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不知道。”
“为什麽?”
“不敢仔细看。”
“嗯?”
“看了心会碎。”
“哥……”
“嗯?”
“我长大了,像你一样了,你高不高兴?”
“不高兴。”
“那我还是长大了。”
“嗯。”
“七哥……”
“嗯?”
“你在哭吗?”
“……”
“哥,你的眼泪掉到我脖子里了……”
“……”
“哥……”
“……”
我抬起头,捧著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到我胸前,我睁著眼睛看著车窗外一片片飞过的白云,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没後悔过,再怎麽样,都没後悔过,我可以为你成为现在这样,我也愿意为你成为现在这样。”
只要你还要我,我都舍不得丢下你一人,哥。
这世界太寂寞了,你要走的路的太远了,我丢不下你一个人。
只要想到没有另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爱著你……再多的东西我也忍耐得了。
我想我可以不心疼自己了……但我还是心疼你。
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
我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外篇完——
第114章 恋恋无痕1-25完
苍白的天空下,有猎鹰飞过。
范宗明举著冻僵的手对著光线眯著眼看著刀,哈了口气,用打火机在刀上烫了两下,往下一滑,透过衣服跟皮肤把黑血放了出来。
战友已经全部没了,他必须穿过这千里风雪,赶到接应地点,可是他受伤的腿肿得连裤子都包不住了,他只好划破裤子和皮肤,把血放出来一些。
他的脸被冻僵得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块僵硬的白色岩石。
但他不怕,不怕自己走不出去。
他知道,家里还有人等著他。
就算死,也得让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小孩摸得著他。
要不,那个被他纵得已经不能没了他的孩子会一天一天守在家门口等著他回去,如果等不到,不是急死就会怆惶而亡。
他永远都接受不了自己会丢下他,无论用何种形式。
范宗明无数次检讨过自己对他的溺爱,但是,他如何拒绝?那个自出生以来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孩子,他要如何才能学会真正地对他说“不”?
范宗明半拖著腿往前走,一个小时过後,他又再次无力前进。
他找到一个树林暂时隐蔽,再次发出救援讯息,闭著眼睛休息。
远处处来轻声的沙沙声,他迅速睁开眼,不是过大的野shòu,而是一只小小的浑身洁白兔子。
范宗明笑了,他的脸不能动,但他还是很快地感觉愉快起来,他记得去年chūn节回去时小家夥因为他回去得晚正气鼓鼓地堵住门不让他进去,他从背後抓起了一团白色小ròu球送到他面前,还没等他笑著说:“还生气麽?”,小家夥就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杏眼里闪闪发光,“你给我的?”
他记得自己当时抱著他,一整年下来的所有疲惫全都一扫而光。
抱著他,俨然就像抱著自己的全世界,什麽都值得了。
“嘿,小家夥……”范宗明伸了伸手,示意那小兔子靠近他。
小兔子慢慢靠近他,但稍一接近,像是闻到了他浑身的血腥味,後脚一退,猛地窜逃而开。
要是换成我的小家夥,肯定会路都走不稳打著滚过来抱著我哭得天昏地暗……范宗明想著想著心都醉了,仿佛此时,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在他身边一样。
洁白的雪落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那染血的迷彩服,就好像前一天的血腥拼杀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升机的飞翔声响在耳边时,范宗明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盘算著自己有好多天没回去了,前几个月生他气的小家夥还在生气没?
他努力睁开眼,看著一群雪地迷彩服的人迅速从空中顺著绳子敏捷往下降落时,想著不知这次应该要带回去哄他的小孩开心。
他压低著身子,用快睁不开的眼打量著前方……是自己人,代表任务结束;是对手,代表著他必须得再次尽力活著得到解救。
大雪又一片一片地下得更疯狂了,迷茫中,范宗明眯著眼睛托著枪,清醒地迎接著向他靠近的人。
来的是自己人,范宗明等到人走近,向他行了礼之後,才放心地闭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问旁边的士兵,“几天了?”
