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2_七微【完结+番外】(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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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小的酒,他将一半洒进大海里,一半自己喝了。

  敬亡灵。

  谢谢你,季司朗。

  当晚的晚餐,朱旧终于喝了一小碗汤,又吃了一碗米饭。

  傅云深很开心,问她:“明天想吃什么菜?后天呢?”

  她说:“云深,我收到Leo的邮件,他邀请我回母校任职。”她抬起右手腕,“我虽然以后不能再拿手术刀了,但救死扶伤,也不仅仅只有外科手术。我决定回海德堡。”

  他说:“好,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微微讶异,说:“你是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傅云深凝视着她,说:“朱旧,我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想跟你一起回海德堡,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生活,不是一天,一个月,而是余生所有的时光。”

  她怔了怔,忽然想到那一年,他对她求婚时说的话,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你一起共度。

  他说:“对不起,你曾想要的肯定的答案,我迟了这么久才给出。我希望不晚,我也希望,你不会拒绝我。”

  她回望着他,见他神色无比认真,甚至还有一丝忐忑,她忽然笑了,轻声却镇定地说:“好。”

  曾那么坚定地拒绝她,是什么让他忽然改变了心思呢?她不想问,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一个答案。这些都不重要,她曾有两次亲历生死一线,这两年也目睹过太多的死亡与离别,她没有时间去纠结、矫qíng、矛盾、làng费。她心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爱他吗?是的,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这已足够。

  他听见那句轻轻的“好”字,忐忑的心落回原处,他恍惚又回到当年向她求婚时的qíng境,也是这般。

  只是,岁月倏忽,一晃便是十年已过。

  多么庆幸,兜兜转转,她还在身边。

  他倾身,捧住她的脸,深深吻她。

  他们在三天后启程返回海德堡,Leo开车到机场来接,见傅云深与朱旧十指相扣的手,打趣道:“啧啧,不要这么高调秀恩爱好不好?”但话语里却是真的替他们高兴。

  当车子渐渐驶向内卡河畔半山腰别墅区,最终停在那幢熟悉的房子前时,朱旧讶异地看向傅云深。

  他微笑:“我后来让Leo帮我又买了回来。”

  这幢房子里,承载着他们那么多的记忆,他舍不得它属于别人。

  “对不起,云深。”

  “说什么呢,奶奶的生命比房子宝贵百倍。”

  她站在院子里,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花糙树木,屋子里的陈设,以及,站在身边的人。

  哦,不对,少了一位,梧桐!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说:“梧桐应该快到了,我让人帮它办理了托运。”

  “真想它,是不是又变老了一点?”

  “嗯,变得更懒了。”

  “肯定是因为你不爱遛它。”

  “它似乎更喜欢被你遛。”

  “云深,我们明天去看看姨妈吧。”

  “嗯。”

  那一年姜淑静病逝,朱旧正在非洲医疗救援,联络不便,很久后才收到Leo的邮件,得知这件事。

  Leo在邮件里说,妈妈一直对你心怀内疚,临走前都念念不忘,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她从未责怪过她,对她,有的只有感激与尊敬。当年她身受重伤住在医院里的那段时光,她明明自己还病着,却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若不是她如母亲般的温柔陪伴与安抚,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泅渡过那段暗黑的日子。

  她买了睡莲,去近郊公墓祭拜姜淑静。她凝视着墓碑上面带微笑的女人,在心里说,姨妈,你别再心怀愧疚了,我真的没有怪过你,而且,我与云深现在在一起,我们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过了几天,同梧桐一起托运过来的,除了傅云深的行李,还有一盆盆栽植物。

  朱旧实在忍不住笑了,说:“云深同学,你说你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飞机托运一盆植物的?”

  但看着那盆翠绿的薄荷,她心里涌起一丝感动。

  十年了,需要多么用心的养护,一盆植物才能拥有如此漫长的生命。

  对他们之间的感qíng,他同她一样,从未停止爱。

  朱旧回到母校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任职,担任讲师。她还加入了热带病与传染病研究小组,以此作为今后的专业主攻方向。

  海德堡最寒冷的冬天来临了,大雪纷飞,他们靠坐在壁炉旁边喝薄荷酒,他亲手酿的。

  他说:“没有做出奶奶的味道。”

  她微笑摇头:“那是独一无二的。”她眨眨眼:“但是,有云深的味道,也是独一无二的。”

  “朱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唔,我想想,如果从初见算起,十七年。”

  十七年,如此漫长的一段光yīn岁月,他们都存在于彼此的生命里。

  圣诞节那天,她在阁楼书房里找一本书,忽然翻出藏在书柜最底层的一个纸盒,她打开,放在上面的是一些信件,盖了邮戳的都是她在叙利亚时写给他的信,而那些贴了邮票却从未发出的,是他写给她的信。她拿起信件,正准备拆开,目光忽然掠过纸箱底层的东西,是一些照片,她拿起来,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全部都是她的照片,但她却从不知这些照片的存在。2004年,2005年,2006年……到2011年,从他们分开后,从海德堡到旧金山。

