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地眯起,神色依然淡漠,她却能感觉到他周围气流的涌动,当将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时,苏暖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美丽的外表就像是冰山的一角,真实的他却是那潜藏在海里的深邃,一旦他有一丝的不悦,他的身上便会散发出沉敛的危险气息,就像现在,她充分感受到了。
但她也猜到,这个男人即使气得要死,也会维持着惯有的风度,也许是他从小的家庭教育严令他成为一个举止得体的贵族,也有可能是外jiāo官的礼仪修养,让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从容姿态。
苏暖为自己大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些想法而震惊,她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了解一个陌生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迷惑了,只是下一刻,便被系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唤醒: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苏暖斜了眼陆暻泓,视线扫过那些嘲笑过她的孩子,垂眸莞尔一笑,左手cha在牛仔裤袋里,抬脚往外走,教室门口飘留下的是她浑不在意的话语:
“你点名不就知道了!”
接着,教室内出现片刻的寂静,稍后“哄”地一声,乱成一团,随处可见的是拿着手机拼命打着电话的学生。
引发事端的罪魁祸首步履悠闲地走在林荫道上,望着一个个背着书包慌慌张张从她身边掠过,跑向教学楼的学生,喃喃自语:
“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莽莽撞撞的……”
“暖暖,你还是这么不愿意吃亏。”
苏暖脸上的得意笑意瞬间消失,身后那低沉而富有磁xing的声音如魔魇闯入耳蜗,她单薄的身形在阳光下僵硬,她能听到自己灵魂破碎的声音,随着微风拂过,连一捧尘埃也未留下。
苦涩的生命(一)
时隔两年,当顾凌城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时,苏暖觉得,上帝又在继续两年前未完待续的玩笑,一直都没有放过她。
大学的林荫道上,两个人静止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张沉寂的黑白照片。
“市政府几个领导一块来这里视察,没想到会这么巧……”
顾凌城低沉带笑的嗓音越来越近,他的气场让她不知所谓地抵触,即使意识开始混沌,她还是努力想要逃走,逃离他qiáng大的气场。
她不愿意见顾凌城,甚至是与之相关的人,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那些过往云烟,早已在蹉跎岁月里,变得不堪回首,无论是好还是坏。
当一个人会让你不断想起掩埋在内心深处的黑暗,那么,不见他,是最明智的决定。
苏暖能感觉到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在耳蜗内回响着嗡嗡声,她在奔跑,没有目的,一直奔跑,没有停下来的自觉和勇气。
只要能逃出顾凌城存在的空间,去哪里都行,哪怕是地狱,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活着,本来就比炼狱还痛苦……
脚尖触碰到石头,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她láng狈地跌倒,大脑中如烟花绽放般,思绪如破闸而出的洪水,要将她淹没在绝望的làngcháo里。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紧追不舍,苏暖脸色苍白,磨破皮的手心忍着疼痛,迅速从地面爬起,继续跌撞地奔跑。
即使有一天她必须直面顾凌城,她也决不允许是今天,她以为她忘记了,日夜的麻痹,在她跌倒的那一刻,却都回到了她的大脑里。
身上的痛楚麻木得失去知觉,不知跑了多久,一条遒劲的手臂挡在了她的身前,然后,将无止尽狂奔的她生生地拉入了怀里。
苏暖不住地战栗,神色仓皇而茫然,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找不到属于她的依靠。
她被禁锢在一个怀抱中,那是顾凌城的怀抱,曾经是她以为最温暖安心的地方,如今却只会让她惶恐地颤抖,无法忍受一秒,无法承受心脏的窒息。
“你放开我!”
苏暖痛苦地大吼,双臂疯狂地击打着那条qiáng劲有力的手臂,想要甩开这个令她厌恶的怀抱,结果只是被他带入一个隐蔽的角落。
顾凌城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被他压制着,保持沉稳有序地呼吸,他在她耳边喘息地低喃:
“恨我吗,暖暖,你一定很恨我吧?”
她的挣扎只是徒劳,到最后,她只是无力地垂下双臂,朦胧的视野里,仰望的是斑驳树叶里倾泻的阳光,嘴角是苍白虚无的嘲笑:
“恨,你以为你配吗,顾凌城?”
揽在她腰际的手一紧,让她的呼吸也变得沉痛,顾凌城没有打算放过她,或者说,在他站在她身后时,他就打算好,残忍地伤害她。
“今天是我和瑞晗的结婚纪念日,你知道的,暖暖。”
他略带感伤的语调,只是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动,努力压抑着什么,却还是不经意地泄露了她的无助。
用力地挣扎开顾凌城的束缚,在他再次将她逮住之前,趔趄地倒退,单薄的身体不可遏止地抽噎,泪水还没留下,就已被她抬手擦掉。
“你不该忘记这个日子,不是吗?”