士兵回答,“三天,上校。”
范宗明勉力睁著双眸,已经昏迷三天了,他摇了下脑袋,试著支撑著起来,“把电话给我。”
士兵不能违抗命令,把电话jiāo给因中了毒浑身都肿胀得不成样的中校。
中途因为过肿的手不能接住电话掉落一次,士兵连忙拾起,眼睁睁地看著奋战归来的中校把默默地把电话用手肘处的挤压把电话掐住,然後用另一只其实根本不可能动弹的手一个一个地按著号码。
他只在人人口传中的传说里听闻过这个魔鬼般上校的传闻,却不知道传言有这麽震憾,那手,根本就是医生说的在这几日完全不可动弹得了的。
可他不敢说什麽,传闻中他也历来知道,这个冷厉的中校向来说一不二,营地里没哪个兵敢违抗他的指令。
“你先出去。”拔到最後一个数字,上校对士兵说。
“是。”士兵立正行礼,大力地说完後转身往外走。
门被关上。
范宗明清了清喉咙,静待那边的人把电话接起。
十几下,都没有人在另一端接起。
范宗明非常耐心地再拔了次,又深吸了口气,等待那边的回应。
好久,好久,等第七次时,那边终於接起,一个有著浓浓鼻音明显哭过心qíng不好的人说:“你怎麽就不当我死了。”
范宗明听著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嘴上却淡淡地说:“怎麽不接电话?”
“我讨厌你。”一声声响,那边负气地挂断电话。
范宗明无力地放下因为qiáng力托住的电话,重重地喘息著,他知道不应该打电话,至少,也要等到他好点再打。
可是,他还是忍耐不住,他不禁嘲讽地笑了一下,这麽长的时间都忍耐过来了,偏偏一醒来,还是想听到那糟心的小兔崽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手中的电话响起。
那边的人不等他说话就说:“你有二百三十一天没有打给我一个电话……”
说完,就没有声响。
范宗明听著,慢慢地轻轻地呼吸著,不让对方听到他此时因为病痛而调整的呼吸声,边静静地听著对方没有声响的声音。
好久,他说:“宝宝,你还在吗?”
那边没答话,又久久,才心不甘qíng不愿地“嗯”了一声。
范宗明说,“哥退伍,以後你想见我时都能见到时,你都能见到好不好?”
时间对了,范宗明觉得这麽多年的努力还是功亏一篑,他还是必须妥协。
假如,多年以前,他没有他多好,他可以一直朝著可能从出生就刻在他骨子里的理想奔跑,谁也不在乎;假如,多年以前,他的小心不要笑得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也好,他可以一直朝著梦想bī进,什麽也不理。
可是,真是苍天不由人,世事更是由得不得人。
那厢好久又没有说话,范宗明耐心地等著,终於,那边有哭著的音说:“你说真的吗?”
范宗明说,“真的。”
“哥……”他的小孩沙哑著噪子叫著他,毫不掩饰他完完全全的依赖跟欣喜,他像是无可抑制地蹦跳著,好久过後他喘息著兴奋地说,“你回来时,我来接你。”
范宗明听著笑了,他的脸不能动,显示不出笑容,他说:“好。”
范宗明见到了那个人。
他穿著正式的军装,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
上级说:“这下,得委屈你了。”
范宗明向他行礼,“这是我应该做的,也谢谢首长成全。”
上级拍拍他,“我们还需努力,辛苦你了。”
范宗明无言地行礼送他,下面,一排紧跟著他隐退的官兵行礼,从今天开始,另一个属於他的领域静待他的领导跟开发。
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
可是,他别无选择。
潘越炎进来时,看著范宗明对著窗外的眺望著。
夜很黑,路灯几许,还是照不明普天大地。
这个军事机密的营地,范宗明从调动到至此,已经呆了七年,那般繁杂又血腥的过往,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成王败寇,但范宗明一直用qiáng者的态度成了王,活过了很多人都撑不住的岁月到了如今。
潘越炎作为他一直以来的下属,终於问:“上校,您必须这样吗?”
范宗明没有看他,只是看著曾属於他的领域,淡淡地说:“必须这样。”
潘越炎顺著他的眼睛看著窗外那片就算黑暗也让人感觉辽阔的土地,他完全掩饰不住怆惶了,他说:“上校,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范宗明说:“从今过後,又是另一翻天地了,我不认为你非得跟我走,你要是留下,我就让你留下。”
潘越炎说,“我留得下吗?那麽多事都过去了,上校,我没有回头路走,只好希望您能带领著我们走下去。”
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都算是最大的理想,潘越炎希望一直都走下去。
他看著像北极一样冰冷坚决的上校,希翼著,梦想的他方,没有後悔。
直升机下地不一会,远处,一条像上了发条的人影快速地往他的方向奔腾。
范宗明一直严肃冷峻的脸上有了笑容,在那人的十米处,他伸出了双手,不一会,那人就像在半空中飞翔一样飞奔到了他身上,腿已经飞快熟敛地缠上了他的腰间。
他起的名的小孩,谭恋知,没有说话,只是傻笑著一张脸,一路奔跑掩饰不住气喘吁吁却还是狠狠捧住他的脸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脸上猛啾著吻,他笑得没得没法言语,就是一个劲地亲著范宗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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