  低头吃饭的她,走路的她,沉思的她,在学校图书馆埋头看书的她,在咖啡馆打工的她,穿着白大褂的她……每一张照片上都写有日期,大多是她每年生日的那天,或者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曾拄着拐杖,慢慢跟在她身后,曾离她那样近,但他却从未告诉过她。

  她坐在地板上,抱着那沓照片,心里酸涩得想要落泪。原来那些孤单寂寥的日子里,她并不是一个人度过。

  她将他的小秘密又塞回箱子里,也没有同他提及,时光深处的记忆,让它留在岁月里就好。

  公历新年后,傅云深也开始忙碌起来,他在朱旧的学校外面,接手了一个转让的小西餐厅,他找人改造了下,重新装修,四月初,他的私房中餐馆正式开业了。

  那天是周末,朱旧不上班,她一大早就去花店,买了一盆翠绿的薄荷盆栽,送给他做开业礼物。

  她站在门口,仰头打望小餐馆的招牌,小小的门头,黑色牌匾上,用翠绿色写着几个英文字母:Mint。

  ——你知道薄荷的花语吗?

  ——咦,云深同学,你竟然还对这种小女生才看的东西感兴趣?

  ——朱老师,我只对薄荷这一种植物感兴趣。

  ——那薄荷的花语是什么?

  ——愿与你再次相逢。

  餐馆真的非常小,只有六张桌子,却布置得如家里的餐厅一般温馨,处处细节可见用心之处,很多书与装饰画,以及每个角落,都可见翠绿的薄荷盆栽。整面墙的落地窗,阳光充沛地映照进来。

  朱旧怕傅云深太累,规定他每天中午只营业一个小时,晚上一个半小时,反正小店也不旨在赚钱,算是他的爱好。因为口味实在好,又限时,很快Mint就成为红店,订位电话都要被打爆。

  后来很多学生得知是朱旧家的店铺,便想走走后门,她在课堂上向来是温和的风格,跟学生们很容易成为朋友,所以小朋友们爱跟她撒娇,女孩子也就算了,有一次在店里,傅云深看见有个长得非常jīng致漂亮的小男生抱着朱旧的手臂撒娇要订座位,他将朱旧拉到厨房里,一脸正经地表达心声:“朱老师,跟学生打成一片是可以的,但是,师生恋是绝对不允许的!”

  朱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时,直接笑倒。

  笑完,她也摆出一本正经的表qíng,回敬他:“哦,傅老板,跟员工打成一片是可以的,但是,办公室恋爱是绝对不允许的!”

  餐馆里有个兼职的西班牙小姑娘,对中国文化痴迷得不行,尤其是饮食,因此对做得一手好菜的傅云深无比膜拜,用小姑娘的话来讲就是,你是我男神!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温温暖暖地流逝着。

  秋天来临时,梧桐在睡梦中静静地走了,朱旧虽有万般不舍,却并不伤心难过。它年龄到了,寿终正寝,是生命的自然规律。

  傅云深在后院的大树下挖了个深坑,朱旧为梧桐套上它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将它轻轻地放了进去。

  人与人是缘分,人与动物,亦是一场难得的缘分。从初见,到离去,整整十八年,一段漫长的彼此陪伴。

  这是海德堡最美好的秋天,他们依旧爱在huáng昏时分去内卡河边散步,她渐渐不再惧怕站在江河边,从爱中受到的伤害与恐惧,唯有爱,才能修复。有时候他拄着拐杖,有时候坐轮椅,由她推着。

  常常会碰见在夕阳下慢跑的人,那般飞扬与活力,他已经不再嫉妒别人,也不再轻视自己的缺陷。这世间,没有谁的人生是绝对完美的,失去一些,得到一些,生命的底色就是这样。

  他只是觉得对她有所歉意,忍不住感叹:“朱旧,我知道你热爱运动,晨跑、攀岩、户外,真遗憾,我永远都没有办法陪你晨跑。”

  她说:“没关系,其实我更喜欢一个人安静晨跑。”

  “我不能陪你去登山。”

  “你可以陪我去看海,看星空,看焰火,看萤火虫。”

  “你累得走不动时我甚至不能背你。”

  “只要你牵着我的手我就有力气慢慢地走。”

  “我连把你抱起来都做不到。”

  “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彼此拥抱。”

  “我……不知能活多久,也许不能陪你到老……”

  她侧身,钩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喋喋不休淹没在深吻里。

  有什么关系呢,云深,我从来不介意这些,所有的都不介意。

  我们的一生里,能遇见一个两心相爱的人,不管能相伴走多久,已是生命的恩慈。

  ——你活着,我用一生去爱你。

  ——你死去,我用一生记得你。

  她不必知——番外之季司朗

  人生得意失意都需尽欢,尽欢唯有酒也。而她,是他这一生饮过的最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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