是啊,她不该忘记,不该以为只要刻意地忽视,她也可以平常地度过今天,也不该在光明中微笑。
今天的日子,她应该嚎啕大哭,不断怅悔自己的罪过,所以,上天派了顾凌城在提醒她,用更加严酷的方法惩罚她的忘记。
苏暖仰起头,清冷地扬起唇角,望见了顾凌城眼里的一抹忧伤,不由地轻哧而笑,眼泪却已滑过脸颊:
“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真的差点忘记了,原来我还是一个不被命运宽恕的人,真是要谢谢你!”
泪水在浓重的烟熏妆上,划出一道黑色的痕迹,在他抬起手之际,她qiáng忍着战栗,迅速地转过身,步伐虚浮地往前迈出。
顾凌城没有再追来,她可以安心地往前走,心却是一片惘然而空虚,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虚无缥缈,就像是一个氢气球,一直在空中飘浮,无法落地,此刻的她,再也找不到自己这样走下去的目的。
刺耳的车鸣声,迎面而来,苏暖木然地转头,入目的是晃眼的灯光,让她睁不开眼,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突然涌入大脑,侵占了她的思维和呼吸。
马路上,尖锐的刹车声混着呼喊声响起,当她回头,只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她听到车子撞击ròu体的闷响还有周围的尖叫声,意识混沌不清。
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的身体被紧紧地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抬起头,涣散的视网膜上,还留着少晨勉qiáng撑起的温柔笑容。
“别怕,苏苏……”
一泓触目惊心的嫣红,混着她的眼泪掉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渲染开荒凉的妖冶血色。
汽车紧急的刹车声将苏暖从记忆中拉回,望着不断bī近的汽车,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没有慌张地退后,面色是过于平静的麻木。
纤臂骤然被人拉住,眼前一晃,一个踉跄地后跌,汽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飞驰而去,汽车卷起的灰尘中,她懵然地转过头,看到的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
片刻地滞呆后,她黑呼呼的妆容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却显得纯真而清澈,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说:
“少晨……”
然后,双眼紧紧地阖上,消瘦的身体,仿若被抽空了力气,软弱地缓落,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投入了一只修长的手臂间。
她的眼角,涌出的是大片大片透明的忧伤……
苦涩的生命(二)
空寂的走廊上,陆暻泓安静而优雅地走着,在地面上拖着清雅冷寂的一道影子。
病房的chuáng上,苏暖的双手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安静地坐着,她悠远的目光眺望着窗外,似乎在欣赏着美好的风景。
但是,他站在走廊的窗口,即便隔着距离,依旧看见了她眼角闪烁的晶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五分钟前,李岩容的话语还依然回dàng在耳边。
“她的心脏没问题,刚才只是受了刺激,再加上她疲劳过度才会昏倒,说来也奇怪,怎么又是今天这个日期?”
他不解地微蹙眉心,看着整理病历的李岩容,淡淡地问道:
“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一件事有这么大的求知yù,他无法解释这份好奇心,李岩容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两年前的12月4号,她也躺在那个病房里,当时她刚做好换心手术。”
李岩容有稍刻的停顿,观察着他的神qíng,见他没有多大异样,才继续道:
“就在这一天,少晨出了车祸。”
他没有做声,沉默的态度让李岩容脸上露出诧异的表qíng:
“我以为陆家的人就算不怨恨她,也不会再和她有往来……”
“所以呢?”
他的反问让李岩容顿时语塞,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出了办公室,淹没在走廊的yīn影中。
12月4日,少晨出车祸过世,根据里斯特给他的资料,他清楚地知道,那一天也是苏暖的父亲被宣判死刑的日子,也是……她前夫迎娶尹氏千金的大喜之日。
他在送她来医院的途中,不经意看到她手腕上jiāo错复杂的陈旧刀痕,那是人为的刻意,不然不会一直割在同一个地方,她迫切地想要让她的生命流逝。
苏暖下了chuáng,赤着脚,缓慢地走到窗口,她打开窗户,任由冰冷的空气chuī拂过她的面颊,chuī散她脸上的红晕。
她轻轻地阖上眼睫,下巴微扬,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单薄消瘦的身形,在病房蒸汽中逐渐朦胧模糊起来。
一个不着边际的女人,浓厚的烟熏妆下,掩藏着一张纯洁美丽的脸庞,那样的静谧安然,太过于纯粹gān净,却也容易激发男人的劣根xing和内心的yīn暗一面。
大概男人见过这样的苏暖,恐怕都会一生难忘,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少晨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因为这份纯净的美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守护。
这个突兀的想法让他的眸光一闪,却还是寂默地推门而入。
刚才乔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在学校里,她见到了她的前夫,也是本市的副市长--顾凌城,他知道这个名字,资料里写得很清楚。
里斯特的调查很彻底,连两年前的贪污案内容也一清二楚,A市前任市委书记苏振坤落马倒台,是他的女婿向纪检部门投送了贪污证据,而他的女婿也因检举有功,坐上了副市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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