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_沈夜焰【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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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尉心中一跳,刻意忽略掉皇太子话中未尽的意味,生硬地转移话题:“不错,若不是得到qíng报人员送来的葱岭敌军防御兵力部署,我们还不能那么容易取得那场胜利。”

  弗洛点点头,指着地图:“入夜时,蓝廷会从这条地道逃出战俘营。但防空dòng里有卫兵把守,因此必须从离战俘营最近的地方出去,会有qíng报人员守在那里,给他换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从这里避开巡夜的巡逻兵,直奔北城门,那里守城的一队士兵全会安排我们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放出来。北面是条大河,那晚会有人接应,乘船直到对岸,蛰伏在那片村子里。那里恰是一个小港口,来来往往的船只行人非常多,人员复杂,便于隐匿。第二天早上敌人才能发现蓝廷的逃跑,但他们一定以为他要逃往奥莱国边境,会奔向西南方的葱岭,万万想不到蓝廷其实是躲在北方。等风声过去一阵,蓝廷会以一个流làng者的身份到一艘货船上做苦力搬运货物,那艘船表面上向东,但出去百余里时,会折而向北,再折向东,最后向南,回到我们这里。”

  蓝尉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划,想象着蓝廷如何一路辗转。可以说,传递过来的这个计划,已经算是比较详细了,但其中有太多太多未可知的变数,不在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倘若守城的士兵换岗怎么办?遇到大雨河水bào涨无法通过怎么办?又或者,从一开始,地道无法挖通怎么办?

  蓝尉对这个表弟关心备至,未免患得患失。他全神贯注盯着地图,浓重的眉峰微微蹙起,脸庞被明huáng的灯光笼罩着,竟有难以言明的柔和感。睫毛低垂,并不算长,但很浓密。鼻子笔直,淡色的唇紧紧抿着,显得坚毅而严谨。

  弗洛第一次离蓝尉这么近,还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qíng况下。以往这个恪守本分的上尉,无论如何都要和皇太子殿下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弗洛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上散发的冷淡的禁yù气息的上尉,对他来说有种难以抵制的诱惑,就算有时笨拙的躲闪和眼底里的不甘,也是可爱的。

  弗洛轻声纠正蓝尉的小错误:“不是在这,是这儿……”指尖在地图上一抹。“是么?”蓝尉诧异地问:“刚才说在这边——”他指出另一个方向,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弗洛一把握住他的手,可惜还没等他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蓝尉悚然一惊,蓦地收回手去。蓝尉猛然后退数步,羞愤难当,沉声道:“殿下,请您自重!”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话说得太重了,完全不是一个下级对上级应有的语气。一阵难堪的沉默在书房中蔓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蓝尉这才警觉对方是皇太子,是奥莱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尊贵的存在。他的脑海里重现里恩夫人对他的警告:“你要小心那个人。战争就要结束了,听说皇太子已经有裁撤四大家族势力的迹象。咱们蓝氏军团力量最弱,肯定首当其冲。蓝尉,你不能给他借口……”

  皇室在奥莱帝国拥有绝对的特权,尤其他们以军治国,等级森严,上级绝不允许下级有任何反抗行为,哪怕是个“不”字。蓝尉知道自己应该道歉,应该卑微地匍匐在皇太子脚下,恳求他的原谅,以示自己的忠诚。但他张不开嘴,他觉得屈rǔ,他倔qiáng地把目光偏到一边,不去看皇太子的脸色。

  长时间的沉默。蓝尉悄悄咬紧牙关,他现在的确有些后悔,自己一向冷静自持,完全可以若无其事地淡然避开。只能说皇太子一向对他的态度太温和了,以至于放松警惕,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到这里吧。”足足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皇太子才开口,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事关重大,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殿下。”三个字蓝尉说得万分艰涩,他等了一会,见皇太子没有再说什么,一鞠躬,趋身退下。

  大厅里依旧裙裾翻飞旋律悠扬,璀璨的灯光居然晃得蓝尉有些眼晕。米娜跑过来见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道:“表哥,你不舒服么?”

  蓝尉摇摇头:“没事,你愿意再和我跳支舞么?”米娜欢快地挽住他的手臂。

  希尔特意接近米娜,从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身上,却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跳了两支舞,也就放开手。可希尔无论跳舞、喝酒、笑谈,眼睛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蓝尉,看着他离开,又看见他出现。希尔十分随意地拿起一杯酒,像喝醉了的样子一摇一晃地踱到暗处,招来自己的侍卫官,压低声音吩咐:“去探听一下皇太子和蓝尉,他们一定是在商讨什么计划,把这件事弄清楚。”

  第13章

  劳特背着双手,在空地上慢慢地踱步,鹰一样yīn鸷的目光紧紧锁住对面一群战俘,一个一个盯过去,再一个一个盯过来。科托侍卫官面无表qíng站在左边,右边是提着皮鞭的塔达,后面叉腰立着几个膀大腰圆横眉立目的狱卒,好像只等劳特一声令下,就要把某个犯人拖出去撕碎一样。

  劳特踱到前方正中间站好,说:“各位朋友们,最近战俘营里流传一些很不好听的谣言,说什么我军葱岭已经失守,奥莱国很快就要攻打过来。当然,我知道你们巴不得如此,不过很可惜,我不得不打破你们的幻想,谣言总归是谣言,它禁不起任何推敲。”他提高声音,“事实上恰恰相反,我军早在三月初,就已经占领金山,将奥莱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三月十八日,轰炸了罗阳;三月二十七日,攻陷西亚;四月十一日,也就是前天,又从你们的手中夺回长河。这些才是事实!”

