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途_蟹总【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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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黑漆漆,那一片山莓林子紧密得没有fèng隙,他一手端着电筒,另一手从身后掏出把匕首:“跟紧我,别走散。”他砍掉两侧多余的树枝,做上记号,以便找到人以后原路退回来。

  “秦梓悦——”他大声唤。

  徐途也环着手:“悦悦!”

  赵越:“悦悦!秦梓悦!”

  安静片刻,几只夜莺扑腾腾飞出林子,其他半点儿回音都没有。

  徐途心凉了半截,简直想抢过匕首直接抹脖子,一时害怕秦梓悦真的出事,一时又怕她真出事,没法向秦烈jiāo代。

  这么一想,不禁鼻头泛酸。

  徐途努力吸了口空气,打起jīng神又跟着喊两次。她出来只套了件外衣,下面还是那条牛仔短裤,冰冷的雨丝落在皮肤上,被砍断的枝条刮到,一点痛觉都没有。

  在那片林子里绕许久,秦烈身形忽然一顿,迅速俯下身体。徐途和赵越凑过来看,几道手电筒的光汇聚到一起,只见树gān边上躺着个篮子,里面的山莓洒了一地。

  徐途jīng神一振:“这篮子是我们带出来的。”

  秦烈倏忽起身:“秦梓悦!”他喊声低沉有力,手上动作也愈发迅速了。

  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三人以这里为中心,分散开来仔细寻找。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那个篮子,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秦烈当机立断:“下山。”

  徐途愕然:“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找了吗?”

  “回去报警。”秦烈简短回答:“不能在这儿耗时间。”

  雨下了有一阵儿,山路湿滑,地面崎岖坑洼,徐途跟着两人,小心谨慎地在树林斜坡中穿行。

  秦烈步伐很大,始终沉默着。借着寡淡月光,徐途看见他宽厚的肩膀和被细雨打湿的头发,那背影异常沉稳坚毅,冷肃之下又有些陌生。

  走神儿的功夫,徐途脚下频频打滑,快跌倒的时候,被旁边一双大手稳住。

  秦烈仍旧一语不发。

  徐途咬紧唇:“今天的事我有责任,对……”

  “道歉的话先别说。”他忽然出声制止。

  徐途噤声,视线落下去,他攥着她手腕儿的手并未放开。

  秦烈说:“秦梓悦不会有事儿。”像是安慰自己,也像安慰她:“她喝了一年中药,哮喘很久没发作,可能就走丢了,躲哪儿哭呢。”

  这话又让徐途心中安慰不少:“真的吗?”

  秦烈没说话,虎口一紧,只握了下她手腕儿算作回应。

  下山速度很快,到集合地点的时候,那几人还没回来。

  秦烈让赵越和徐途在原地等候,他先走一步,去老赵家里打电话。

  没走多远,他脚步顿了顿。见远处过来一人,高个子,剃着很短的头发,他走路摇摇晃晃,下雨天仍旧穿着单薄的短袖和运动裤。

  秦烈眯了下眼,看身形像是刘chūn山。

  刘chūn山直接奔着徐途过来。

  徐途吃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刘chūn山咧着嘴笑,弓身直接牵住徐途的手。

  秦烈防备的拦了把:“你gān什么。”

  刘chūn山不理他,盯着徐途:“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chūn山说:“回家。”

  “别闹。”徐途皱着眉哄他:“我现在有急事儿,改天再找你玩儿好不好?”

  徐途半天都没把手抽出来,刘chūn山力道很大,仍旧说着:“回家……”

  “你听话!”

  他执拗着不动,低下头,手里摆弄着什么。

  徐途定睛看去,不由愣了愣。

  他手中的,是一朵打了蔫儿的小huáng花。

  第19章

  ***

  雨势渐大,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屋子里光线昏huáng, 房顶漏雨, 下面拿个破瓷盆接着, 雨滴溢出来,周围土地洇湿一片。

  徐途从门外凑头往里看, 对面chuáng边坐个男人, 半弓着身,把被角往里掖了掖。chuáng上小姑娘睡得沉, 脸颊朝外, 皮肤有几道脏污, 两侧的麻花辫也早已散开。

  房间静谧,一时只剩落雨声。

  徐途没有打破这份宁静,抿抿唇,悄悄退出来。

  转身撞上刘chūn山, 徐途抚抚胸口:“妈呀, 吓我一大跳。”

  刘chūn山挠两下额头, 嘴一咧,忽然笑了。

  徐途踮起脚摸摸他的脑袋,鼓励说:“chūn山哥,你做得真好。”她也不由舒一口气,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感觉到一股股凉气从脚心往上蹿。

  赵越问:“悦悦还在睡?”

  徐途说:“可能白天吓着了,这会儿睡得挺沉。”

  赵越说:“如果这边没事儿,我先去山脚和阿夫他们会合,然后回家报信儿,别让她们跟着gān着急。”他拉上拉链:“你和秦烈等雨停再走。”

  徐途想想:“也好。”她憋了一下:“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着一摆手,把帽子扣上,埋着头,冲进雨里。

  徐途目送他离开,那抹瘦小影子很快淹没进黑暗中,回过神儿的时候,她肩膀露在房檐外,已经被雨淋湿了。

  徐途往后退了退,坐在紧靠墙面的小板凳上,她拖着下巴,目光有些迟钝。雨幕就在眼前,水滴砸下来又分散开,大部分溅在她光luǒ的小腿上。

  徐途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抖出来一根摸了摸,表面cháo湿,勉qiáng能抽。她拿火儿点着,吸满,顿了两秒,口中的烟雾才沉沉吐出来。

  就那么坐了会儿,等烟抽完又点了一根,身上的凉气才消散不少。

  她扭头看刘chūn山:“你是怎么发现秦梓悦的?”

