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qíng总是如此,丫头,我希望你即使不愿意接受她是你母亲,也不要去憎恨她,我也清楚孩子是无辜的,但人总是很俗气,理智是一回事,感qíng却是另一回事。”
“我明白。”
苏暖赞同地点点头,寂静无痕的表qíng上,缓缓绽放出飘渺的笑容,她微微地勾起唇角,看上去并不牵qiáng为难:
“我从来都没打算去恨她,她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既然不在乎,恨这个字眼也不该出现在我和她之间。”
苏暖笑得不谙世事般纯粹,但说出的话狠绝得让瞿弈铭蹙眉,目光担忧地看着她,苏暖恍然未见,低头喝了口水,让滚烫的液体滑过她冰霜凝固的咽喉。
短暂的沉默在桌上蔓延,瞿弈铭无可奈何地叹息,目光落在苏暖的左胸口,他的眼底闪过一道jīng光,轻柔道:
“丫头,听里斯特讲,你做过换心手术,现在身体比以前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的关系,好多了。”
苏暖客气而疏离地点头,瞿弈铭岂会没看在眼里,他跟着点头,取过杯子慢慢地yīn了一口:
“丫头,我没想过要qiáng人所难,要求你为宁儿做什么,即使现在知道你是宁儿的姐姐,也没想过用所谓的血缘去羁绊你,尤其在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后。”
瞿弈铭毫不避讳地便将真相摊到桌面上,他神色如常,没有算计的yīn谋,只是坦诚地告诉苏暖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苏暖听出了瞿弈铭谈及宁儿时语音里的酸涩,即便是忍受着即将丧女的痛苦,也没像聂晓颖那样威胁她,她猜不透这位深敛的中年男子的想法。
难道他真的是大公无私吗?
瞿弈铭看出苏暖的疑惑,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嘴角,放回那杯水,接着说道:
“说不想救宁儿是假的,我一共三个孩子,第一个死于车祸,第二个却要死于病痛,不久的将来,恐怕只有懿辰承欢膝下。”
苏暖沉默地捧着杯子,她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因为她唯一且有效的安慰话语便是去为宁儿捐献骨髓,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
她不可能为一个二十几年来都没联系的妹妹而去冒险,或许还没救活宁儿,她便已经死在手术台上。
低头看着左手腕上的伤痕,曾经的曾经,她以为生无可恋,如果那时宁儿便出现,指不定她就甘愿地捐了,然而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监狱里那道颓唐的背影,即使父亲说不需要她,但她必须陪着父亲一起活下去。
神经末梢一个战栗,苏暖蓦地一转头,便看到杯中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美好英俊的脸庞,她迅速地眨眨眼,水面上了无一物。
“丫头……我听说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尤其在你父亲入狱之后。”
“差qiáng人意吧,最起码我还好好地坐在您对面。”
瞿弈铭的神色变得清淡,他凝望着苏暖随意的微笑,看不出眼底的深意,许久之后,当大棚内的食客都离开后,他才开口:
“丫头,如果我说,我想好好地照顾你今后的生活,你会答应吗?”
苏暖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这个神态坦然慈祥的男人,他也正盯着她,并且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稠密的睫毛微微地忽闪,路边飞驰而过的轿车车鸣声打破了棚内的寂静,然后苏暖给出了回答,她没有避开瞿弈铭的注视:
“不,我不能答应您,我有父亲,虽然他现在正在监狱里。”
即使我的父亲给不了我好的生活,我也没想过舍弃他,因为他是我的父亲,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光她永远不会遗忘。
苏暖的眼神很坚定,不像是在故作客气的推诿,瞿弈铭却也未立刻放弃这个建议:
“你不必现在就答应我,你可以考虑一下,只要那时我还健在,我便会按今天所讲的,好好照顾你,所以……”
一只宽厚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背,那双大手粗糙gān燥并且很温暖,很有父亲的感觉,他轻轻地拍了拍:
“答应我你会考虑,丫头,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建议,也一定会有心理负担,但请你相信,这并不是我的一时兴起,作为一个军人,我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不希望我这一生有什么遗憾。”
“可是,您为什么要照顾我,就算要补偿,也该是她来补偿,况且,我并不需要她的补偿,所以,您不必因此而愧疚。”
“看来我真是老了,猜不到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瞿弈铭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gān涩的笑意,“丫头,那不能说是补偿,我没想替任何人补偿你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照顾你。”
苏暖沉忖地低头,抽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地站了起来,她退开了凳子,向瞿弈铭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
苏暖不等瞿弈铭开口挽留,便转身往路边走去,留下一片晦暗的空寂。
“参谋长,夫人希望您在回去前看看宁儿小姐。”
警卫员在苏暖离开后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将聂晓颖的吩咐传达给了瞿弈铭,至于瞿弈铭和苏暖说了什么,毫不关心。
瞿弈铭望着苏暖远去的身影,幽然地叹了口气,瞟了眼那杯苏暖倒的开水,转头嘱咐警卫员:
“这里估计没公jiāo车站牌,也打不到车,你先送苏小姐回去,等你回来,再去医院吧。”
“好的,参谋长。”
警卫员上了车便朝着苏暖离开的方向开去,瞿弈铭依旧坐在棚里,他端起了那杯水,慢慢地喝光,若有所思地兀自出神。
如果二十几年前,他没有在部队里遇到当时是部队记者的聂晓颖,那么,现在是不是就会少一些遗憾和愧疚?