  他停顿片刻,低下声音:“当然,你们消息很闭塞,迫切想了解外面的qíng况,这种心qíng我能理解。但是,决不能因此受人蛊惑,听信谣言,造成我们之间不必要的矛盾,对未来局势心存侥幸。我非常郑重地告诉你们,只有诚心诚意地投降,才是正途,你们才有可能获得自由!”

  一个响亮的打呵欠声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劳特停下,眯起眼睛望向多维:“你怎么了?”

  多维耸耸肩:“太困。我想获自由,我想打呵欠!”战俘们偷偷笑起来。

  劳特慢慢走到多维身边,竟然没有动怒:“想获自由?很容易,只要你在投降书上签个字。”

  多维吐吐舌头:“我是文盲。”

  “那么。”劳特诱供似的低语,“你告诉我,是谁最开始散布的谣言?”

  “啊。”多维瞪大眼睛,“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么?”劳特yīn惨惨地笑一下,“可我知道。”他把目光转向站在正中间的蓝廷,“就是你啊,蓝廷上尉。”

  多维收起脸上戏谑的表qíng,周围突然安静得诡异。劳特胸有成竹地继续道:“是你最先说出葱岭被攻陷的消息,还让同牢房的人,把这个消息尽量散布出去。蓝廷上尉,你这样为所yù为,让我们很难办哪。” 他对上蓝廷的眼睛,说,“你最好告诉我,是从哪里知道这个荒谬的消息的。”

  蓝廷不说话,轻蔑地看着他。劳特笑了笑:“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不过你牢房的犯人,要全被关进惩罚室,直到你说出来为止。”

  蓝廷愤怒地瞪了劳特一眼。劳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踱步。好半天蓝廷才吞吞吐吐地道:“是霍……”

  劳特眼睛亮了一下,停住脚步。蓝廷却住了口,突然说:“我要求和你单独面谈。”

  “当然可以。”劳特一挑眉,让塔达把犯人们带下去。多维一边走一边担忧地看向蓝廷,蓝廷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劳特把蓝廷带向办公楼,离很远就听见一阵噪杂声,很多工人在大门前忙来忙去。他皱紧眉头,问道:“这是gān什么?”

  科托回答:“听说是霍维斯厅长要弄个调教室出来,专门对付那些他感兴趣的囚犯。”他似有意似无意地瞥向蓝廷,蓝廷面无表qíng。“哦?”劳特觉得饶有兴味,“很不错啊,有机会我真想见识见识他的调教功夫。”他压低声音,耳语似的说,“能让梅茜长公主赞不绝口的手段,想必非常了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科托咧咧嘴,显然他没听出来这句话有什么好笑。

  只是这嘈杂声太刺耳了,乱哄哄的,简直让人心烦意乱。劳特刚迈进正厅,就见莫顿带着林赛从里面出来。见到劳特,林赛连忙立正行礼,莫顿微微有些烦躁:“霍维斯在搞什么,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行了劳特,我回保卫厅了,等霍维斯弄完再回来,有什么事打电话。”林赛听不见,没受影响,略为歉意地对劳特笑笑,跟着莫顿走了。

  劳特捂着鼻子避开腾起的烟尘,走廊上堆满凿下来的大石块,还有铁钎、沙石、水泥和各种各样看不出名堂的东西,连条过道都没留出来。短短一段路简直像野外训练,好不容易进到办公室,关上门,这才长出口气。虽然还有噪音不屈不挠地透过门fèng传入,不过至少互相说话能听得见了。

  “好啦蓝廷上尉。”劳特拖长声音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合作一些,免得吃苦头。”

  蓝廷毫不客气盘膝坐在地板上,很随意地四下打量一番这间办公室,不像是锁来的囚犯,倒像是被请来做客的贵宾。他指指自己,说:“我渴了。”

  劳特一摆手,科托端来一杯水。蓝廷咕嘟咕嘟喝了个一gān二净,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放下杯子:“我饿了。”

  “去你妈的!”劳特一把揪住蓝廷的衣领,yīn沉着脸,一字一字地说,“你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你可真没有耐xing。”蓝廷嘲弄似的斜睨着他,“我猜的。”

  “什么?”

  “猜的。”蓝廷提高声音,“难道你耳聋?”

  “哼,好笑,你凭什么猜的?”

  “凭你们的行为。”蓝廷曲起手臂支在膝头,手撑在下巴上,“你把我捉来之后,只审讯过一次,就再也没有bī问过长河地区、淮委一带的军事部署,像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不问出个结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这些qíng报已然不重要。要么有人提供给你,那你势必得找我验证,要么就是——”他顿了顿,看向劳特,“长河淮委已经失守,我的口供用不着了。葱岭是长河淮委的屏障,那两处都失守了,葱岭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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