  他坐门槛儿上,和她还有一段距离,怀里捧个篮子,翻来覆去的数jī蛋,也不理她。

  徐途问:“你下午不是和秦灿姐在一起?分开之后上的山?”她捡起块儿石头扔他脚边:“说话呀!”

  半天也不见他吭声,徐途放弃,托着腮抽自己的烟,眼睛望向雨里,一时出神,就连秦烈出来都没注意。

  秦烈脚下坐着刘chūn山,他没过去,斜倚着门框侧头瞧她。下雨天天色格外yīn沉,她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借着门口的廊灯,秦烈往她侧脸扫了眼,抿一下嘴,弓身从刘chūn山的篮子里捡起jī蛋,在他反应过来以前又折身进去。

  再出来半刻钟以后,他侧身绕过刘chūn山,走到她旁边:“赵越先回去了?”

  徐途身体一绷,抬头瞧瞧他,应了声,又埋下脑袋吸烟。

  秦烈直接坐地上,靠近了,闻见股烟味儿,竟觉得格外呛鼻。他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

  隔了会儿:“想什么呢?”

  徐途瞄他一眼,叹口气:“我在想,你光画圈儿已经不够用了,还是找根儿绳,直接把我栓起来更安全。”

  秦烈回忆几秒,想起那日关于“画地为牢”的对话。他哼出一声笑:“你这算是反省?”

  徐途弹弹烟灰:“你说是就是吧。”

  她难得乖巧,秦烈不禁歪头看她,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磕了磕:“能反省说明有成长。”

  “你不怪我?”

  秦烈没答。他背靠着墙壁,一条腿蜷着放倒,另一条腿曲起来,手肘自然搭在膝盖上,轻声问:“吓坏了?”

  徐途微顿,香烟举到唇边又吸了口:“也还好。”

  秦烈笑笑,没有点破:“虚惊一场,不是没事儿吗。”他一点点拨掉jī蛋外皮,给她递过去。

  徐途有几秒中的停顿,迎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看着他,客气的挡了下:“我不饿,你晚饭都没吃,你吃吧。”

  秦烈垂眸,看一眼贴着他手背那只手,小小的,凉凉的,可能太冷的缘故,显得更加苍白,覆在他麦色、粗糙的皮肤上,形成一种qiáng烈对比。再细看,那肌肤竟像握在中间的jī蛋白,chuī弹可破。

  秦烈眼神暗了暗,手撤回来:“你脸没消肿。”他换了个方向递:“应该管点儿用。”

  徐途:“……”

  她把烟掐了接过来,两手jiāo替的捧了会儿:“好烫!”低声嘀咕了两句,才将jī蛋放脸上轻轻滚。

  秦烈握拳的手臂垂落,在地上磕两下,掌心一翻,又变出一颗jī蛋。

  徐途余光始终关注他,因此也看见秦烈手里拿的蛋。

  他动作很专注,一手捏着顶端,缓慢转动,另一手慢条斯理的剥掉红色外皮,手指尽量不触碰jī蛋白,到顶端的位置就停下来。

  秦烈侧头,徐途视线被抓个正着,连忙继续滚脸的动作,看向别处。她看看雨,看看廊顶的灯,又过几秒,才若无其事把目光移回他脸上。

  却没想,秦烈依旧垂眸看她,嘴角轻弯,带着促狭的笑意。

  徐途坐立难安:“怎么了?”

  秦烈把手臂移过去,手指托着jī蛋,搁在两人中间:“趁热吃。”

  徐途心中微动,隔半秒才去接:“给我吃?”

  秦烈低低应一声,后脑勺低着墙壁,稍微侧过头,默默看她,半天没有移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正回视线,看屋檐儿上缓缓下落的水滴。

  这院子破落,经雨浇灌,地上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攒一汪水,浅浅的倒映着灰暗的天空。

  良久,身边的人轻轻说:“我以为今天不会吃到呢。”

  他抓住重点:“今天日子很特殊?”

  徐途愣了愣,说:“没有啊。”

  她这样说,秦烈便也没再过问,安静的坐了会儿,他说:“雨季要来了。”

  “那怎么呢?”

  “耽误修路。”

  徐途并不懂,想了想,问起别的:“秦梓悦的哮喘病经常发作吗?”

  秦烈说:“现在好多了。离开她爸妈那几年犯得次数多。”他顿了顿:“还有刚回洛坪那阵子。”

  徐途对她身世有所耳闻,但真实qíng况并不了解,试探着问:“是你收养的她?”

  秦烈沉默了会儿,却问:“你烟还有么?”

  徐途一顿,把旁边的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

  他点烟的时候微微探着身,垂眸,轻皱着眉头。火光乍亮,他短促吸了两口:“她没亲人了。”

  秦烈呼出烟雾:“三十几年前,秦梓悦外公和我父亲下乡来到洛坪,共同盖了这间小学。这地方偏远闭塞,政府方面不能面面俱到,加之人们对提高文化程度的意识偏低,大多数孩子读完小学就回家种地,搞学校的成效并不大。后来我父亲坚持留下,他爷爷返回城里结婚生子,有了悦悦爸爸。受他父亲影响,他多年来坚持往返洪阳和洛坪之间,资助过三四个孩子,如今都在城里念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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