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也循声看向导购小姐的怀里,都是一系列淡色调的连衣裙,只是她还未细看,就听到门口响起轻柔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踩地的声响:
“妈,你衣服买好了没?”
苏暖心跳一顿,她转过头看去,便看到尹瑞晗正推门而入,优雅柔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苏暖也想起那位贵妇和尹瑞晗的确长得有些相似。
尹瑞晗的笑容在看到陆暻泓和苏暖时,有一刹那的凝结,也停下了往里走的脚步,她也没料到两年后会几次三番见到苏暖。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在门边,苏暖的后背一阵激灵,她的血液出现瞬间的回流,然后在下一刻又恢复正常。
连买件衣服都能碰到一块,苏暖心中暗嗤,天下竟会有这样的“孽缘”。
苏暖望见玻璃门上反she的刺眼光线,一道器宇轩昂的挺拔身影进入她的视野,她不适地撇开眼,不再去注视。
如果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眼神,从惊讶到爱慕,从相知到失望,再从期待到绝望,直到最后,她已经不愿意看。
那么,这份感qíng唯有沉默以对,因为除了沉默,他们之间已经一片死灰。
再也刮不起风,卷不起làng,也下不起雨。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顾凌城走到尹瑞晗身边,怜惜地揽过尹瑞晗的纤腰,低眉细细询问,神qíng温柔,并且深qíng,看不出是做戏还是真qíng流露。
尹瑞晗收回凝望苏暖他们的视线,望向身旁的顾凌城,微微地摇头,抿起唇角柔声道:
“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小姐和六少。”
顾凌城了然地挑了挑浓黑的剑眉,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苏暖他们所在的位置,他淡淡地笑了下,很自然的一个招呼。
苏暖倚靠在陆暻泓怀中,却无法避开顾凌城眼神的停留,她不知道陆暻泓为何会突然止步不前,在顾凌城出现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可是,在她的认知当中,陆暻泓对顾凌城的态度一直不太友好,尽管她不了解这份隐隐的敌视是从哪儿来的。
“陆先生,这些衣服需要我为您包起来吗?”
导购小姐恭敬地询问着神色静寂的陆暻泓,他只是淡淡地投去一瞥,“不用了,我有空再来买。”
说完,不再多做停留,忽略导购员的诧异,抱着苏暖绕过沙发,径直往朝着门口走去。
苏暖的双手环着陆暻泓的脖子,她仰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五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看不清他的表qíng。
不过,即使下一秒她看清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他依旧面无表qíng,似乎很吝于施舍自己的qíng绪。
“小晗,快去告诉那个没礼貌的男人,你父亲是谁,还有凌城是什么身份,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
贵妇仿佛刚从陆暻泓营造的震惊中回过神,一看到自家的女儿和女婿立刻使唤起来,那只做过美甲的手气愤地指着陆暻泓的背影。
尹瑞晗面露尴尬,有所顾虑地瞅了眼刚走到门口的陆暻泓,没有按照贵妇的指示上前,相反的,而是走至贵妇身边,握住了贵妇的手。
“妈,您别急,有什么事回家和我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贵妇听了尹瑞晗的柔声细语,非但没有消气,反倒火冒三丈,撑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瞪着脸色难看的尹瑞晗: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任由我堂堂尹氏董事长夫人受人rǔ骂吗?”
尹瑞晗的目光环顾周围,注意到其他顾客的眼神,有些难堪,压低声在贵妇耳际说着什么,结果却换来贵妇的怒言而斥:
“不就是一个副部长吗?凌城还是副市长呢,难不成还要看他脸色?”
苏暖在被抱出门前,听到贵妇的怒喝声,她越过陆暻泓的肩头,看过去,却和顾凌城深邃的视线不期而遇,他的脸色异常的平静,却似结了一层薄冰。
然后,当他的和她的目光对上时,他倏然扬起嘴角,笑容瞬间融化了冰角,笑眯眯地望着她,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心绪。
但她觉得,那不可能是爱,最多只能算是不甘,不甘于他不要的东西竟然会被别的男人捧在怀里。
苏暖因为自己能觉悟到顾凌城的心事而轻声嗤笑,她转回眼睛,却发现陆暻泓停驻在她脸上的清冷目光,他的瞳眸上,有她嘴角嘲讽的痕迹,他似乎又忘记了离开。
苏暖扯动起嘴角,想将那抹讥笑转变为友好的微笑,只是还未等她调整好心态,陆暻泓便移开了眼,对她的笑容视若无睹。
“凌城,你去问问他是哪个部的,明天你去找他上司,看他怎么jiāo代今天的行为!”
骄横跋扈的吆喝没有停止过,苏暖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两年前无意间看到过一篇八卦报道,这位贵妇应该不是尹氏董事长第一任原配,两年前才正式嫁入尹家,真实身份是尹氏董事长很多年前的qíng妇,因为被原配打压得苟延残喘,不得不消失匿迹。
如今原配过世,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qíng妇正式胜任为正室,而助她登上名门夫人高位的一张王牌……
苏暖眼角的余光瞥向尹瑞晗,尹氏董事长的原配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对付qíng妇自有一套霹雳手段,这些多年来,也就尹瑞晗能健康长大,尹董事长知道后,怎么会不想让她认祖归宗?
