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下脑袋,任由蓬乱的长发挡住她的脸,她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很难看,所以想要立刻逃开,她肮脏凌乱的样子,不应该污染那双美丽的眼睛,即使那不再是少晨的眼睛。
陆暻泓从来都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影响力,习惯了无数目光的注视,他不会再为了一两个惊艳爱慕的眼神,而停驻他的脚步,或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一对愤怒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时,他却无法像往常那样置之不理,回过身,他犀利jīng锐的目光撞上的是那厚重刘海下的一片yīn暗,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却完全感受到了她的难受和压抑。
在他还没理清这份压抑是从何而来时,她却已经慌张地逃出了他的视野,那样一个浑身邋遢的女孩子,他无法用一个高雅的词语来形容。
“先生,您的鱼!”
陆暻泓望着被大婶包裹得严实的三文鱼,绯然的唇角,是一抹满意的浅笑,拎过gān净的袋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道了声谢谢便往收银台走去。
西装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陆暻泓一手拎着鱼,一手拿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脚下忽然一滑,一个趔趄,颀长的身姿晃然往前倾倒。
“哐当!”
漂亮修长的大手一把按住旁边的货架,控制了摇摇yù坠的身体,却无法避免地撞上坚硬的铁架,肩膀上一阵疼痛,gān净得毫无褶皱的西装上,已然染上了一层灰尘。
这个意外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也让他在公众面前罕见地失态,这样的失误足以让他耿耿于怀上一段时间,作为一名优秀的外jiāo官,他的言行都体现着优雅从容,而不是这样的láng狈!
不悦逐渐在眉宇间涌现,陆暻泓目光落在地上,寻找罪魁祸首,入目的俨然是那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三文鱼。
彼此陌生(一)
浓郁的咖啡香气氤氲着复古的建筑,睦南路237号,这间在纯正的中式传统和纯正的西式味道相遇中,碰撞出慵懒和闲qíng的咖啡馆门口,赫然停着一辆亮眼的宝蓝色跑车。
幽静的胡同里,隐约流淌着七十年代流行的靡靡之音,古老的建筑上,爬满了葱郁的藤叶,即使面临深秋也不曾有凋零的迹象,处处透着内敛的奢华和张扬的低调,矛盾而不冲突。
陈旧的木质楼梯,因人的踩踏发出吱呀声,本安静地坐在卡座上的清俊男子,从窗外收回悠远的目光,随即便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平静。
英式咖啡杯内,卡布奇诺的馥郁四溢,陆暻泓轻抿一口,在他将被子放回杯盘,抬头之际,便看到楼梯口的高大男人,褐色的西装,喘着粗气,本笔挺的领带也因呼吸急促而被他大力地扯开。
“三点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
他平复着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膛,一边往陆暻泓所在的位置走去,步伐不疾不徐,手里拿着的正是陆暻泓规定的时间点为止法国股市收盘指数的相关文件。
陆暻泓平淡的脸色,未出现任何的欣喜和赞赏,似乎这样的结果只是刚好达到他的最低要求,所以并不值得炫耀和得到赞扬。
对于陆暻泓吝于表扬的行为,男子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径直在他对面坐下后,便将文件推到了陆暻泓跟前。
“有你这么催命的吗?回国第二天就这样奴役我,还不给年终奖金!”
“我以为我给你的,足够你在年底好好挥霍一次。”
男子被陆暻泓的回答堵得讪然地仰靠在卡座背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jiāo叠,将领带随手扯下,扔到一边,顺手解开两口扣子,招来侍者,点了杯咖啡,随后便悠然地眯着眼养jīng蓄锐。
斑驳的阳光,透过玲珑花窗,点点倾洒在陆暻泓白皙的肌肤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专注的神态,让他看上去仿若一座优雅却不失严肃的雕塑。
男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目光无意间瞟到陆暻泓跟前的咖啡杯,浓黑的剑眉一挑,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痞笑地勾起:
“Ansel,很少有男人会这么钟qíng于卡布奇诺,都说它是爱qíng的滋味,你是不是也在品尝卡布奇诺的时刻,等待着爱qíng的降临?”
陆暻泓浏览文件的眼睛,幽幽地抬起,看了一眼满脸八卦的男子,又低下了头,未作任何的答复。
这个被称为泰伦斯的男子却未善罢甘休,眼巴巴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凑近,眼神四下扫dàng了一圈,才刻意压低声,殷切地盯着陆暻泓漂亮的俊颜,鬼鬼祟祟地问道:
“老实jiāo代,在挪威的这几年,你那童子身破了没?”
陆暻泓复又翻过一页,凝注的目光依旧落在一张张的数据分布图上,清冷的嗓音却预兆着一种禁止话题的严令。
“泰伦斯,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泰伦斯自觉无趣地摸摸鼻尖,当他的咖啡被端上来时,不忘朝礼貌的年轻侍者眨眨眼,看着侍者羞红了脸落荒而逃,才满意地拿起咖啡杯,一边喝着苦涩的爱尔兰咖啡,一边打量着对面投入工作的男人。
他对自己的长相一向自信,混血儿的五官轮廓,让他具有东方男子没有的硬朗和俊美,只是这份孤傲在遇上陆暻泓后,变得岌岌可危。
尤其在看到这个xing子冷清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将上流社会的名媛拒之门外后,和自己放làng不羁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也间接导致了自己的名声大不如前。
名门千金提到陆暻泓,自然而然联想到高贵有风度的外jiāo官,而提到他泰伦斯,却是大相径庭,曾经幽默风趣的华尔街顶级cao盘手,因为有陆暻泓的在场,瞬间降格为油嘴滑舌的落魄jiāo易员。
这样的差别待遇,让他抓狂了两年,却在得知了陆暻泓的某个秘密后,这股子不服气便烟消云散。
三十二岁还坚守着自己的贞cao,这样的陆暻泓,难道不值得他佩服吗?
