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途_蟹总【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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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挺了片刻,徐途翻身下chuáng,开了灯,慢步踱出房门。

  院子灯还亮着,她四下打量一遍,隐约看清整座屋舍构造。院子很大,当中摆着长桌和板凳,角落里有一口压水井,旁边水泥高台搁着几簸箕晒gān的萝卜和山蘑,徐途弓身凑到鼻端闻了闻,嫌弃的直皱鼻,继续找厨房。这个院子其实很简单,对面是大门,其余三面都是房间,独门独窗,几乎每扇门都关着。

  徐途挨个儿推了推,终于,西面矮房的门开一道fèng隙,找不到开关,她摸黑进去,淡薄的月光从窄小窗户照进来,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徐途知道这间就是厨房。厨房设备简陋,却胜在井井有条,锅碗瓢盆规矩摆放,灶台gān净整洁,角落竹筐堆放今天采购的土豆和绿叶菜,全部是生食,冷锅冷灶,半个馒头都没找到。

  徐途按着肚子出来,想回去嚼个泡面充充饥,走到拐角处停了停,原来,那两排房子之间并非相连,当中留有两人宽的空隙,有稀疏光亮从后头透过来,伴随孱弱的水声。

  她脚尖转了个方向,没等过去,却见一人擦着头发走出来。

  徐途一惊,不由自主从上到下扫了眼。

  秦烈只穿一条垂感qiáng烈的黑色宽腿裤,裤腰卡的位置偏低,两道胯骨凹凸有力。他赤luǒ上身,月光中,肌肤还朦一层水汽,宽厚的肩膀下,胸膛、手臂线条流畅,腰很窄,中间嵌着深深的肚脐。他单臂举在头顶,还维持擦头发的动作,显然也看见了她,脚步滞住。

  两人对视几秒,“有事?”秦烈放下手臂,抖开另一手抓的背心,迅速套回身上。

  眨个眼的功夫,一片布料霎时遮住他身前的风景,只露两只qiáng健手臂。

  徐途脸有些热,别开眼,安慰自己“白看的,谁不看”。

  “没事。”她答。

  秦烈直接走开。

  徐途回头:“等等,”她眼神跟过去:“有点儿事。”

  他停下,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微侧着身看过来,等她说话。

  徐途问:“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秦烈往远处看了眼,想想答:“这个时辰了,应该没有。”

  他说话永远都是一个口气,冷静淡漠,不带任何qíng绪,徐途听了没来由火大,从前在一群玩伴里,出身和家庭的缘故,她都是中心,被别人众星捧月,十分接受不了这种冷淡态度。

  徐途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我大老远跑过来,在攀禹县chuī一晚上西北风不说,还碰到个疯子。现在饿了,一口饭都吃不上么?”

  “你是客?”

  徐途一噎。

  秦烈说:“这不是酒店或者度假村,随便你什么时候叫餐都有,吃饭时间gān什么去了?”

  徐途立即答:“吃饭你没叫我。”

  秦烈停滞片刻,稍微回忆,想起晚上他和阿夫吃的牛ròu面,叫过徐途,但她没过来。

  他重申一遍:“以后饭点儿吃饭,过期不候,别指望别人上赶着去请你。”说完往后指了指:“那里头能洗澡,注意节约用水。明早开饭时间是六点。”

  “还有,”秦烈走两步,回过头又说:“刘chūn山是疯子,今天事出意外,你跟他一般见识也没意思,往后见着躲着点儿。”

  徐途无言以对,先前还信誓旦旦,准备对他打击报复,现在他一番话竟全是道理,一时语塞,根本找不到理由还击,好像她一晚上受的委屈都是小题大做。

  徐途气不过,往前紧跑了几步,想要狠狠推开他冲到前面去,他身后却像张了眼睛,稍微侧身,一只大手便将她两个手腕同时擒住,用力提起。徐途双臂被迫高举,脚后跟离了地,整个身体不由自主贴近他,他身上还有残余的皂荚香。

  徐途咬咬下唇:“你放开。”

  秦烈又往上提了提:“以后有话用嘴说,别动手动脚。”

  她胡乱扭两下,企图挣脱,用脚尖踢他小腿,被秦烈轻松躲过。他一路高举徐途手臂,半拉半拽把她扔回房间里:“睡觉。”

  房门砰一声砸上。

  “你……”徐途用力踹了脚,气息落下来:“大爷!”

  她对着门板站了会儿,越想越不是滋味,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待遇,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腕疼,胸口疼,入眼都是陌生环境,身边没亲人也没朋友……徐途转个身靠在门板上,她咬了下拇指,自嘲地笑了笑,即使在洪阳又能怎样,16岁韩佳梅去世,她不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么?

