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战争_林笛儿【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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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万又一万的,池小影的心qíng沉重了。

  到了中午,夏秀芬醒过来了,氧气罩拿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看着池小影唇直哆嗦,张了张,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半个身子有知觉,其他半个身子是麻木的。

  池小影吓得按响急救铃。

  秦朗赶了过来,黯然告诉池小影,夏秀芬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半身瘫痪,以后大小便都无法自理。

  猜测是一回事,到事实又是一回事。

  池小影呆坐在椅中,好半天都没说话。

  夏秀芬看着她,泪水止不住。活到五十多岁,突然成了一个哑巴、一个瘫者,生不如死。

  “阿姨要勤擦洗,要勤翻身,防止生褥疮。小影,你身子单薄,又要上班,最好尽快找个保姆。”秦朗说道。

  池小影心里面掠过一阵酸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重症病房位于十二楼,从上面看下去。下面的人好小。

  一件又一件的意外,象大山一般,层层压过来,眼前一片迷茫,她和妈妈还有明天吗?她的肩太窄,有的重担能挑,有的挑不起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抱着妈妈一起跳下去,什么都不要想了。不禁恼恨起天上的爸爸,看着她和妈妈这样凄惨,他心安吗?

  “小影,小影……”秦朗又连着喊了几声,她才恍惚地回过头,“呃?”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走神了,你说什么了?”

  “如果你同意,我想把阿姨送到疗养院,那里的陪护人员比较专业,可以再尝试中医针灸、按摩,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一切都乱了,池小影知道秦朗的建议很好,却不敢应。

  chuáng上的夏秀芬呜呜地叫着,拼命摇头。

  “小影,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谢秦医生,我……我会考虑。”能说什么?

  夏秀芬抬起能动弹的一只手臂,向池小影招手,她走过去,夏秀芬在她的掌心一连写了十多个“不,不,不……”然后夏秀芬闭了下眼,划道:“让我死!”

  “不!”池小影放声叫道,抱住了夏秀芬,“我不让妈妈死,不让……”

  秦朗去护士站,让护士给夏秀芬注she了一针安静剂,她现在这么激动对病qíng不好。

  他把池小影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打发走了胖胖的护士,只留下他和她。

  “告诉我,是钱的问题吗?”秦朗问道。

  池小影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来……”

  “不要,”池小影打断了他,“不要是你。”现在只要哪个有钱人愿意娶她,她都嫁,但不能是秦朗。

  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秦朗皱起了眉头,被他说得一怔,“什么叫不要是我?”

  “秦医生,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妈妈的事我另外找人想办法。”最多,最多,她抛弃尊严,向宣潇开口。

  但只要一泛上这个念头,心里面就像有把刀,在一刀一刀地铰着。

  也许她宁可死,也不愿踏出这一步的。

  “你宁可找别人,也不想找我?”他听明白了。

  “因为你不是收破烂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她自bào自弃地说道:“我好好的时候,把你一把推开,总在象这样láng狈不堪的时候就找上你,我把你当成了什么?纯粹利用吗?我会瞧不起自己的。”

  秦朗凝视了她几秒,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口,轻轻叹了口气,“小影,别这样说自己,你不是破烂,在我眼里,你是一块珍宝。最初的感qíng总是最真挚最美好的,换作是我,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想放弃第一段婚姻,哪怕能有一丝机会,就想复合。你那样的选择没有错,是人之常qíng,我从来没有怪罪你的想法。只要你幸福,不一定要嫁给我。我对你心里也一直是胆怯的,毕竟大了你十五岁,当我五十岁时,你才三十多,隔了一辈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小步,而是一道鸿沟。所以看到你和宣潇在一起时,我不战而退,可是小影,我不应该说感谢阿姨生了这场病,可我真的感谢命运把你又推到了我的面前,你是麻烦我也好,利用我也好,哪怕没有结果,我都想照顾你。”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字字重似千钧。

  “你傻了吗,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我不是以前那个小影了,我有一个卧病在chuáng的妈妈,还负债累累……”池小影推开她,他说得很好,可她就是觉着不好。

  “这都是上天为我加的筹码,我有足够的能力帮你担起。我想让你欠着我,欠我的感qíng,欠我的人qíng,欠我许多许多,多得你这辈子还不起,只有接受我……”

  秦朗灼灼地盯着她无助的双眼。

  她知道只要她轻轻一点头,肩上什么责任都卸下了,但真的不能。因为他是秦朗,真心实意关心她的秦朗。

  “秦朗,你不知我有多心动,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对我说这些,谢谢,我……我还是不能接受。”她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秦朗在她的身后说道。

  在她的心里面,妈妈重于一切,她愿意为了妈妈做任何事。现在却坚决地拒绝他,那是因为她是在意他的,她不想他们的感qíng在这样的qíng况下开始。

  就凭这一点,他义无反顾地向她走去。

  第六十三章 背水一战(三)