----《新欢外jiāo官》----
苏暖没有拒绝警卫员送她回去,她不会凭着一身傲骨一路走回天香华庭去,当她跟警卫员说出天香华庭时,连她自己都诧异:她竟然下意识地想去这个地方。
公寓的门并没有锁住,苏暖轻轻地一扭,便打开了防盗门,她走到玄关处便看到了倚靠在客厅的阳台边的颀长身影,她的眼睛里忽然飘过一片雪絮。
陆暻泓侧身对着她,一只手里拿着手机,听到关门声便徐徐转过身,在看到苏暖时,脸上未见欣喜或是愠怒,只是平淡地扫过一眼。
他将手机放进裤袋里,便一手cha袋,步履优雅闲适地走过来,经过脱了鞋进来的苏暖身边时,连眼角也未看一眼,便直接进了卧室。
苏暖察觉陆暻泓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暗暗地鄙视,面上却表现得淡然无二,也没主动讨好他,将外套脱了丢沙发上,打算整理行李。
她想好了,离开这里去中介公司找房子,上次出版摄影集赚来的钱,她基本上还没动过,找一间中上价位的出租房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为难之极。
只是,苏暖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却未找到她行李箱的踪迹,原本摆放箱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回想起刚才电话里陆暻泓的警告,苏暖一皱眉,追进了卧室。
“陆暻泓,我的行李呢?”
苏暖一冲进卧室,就被那张比原来还大上三分之一的chuáng铺怔在了原地,紫罗兰色调的chuáng单和被套,在灯光的打照下,使得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薰衣糙的幻境里。
而苏暖想要质问的对象此刻正悠闲地躺在chuáng上,一手支在后脑勺上,一手拿着遥控器,随意地调换着电视频道。
对于苏暖的莽莽撞撞,陆暻泓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紧抿着他那唇形完美的唇瓣,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上那无聊的节目。
苏暖见陆暻泓不想理会自己,也不勉qiáng,摸摸鼻子,自己悄然挪进了换衣间,去寻找属于她的行李,她觉得再没有完全确认前,她不该胡乱冤枉陆暻泓一通。
然后,事实证明,陆暻泓绝对不值得她动用所谓的恻隐之心!
“你把我的行李放哪里去了?”
苏暖急匆匆地跑到窗前站定,因为焦急,声量不由地提高了几分,陆暻泓闻声一蹙眉头,摆明了对苏暖鲁莽的不满,却没正眼看她一眼。
苏暖气恼地瞪着自顾自看电视的陆暻泓,想要去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却发现那样一来她势必要扑到他身上,脸一红,在转头之际,想到了好主意。
“陆暻泓,你到底把我行李怎么样了?快还给我,我急着出去找房子!”
陆暻泓瞳眸上的电视节目影像被苏暖的身影取代,她整个人挡在电视前,忿忿地质问着她,一张气得红彤彤的脸上带着煞气。
“你没有在二十分钟内赶回来。”
陆暻泓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没有回避她的火气,只是用遥控器指指墙壁上的挂钟,苏暖纠结了眉头,生气地反驳: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捐了。”
第二十九章 留在我身边
说得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未见丝毫的歉意,陆暻泓悠然地起身,修长的腿慢慢地踱向气得脸发青的苏暖。
“我记得我给过你忠告。”
是你自己罔顾了最后的时间限制!
苏暖听出陆暻泓话中意,她仰起头气愤地瞪大一双凤眼:
“小人!”
苏暖伸出的一根食指被陆暻泓紧紧地握住,他轻轻地往怀里一拽,苏暖便不自主地往前一倾,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这样近距离,苏暖才发现陆暻泓已经褪下了早晨那套被她整得láng狈褶皱的衣服,纯白的薄衫,米色的修身长腿,陪着暗色的棉拖,就这样站在她跟前。
他清冷淡漠的神色,和他此刻正在实施的动作着实的不搭,或许,这就是苏暖为陆暻泓定义的“假正经”。
这也是苏暖所懊恼的地方,只要和陆暻泓处一块,她永远无法伪装成清傲冷静的熟女。
哪怕,她只要表现得有面对顾凌城或是瞿弈铭时的一半,现在受制于人的就不可能是她,偏生她总抗拒不了美色的诱惑。
是的,她将自己面对陆暻泓时的屈服,归咎于陆暻泓那出色的外表,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而忽略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一双眼。
“你拒绝了顾凌城。”
她没有听错,是一个陈述句,不带任何的疑惑。
苏暖豁然看向陆暻泓,他的脸色就像他的嗓音,平淡,笼罩在一层薄雾后,不久之后,薄雾消弭,他淡淡地勾起嘴角,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地迎上她的,像对于苏暖的困惑,他坦然地往前一拽,又将苏暖拉近了几分,直到一双纤手抵挡在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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