齐的房子,家里没有长辈之类的镇守,不由传出些新闻,但她们也不曾忘记前来的目的,热qíng地嘘寒问暖。明芝请假的理由是脚摔着了,但天热不好包扎,她只在伤口上浅浅敷了层药,外头穿着洒脚裤。没有石膏,没有伤筋膏味,别人看在眼里,又有些想当然的推测,以为实际上她怀了胎,或者相反。

  大部分时候,明芝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思绪便如万马奔腾,全是不可说的yīn谋诡计,如何把顾先生除了,如何把徐仲九锁了,想到筋疲力尽时便昏昏睡去。她失了许多血,身体经不住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大型盘算。

  风chuī动白色的窗纱,明芝悠悠醒来,不知今夕何夕:三年前她还唯唯诺诺在别人手里吃饭,心心念念想要一个过得去的夫婿。

  宝生得了明芝的委托,忙得脚不点地,这天又是一脑门热汗冲上楼,连自家老娘连声叫唤都没喊住他。

  “姐姐,那家珠宝店是犹太人开的,买珠宝的人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都是上门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我找了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他每天替我盯着,昨天那人又来买东西,他悄悄地跟在后面,总算寻到了门头。”宝生一口气说完,把纸条上的地址拿给明芝看,心头一阵暗喜,他总算拿到了徐某人的痛脚,“他在那里守了半天,过后有人出来,送了礼盒去了这个地方。”

  明芝瞄了眼地址,目光缓缓移到宝生脸上,好半天才问道,“他跟你有仇?”

  宝生一咬牙跪下来,对着明芝的视线老老实实地说,“我讨厌他。姐姐,他对你不好,你别跟他在一起。”

  明芝沉默不语,宝生向前膝行两步,差不多贴在chuáng头,“姐姐,我全都知道。那时你从家里跑出来伤得那么重也没回来,要不是我和弟弟急病要用钱,你绝不会让他找到。”他看了一眼四周,房里素净得没有多余的装饰,“这里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地方,我们走吧。我现在身体好,不会再生病,等以后我养你。”

  听着他的话明芝想到住在窝棚的时光,不觉失神,最后一句又把她拉了回来。宝生养她?她脑海中自动把宝生娘胖乎乎的脸和自己的等同起来,好笑。她和宝生娘已经两清,宝生娘救了她,她也救了宝生,现在养着娘俩,不过是为了有个帮手,并没预想要宝生将来的孝敬。

  宝生发现她神色的变化,心里发急,连忙补充道,“姐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做不到,罚我给姐姐做一辈子的牛马。”

  他说得恳切,明芝心里微动,但面上却不露出来,板起了脸,“行了,以后的事qíng以后再说,我又没有七老八十,要你养!”她又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沉思了一会,“你去这地方看看,注意周围的环境,别被人发现。”

  她不接宝生的话茬,宝生满心委屈,以为明芝不信他,但也无可奈何,没jīng打采应了。

  见他耷拉脑袋走到门口,明芝厉声叫道,“回来!”

  宝生以为她着恼,话都不敢说,规规矩矩站在chuáng边。

  明芝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动,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个大孩子的样子,圆头圆脑,高大壮实,粗手大脚,只是咬唇的表qíng仍是一团稚气。她没和颜缓色,冷冷地敲打道,“给我打起jīng神,我们的对手不是普通人,样样比我们qiáng。要是你还是这付蔫样,趁早给我滚一边去,我不想你丢掉小命,你娘没了养老的人。”

  宝生听她把徐仲九列为对手,而她和自己才是同一阵营,大喜过望之下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明白!”

  宝生走后,明芝下了chuáng,她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还不能用力,走得一瘸一拐。她走到窗边,在那看着楼下的宝生娘和娘姨做事。她俩正凑在一起剥毛豆,阿冬去上了正式的学堂,娘姨对明芝是死心塌地了,因此愿意传授一点家务的诀窍给宝生娘,新鲜毛豆籽用点雪菜一炒,是早晨过粥的好小菜。

  宝生娘低声笑道,“你做得jīng致。太太不是讲究的人,不过看到好的还是愿意多吃一筷。”

  从前在窝棚的时候,明芝病得歪歪倒倒,宝生娘从自己和儿子嘴里硬扣下大米,熬了粥喂她,偶尔还有宝生从河里摸到的小鱼小虾。

  宝生娘是开朗的xing子,明芝毫不怀疑,即使日子再苦十倍,她也能找到活下去的法子。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现在她胖了两圈,把身上新做的蓝花褂子挤得鼓鼓囊囊。