  第二天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个清明节也不例外,天气yīn沉,细雨飘飞。

  宣潇很早就来办公室了,最近,他搬回家里住,呆在原先那个家,感觉空气里的浮尘都写着“池小影”三个字,他受不了。搬到家,也不得安宁,妈妈在他耳边嘀咕来嘀咕去,说莫薇长莫薇短的,烦得他想骂人。莫薇也是隔三差五来窜门。就办公室还有一丝安宁。

  不知是四月的小雨清寒慑人,还是别的,宣潇心qíng有点烦闷。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和池小影呆在县城的老家,给她父亲上坟。当着夏秀芬的面,池小影不掉泪,但只要一告辞回家,上了车,她会歪躺在座椅上,面对窗外,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默默地开车,不劝阻她。人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在悲痛的时候,哭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过江的时候,他会把她拉出来,站在甲板上,晒晒太阳,chuīchuī风,然后不着痕迹地替她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泪。

  她头搁在他的肩上,环着他的腰,闭上眼,一动不动,江风把她的长发chuī乱,发丝打在他的脸腮上。

  今年……她还会哭吗?

  心里面突然跳出这一句话,把宣潇吓了一跳。她哭不哭与他有什么关系?他闷闷地点起一支烟,抽到半截,突然捏灭,然后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冷着个脸出了工作室。

  车漫无目标地在街上转了几圈,方向盘一转,他把车开向了郊区的墓园。

  这个节日,不来趟墓地,心里面总象少了什么。

  去看看柏远吧!看看死得神秘,死后还让他吞了口苍蝇,遗了他一顶绿帽子的“好友”,她会在那里吗?

  天气不好,上坟的人在前两天就来过了,不然这条通往墓园的公路通常会挤得水泄不通。今天人也不见得太少,沿途有许多花农捧着一束束jú花,穿着雨衣,叫卖着。

  来到柏远的墓地之后,天空仍旧乌云压顶,雨丝下一阵,停一阵,像是一个妇人的哭泣——稍有平复又被新的伤心催bī得泪如雨下。宣潇撑着一把黑伞,发现已经有人来过了,柏远的墓前有纸钱的灰屑,有白jú花、huángjú花,被雨淋得耸拉着。

  柏远走得突然,墓碑上的一张大头照还是柏远的毕业照,笑得眉宇飞扬,意气风发。宣潇把在路边买来的一束jú花放下,怔怔地对着柏远立了一会,突然有一种恨不得掰开墓碑的冲动,想责问那堆躺在盒子里的灰烬,为什么对他做这些事?

  他笨拙地刚刚把与她之间的裂痕修补好,柏远飞起一脚,一切又烟消云散了。

  他大口呼吸,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柏远仍然一脸阳光般的笑意,毫不为他的qíng绪所动。

  白色的jú花在铅灰的天空下,显得十分耀眼、凄然。也就在这时,雨渐渐停歇了。

  宣潇收起雨伞,默默地转过身,往墓园外走去。在门口,遇到一个手捧素jú的女人刚下出租车,他瞟了一眼,虽然瘦得形削骨立、衣衫皱乱,他仍认出是燕南南。

  燕南南也看到了他,没说话,在墓园,人总是特别的肃穆、唯心。

  宣潇拧着眉,没有急于回车,看着燕南南向柏远的墓走去,放下jú花,双手合十,闭上眼,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祈祷什么。

  许久,她才转过身,往这边走来,在宣潇面前站定,沉声问道:“你在等谁?”

  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怨恨。

  接着,她又问:“不会是想捎我一程吧?不怕我脏了你的车?”

  宣潇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走向车,燕南南倒也识趣,自动自发地跟了上来,坐到后座上。

  “别忙开车,再呆一会,”她扭过头,对着墓园,神qíng凄婉,“我说过他要被牵累的,现在信了吧!不过真傻,好死不如赖活,gān嘛自杀呢?那层面皮有多重要?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又不是没钱,像我都快被口沫淹死了,不也活得好好的。有烟吗?”

  宣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扔给她,她手哆嗦地点上一支,一支哆嗦个不停的肌ròu才镇定了下来。

  “有好久不见了,在哪高就?”宣潇开了口。

  “你不知道?”燕南南吐出一口烟,耸耸肩,“也对,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会关心的。那柏远为什么自尽你知道吗?”

  宣潇挑了下眉。

  燕南南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宣潇,你估计是本世纪快濒临绝种的冷血动物了,在你心里面,除了工作,还有别的吗?告诉你,宣潇,我和柏远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

  “哦,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得出这么伟大的结论?”宣潇讥诮地一笑。

  “当然根由在于我,我落成这样是我的报应,但柏远,”燕南南凄楚地闭了闭眼,“你把那条内裤放在洪指挥的口袋里,让他显丑,给了他对手一个把柄,他被双规,从而jiāo待出我曾拿过他一百万、柏远敲诈过他二百万的事,即使柏远把二百万早捐给了慈善机构,但他要以敲诈罪被起诉,他现在那漫步云端的样摔得起吗?一条内裤,水建公司损失千万,我成了丧家之犬,洪指挥被判了无期,柏远丢了xing命,惟独你安然无恙。人,聪不聪明,现在就显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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