  这么想着,徐途忽然觉得轻松,她返回屋中,从箱子里翻出泡面,找不到热水,把面饼捏碎,扔嘴里gān嚼起来。房间开着灯,她随意打量几眼,有chuáng,有柜,有书桌,都是再老不过的家具,一眼看到底,反倒gān净。

  没吃几口,房门倏忽响了两声,力道适中,中间稍微停顿,不急也不缓。

  徐途放下面饼,挺两秒,起身开了门。

  外面什么人都没有,她左右看看,关门的瞬间,却见地上放着白瓷碗,里面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没有菜,旁边是红色铁皮的暖水瓶。

  徐途又四下里看一遍,嘴角不由弯上去,捡起东西关上门。

  来到洛坪的第一晚,她折腾到破晓才睡下,再醒来,院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角落趴的土狗支愣着耳朵,警惕看她一举一动。

  太阳西沉,火红余晖挂满天边,远处山峰沾染上奇异的色彩,无限美丽。徐途眯了下眼,看看腕表,已经下午四点钟。她不仅错过了早饭,也不幸地错过了午饭时间。

  徐途发了会呆,套上夹克出了院子。

  在村子里漫无目的逛了逛,再回来,天色已经擦黑。

  她推开大门,脚步微滞。

  院子里人不少,见她进来,都止了动作看向他。

  徐途眨了眨眼,大致扫了下,当中包括四个小女娃,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几名壮汉围坐在长桌旁谈事qíng,而秦烈正在那当中,此刻,也正抬眼向她看过来。

  第6章

  秦烈看了她半晌,站起身,手掌朝下,冲她勾两下手指。

  徐途站片刻,慢悠悠走进来。她在长桌旁站定,两手收在夹克口袋里:“gān嘛?”

  秦烈其实懒得看她,她昨晚妆没卸,起来没洗漱,不光眼皮上,眼下也乌黑一片,脸色倒是雪白透亮,但是衬着蓬松的粉色短发,更像是女鬼了。

  秦烈说:“昨天太晚,趁今天人齐全,认识认识。”

  “哦。”她漫不经心答。

  秦烈最先介绍:“村长,老赵。”

  徐途眼光落到桌子旁,紧挨着她的位置坐着个中年人,灰帽子,白衬衣,肩膀上挂了件长袖衫,一副正宗的本地人扮相。

  村长疑惑的看徐途,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哈腰的伸出手:“这位就是徐总的千金吧?”说完用询问的眼神问秦烈,秦烈未动,他已往前探身,恨不得整个贴上去:“你好你好,徐总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没有他,别说修路,连挖个坑的钱都凑不齐……听说你要来,我们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但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阿烈提,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村长说完看秦烈,希望他能附和着说两句好听的,秦烈却闭口不语,急的他直瞪眼。手举了半天,见她没有要握的意思,只好尴尬的轻咳几声,收回来在裤腿上抹两把。

  村长还想接着恭维几句,秦烈没给他机会,冲徐途继续:“阿夫。昨晚一起接的你。”

  徐途视线跟着他手转了下,看见阿夫,他旁边还坐了几个年轻人,衣着朴素,肤色健康,跟秦烈相似,个个身材高大,体型结实。

  他没仔细介绍:“许胖儿、常辉。”下巴指指另一侧:“他是伟哥。”

  徐途微愣,qiáng忍着没笑,双唇绷成一条线,“你好,伟、哥。”

  秦烈皱了皱眉,目光警告,指着远处的矮瘦男人:“支教老师,赵越。”

  赵越冲她点点头。他是典型南方人,xing格腼腆,个头矮小,戴无框近视镜,白衬衫的袖口一板一眼叠到手肘上。他是青苗社团的负责人,“青苗”是自主自发的民间团体,通过网上招募,他每年都会带志愿者来洛坪待上一阵子。

  前几天也刚来,说是这次时间长,要待半年。

  徐途微微笑了下:“哦。”

  “那位也是支教老师,小波。”秦烈顿了顿,目光一转:“向珊,你见过。”

  徐途反应慢半拍:“哦。”

  全部介绍完,他眼睛睇向别处,就简单说了句:“她是徐途。”

  互相照了个面,就算认识。秦烈没再管她,坐下来,又和那几个年轻人谈事qíng去了。

  徐途独自站了会儿,百无聊赖地拨弄几下后脑的短发,将目光投在不远处的水泥高台上。几个女孩子原本在玩耍,自打徐途进来就偷偷摸摸的打量她,这会儿目光撞上,有的吐舌头,有的缩肩憨笑,齐刷刷将视线移开了。

  她觉得好笑,问秦烈:“那她们呢?”

  秦烈几人正讨论修路细节,头都没抬,将她晾一边儿。

  徐途悻悻,慢慢踱步过去:“小不点儿,你们gān什么呢?”

  她们都停了动作,没人回答,目光不时瞟过来,清澈天真,写满好奇,没有城里孩子的灵气,却个个真诚朴实。

  徐途放松的笑笑。

  “怎么没礼貌呢?”

  后面一道声音,徐途回头,叫小波的老师走过来,柔声对她们说:“快点儿叫姐姐啊。”

  几个孩子扭捏半天,红着脸说了声“姐姐好”。

  徐途把口袋里的薄荷糖分给她们吃。

  小波说:“昨天回来的晚,怕你休息不好,所以没叫你。饿坏了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面前女孩儿和徐途个头相当,扎着马尾,露出光洁额头,长相不是最漂亮,但五官凑在一起,gān净jīng致,怎么看怎么顺眼,总之让人很舒服。

  徐途说:“不饿。”

  小波笑笑,好像不知该怎么聊下去,拿手指揉了揉鼻头,“那,我去帮向珊姐做饭了。”

  “你来这儿多久了?”

  小波刚要走,听见她说话又转回来,笑着说:“不到一年吧,本来也该走了,志愿者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就是没舍得这群孩子。”

  她说这话时,满面笑意的看着那几个小姑娘,目光和善,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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