  院子里种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植物,绕在铁栅栏的蔷薇是娘姨的手笔,而角落里整齐的葱蒜是宝生娘的。明芝在远近之间切换视线,这是她锻炼眼神的办法。想到可能有的一场对决,她微微地有一点热血上头,那是必须有的兴奋,让她渴望着战斗的到来。

  宝生挨了一顿训,浑身骨头都舒服了,任劳任怨地起早摸黑,两天后给明芝画了张详细的地形图,“这里的住家非富即贵,轻易住不进去,不知道他从哪租到的房子。”他指给她看,“房子是两层半的结构,阁楼上视线很好。院中有汽车房,能放两辆车。进进出出的人不多,都是青年,有两个像带着家伙。”

  “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偷偷扔了个甩pào,他俩同时猛地回头,手放在腰里,是拔枪的姿势。”

  明芝估计这是徐仲九新接的任务,以一国之力自然找得到方便的房子,彪悍的青年。这些倒不用管,也管不了,她还有自知之明,“另一处呢,是什么地方?”

  宝生迟疑了一下,明芝沉声,“讲。”

  “那家住了一户姓沈的,据说松江的大户,分了家后搬来的。一对小夫妻三天两头吵架,男的是没出息的赌棍,把家里的田都输光了。女的动不动说要回娘家,不过养了一窝孩子,想跑也难。还有两个是男的妹妹,读过书,是学生的打扮,经常结伴去百货公司闲逛。”宝生硬着头皮说下去,“有天听见她俩开玩笑,说等姓徐的来求婚就让他在法租界买套大房子。”

  明芝波澜不兴地“哦”了一声。

  宝生看着她的面色,犹犹豫豫地说,“我娘力气大,要不让她叫上一帮江北娘娘,她们有的是收马桶的,有的帮人洗衣服,上门去把那个女人打个稀巴烂,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好男不跟女斗,但是大房发现了外头不二不三的女人,自然可以叫了中年妇人去打。

  明芝不动声色,“gān吗劳动你娘,你拿上砍刀,一个人就够了。”

  宝生内心挣扎了两下,服帖地认了命,“我今晚就去,白天被人看到了不好。”

  明芝就算心里不痛快,看着宝生的脸色也缓了过来,“跟你开玩笑,不用管她们。”

  宝生吃惊地瞪大眼,“不行!姐姐,你不要他是你的事,别的人想撬墙脚可一定要给点辣花酱,不然岂不是让那帮小女人爬到了头发梢!一定要动手,你的人不是别人能动的!你不用担心,凭那样的货,挡不住我几砍刀下去,统统叫她们丢手失脚,看她们还敢不敢动花脑筋!”

  宝生义愤填膺,明芝越发好笑,“砍了她们,他就回来了?”

  一句话问得宝生呆若木jī,自然不会,今天有这个,明天就会有那个。他从小见多了的,一时qíng热,总归海誓山盟,过后互不往来、反脸成仇的都有。可是姐姐,她又好看又能gān,只有她甩别人,哪能让别人脚踏两头船。

  明芝示意宝生退下,“这两天你只守在第一家,有什么事安排人手告诉我。”

  宝生不动。他还没绕过弯,出口气也好啊。

  明芝不耐烦地点醒他,“要出气直接找本人,他要做什么我就让他做不成,他恨我也好,怕我也好,我无所谓。反正谁惹我,我让他知道后果!”

  当宝生的面放下狠话,明芝却是知道徐仲九的事不是轻易能管的,弄得不好便要折进去。

  趁个雨天,她打扮成青年职员的样子,撑着伞在那条路上走了一回。

  正如宝生所说,住的人进出都是汽车,路上行人不多。

  走到尽头,明芝进了家咖啡馆要了点吃的,边吃边观察。早晨清静,汽车开过,路面的水溅起,发出哗哗的声音。她还见到一辆认识的车,卢家父子坐在后排,像在jiāo谈,父慈子孝的样子让人羡慕。

  她下意识想起宝生找来的资料,卢小南的父亲是什么保障同盟的总gān事,讲究平等之类的jīng神。这倒是跟大表哥有点像,一念闪过,明芝对自己讪笑,别人给的平等能当真吗?沈凤书对她好,可只要看他和初芝的相处,便知道那不一样,骨子里他们是同类人,互相理解。而卢小南救了她,从头到尾卢家再没出来一个人,由着一个孩子处理此事,让她从后门进,也从后门出,免得卢家跟流氓挂上钩。

  不懂感恩,只记得jī毛蒜皮的细节。明芝自嘲,她啊,只和徐仲九是同类,一样的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不顾大局。

  慢!卢小南-罗昌海-徐仲九,明芝腾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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