苏暖很好奇,当这位尹夫人知道陆暻泓是外jiāo部的,会是什么反应,一个是省部级副职,一个是厅局副职,孰高孰低,一听便一清二楚。
顾凌城只是垂眸笑了笑,并未因此而有低人一等的难堪和窘迫,他缓步到气呼呼的尹夫人身边,柔声安抚:
“听说施华洛新到了一套首饰,不知道妈是喜欢钻石呢,还是宝石?”
尹夫人一听到顾凌城的话,火气立刻降了三分,埋汰地横了尹瑞晗一眼,说了声“真不讨人喜”后,便笑意涟涟地拉着顾凌城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转移了话题,将刚才发脾气的事忘得一gān二净。
顾凌城望着那只抓着自己不放的手,抿嘴淡笑,眸底qíng绪不明,但还是态度礼貌地回答着尹夫人的问题,而一旁的尹瑞晗则在看到门口未离开的陆暻泓时,忙着上前道歉。
“六少,刚才我母亲对您无礼了,还请您谅解。”
苏暖看到尹瑞晗秀美的柳眉间,不得不屈服的无奈和疲倦,她若是不想得罪陆家,就必须让陆暻泓消除对她母亲的厌恶和不满。
尹瑞晗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份聪明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经过了岁月的洗涤,太多残酷的磨砺后升华而成的,在苏暖两年后第一次遇到她时,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暻泓仅是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投放在了前方的风铃上,让苏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很孤傲清高,也是人生第一次,让她产生想踹人一脚的冲动,即便他轻蔑对待的对象不是她。
任何一个女士都无法容忍被一个男士这样无视地对待,苏暖斜眼看向尹瑞晗,她忽然觉得她应该纠正自己的说法,最起码眼前的尹瑞晗做到了,面不改色地承接陆暻泓的冷qíng不屑。
“希望六少忘记今天的不愉快,我代我母亲向你赔礼道歉,希望您能接受。”
尹瑞晗放低自己的姿态,朝着陆暻泓优雅地鞠了个躬,仿佛没看见苏暖打量的眼神,只是垂下眼睫看着地面,希望得到陆暻泓的原谅。
“我不会去责怪一个没有教养的人,说话莽撞尖刻并不是她的错,她身上的标签注定了她的行为举止。”
陆暻泓的声音如水般清淡,不带一丝感qíng,但他尖锐的话语却令尹瑞晗瞬间面色苍白,苏暖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地拧紧了眉头。
的确是很不堪入耳的话语,尤其是对那些机缘巧合下,闯入上流社会的人,他们努力想要遗忘自己卑微的身世,却往往在那些真正的名流眼里看到对他们的鄙夷。
苏暖望着脸色像调色盘变化的尹瑞晗,突然间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她是不是也算是bào发户行列中的一员,只不过父亲的倒台,使她重归于社会底层了。
“他说得这是什么话,一个副部长怎么敢这么看低人?”
尹夫人在听到门口的对话时,就停止了和顾凌城的讨论,当她听清陆暻泓清冽嗓音里透露出的信息时,立即尖声呵斥起来,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苏暖仰视向陆暻泓,只看到他坚毅gān净的下巴,曲线优美,被这样一个天生高贵的男人讽刺,再难听的话语也会成为不可反驳的真理。
也是这一点,让尹夫人抓狂不止,当陆暻泓说完下面一句话时,她捂着太阳xué差点气倒在地,如果不是顾凌城伸手扶了她一把的话。
苏暖瞥见顾凌城,他优雅自若,没有因为陆暻泓的话而受到一点影响,她才想起,顾凌城也不是天生的贵族子弟,他是一步步往上爬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只是,他又和那些以侵略的姿态进驻社会名流阶层的野心者不同,他的身上不闻浓烈的shòuxing气息,他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优雅仿若浑然天成,无比自然。
说他是入侵者,倒不如称之为上流社会的回归者。
当他似乎意识到苏暖的目光,看过来时,苏暖早已掠开了眸中的打量,将眼睛望向了店外来往奔驰的车流上。
当苏暖陷入往事的思绪中时,她的头顶再次响起陆暻泓的声音,一贯地冷淡无澜,却足以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làng:
“并不是所有的人,只要给了她高贵的生活就会高贵起来,我希望令堂,最好能清楚明白这一点。”
尹夫人被顾凌城扶坐在沙发上,面色如猪肝难看,颤微微地指着陆暻泓颀长的背影,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苏暖暗想,要是陆暻泓再补上一句,这位故作高贵的尹夫人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只剩半条命?
陆暻泓这样的口才,又有几个人敢同他叫板,睿智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置于颜面尽失的位置的。
顾凌城便是这样的一个睿智者,他自始至终都未和陆暻泓来过一次正面jiāo手,不是因为畏惧,而是他从未想过与陆暻泓为敌。
与qiáng者反目成仇,百害而无一利,即便这位qiáng者让他的岳母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他也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
这就是顾凌城,看似深qíng,实则最为无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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