对面传来的偷笑声,陆暻泓不是没听见,只是这样抽风的笑声听得多了,他早已经可以置若罔闻,专心应对自己的工作。
见陆暻泓一直未附和他的玩笑,泰伦斯也不再继续,喝着自己的咖啡,靠在卡座沙发背上,听着咖啡馆内邓丽君的歌声,难得享受一下这里的小资qíng调。
陆暻泓没有花很长时间,便看完了那些复杂的K线图,合拢文件,重新递还给了泰伦斯,而泰伦斯也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笑吟吟地瞅着陆暻泓:
“民族英雄,还看得懂?需要我为你讲解一遍吗?”
对于泰伦斯给出的这个称谓,陆暻泓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凌驾于雇主和雇佣者之上,虽然xing格迥然不同,却是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当泰伦斯说出“民族英雄”时,陆暻泓可以完全相信,他玩笑的语气里,没有讽刺的意味,听在耳里,也只是微微地翘起嘴角。
侧头望着窗外的夕阳西下,深邃的眼眸微眯,使得他gān净透彻的气质中,晕染上妖娆的雾气,这样的美丽,即使是男人,也会被他迷惑出神。
泰伦斯为自己没出息感到懊丧,却不得不承认,陆暻泓这厮绝对具有男女通吃的潜质,拉回自己走神的思绪,gān咳一声,转换话题道:
“听说你去找那个孩子了?”
陆暻泓看了眼好奇的泰伦斯,端起卡布奇诺微抿,无声之间,却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是去找那个孩子了,可惜,没找到。
这是陆暻泓表达的意思,泰伦斯了然地点头,也学陆暻泓的样,慢慢地品着苦涩的咖啡,两条眉纠结在一块,嫌弃地把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才接着道:
“你让我每个月往那张卡里打两千块,结果上个月我闲来没事,去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她一分钱也没动。”
泰伦斯惊诧地瞪大眼,听着陆暻泓平淡的叙述,反应过来后,却是忿忿地不满,控诉地望着陆暻泓:
“你既然早猜到她不会动这笔钱,为什么还每个月让我跑去银行存钱?”
陆暻泓无视泰伦斯的埋怨,从卡座上起身,整理着西装上的褶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泰伦斯,给出了一个让泰伦斯bào走的理由:
“你不是说你闲来无事吗?”
言外之意:所以,我就找点事给你做做。
彼此陌生(二)
泰伦斯俊朗怒极而笑的轻哧,仿佛想起了什么,平息了愤懑,晃着jiāo叠的长腿,重新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搁在鼻翼下,闻了闻,却未入口。
然后,坏坏地扬着嘴角,抬头仰望着挺直地站在对面的男人,俊朗的脸庞上不乏幸灾乐祸的看戏成分。
“这次老爷子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来,说出来让朋友替你高兴高兴!”
果然,被泰伦斯这么一提,陆暻泓淡淡的脸色上,出现恍惚的不耐,即使稍纵即逝,还是被一直死盯着他的泰伦斯逮了个正着。
“要不是你关键时刻掉链子,现在你的娃都这么高了!”
泰伦斯洋洋得意地伸手比划着,全然不顾陆暻泓已经敛起的眉头,目光在瞟到桌上的一串车钥匙时一愣,而陆暻泓已经往楼梯口走去,步伐自始至终地优雅而克制。
“怎么开了两天就还给我了,你在A市买了新车?”
泰伦斯拎起自己的跑车钥匙,冲陆暻泓的背影摇晃着钥匙挂件,迷惑而不忘自我反思,难道是我的车不拉风,他看不上?
陆暻泓在迈下楼梯前,回过头,看了眼表qíng纠结的泰伦斯,淡淡地反问:
“你不觉得自己开车是一种làng费时间的行为吗?”
泰伦斯懵懂地眨眨眼,俊脸上是一片不解,灰蓝色的瞳眸中,映出的是陆暻泓走下楼的身影。
往窗口探了探身,他就看到咖啡馆外面慢慢停下的黑色奔驰轿车,司机下车,快速地绕过车头,毕恭毕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
原来是有专用司机来接啊!
泰伦斯努努自诩xing感的唇瓣,就看到陆暻泓从咖啡馆出来,坐进了轿车,而司机在关上门后,却进了咖啡馆,没过一分钟便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袋子,然后匆匆地上了车。
目送着轿车离开,泰伦斯才搁置下咖啡杯,收起自己来时带来的文件,便起身下楼打算走人,只是,在他刚要跨出门口时,便被一名侍者拦住。
“先生,您还没买单呢!”
泰伦斯注意到周遭异样的眼神,也不悦地绷紧了脸,却在看到侍者递上来的账单时,不得不掏出皮夹付钱,咬牙切齿地心中抓狂:他犯小人!
——《新欢外jiāo官》——
车子驶上立jiāo桥的环道,在平坦的道路上飞驰,陆暻泓独自坐在后座,他那双形态优美的细长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很明显,他正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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