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一声,“里面还要加中药?”
“恩”庄陌一脸理直气壮,又向垮着脸的庄子蔚嘴里喂了一口。
“庄教授”,随着声音,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他的研究生。
学校领导早已一拨一拨来看望并慰问过了,花篮果篮简直堆满了病房。看着学生手中又是花篮和果篮,庄陌头大了。
学生显然对于庄陌更感兴趣,嘴里和庄教授寒暄着,一个个的眼光却直往她身上飘。
庄陌有些不自在。求救似地看看庄子蔚,庄子蔚却故意不看她,只是招呼学生他们随意坐。
“我去洗水果给你们吧!”庄陌想闪人。
其中一个冒失的男生连忙站起来,“小师母你太客气了。”
庄陌被他这么一声“小师母”一喊,脸跟烧了似地,连大理石一般的脖子都成了绯色。“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是……”还没说出口,庄子蔚拦住了她的话头,“你去洗水果吧!”
她只得端着果盘躲进了卫生间。
水果很快洗好了。她却不想出去。心跳地好快,简直像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自己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故意误导他们?
庄陌想不明白,但似乎又有什么念头飞快地闪过,快地抓不住。
等到她一步三挪地走出来,才发现学生们已经离开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她的声音有些低。
“恩”。
“那我也去学校了。”不等他回话,抓起背包,就急急地走了出去,好像有什么怪物追赶她似的。
庄子蔚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yīn晴不定。
到底年轻底子好,庄子蔚恢复地很快。
出了院又在家里静养了一段时间就回学校了。
H大里如今关于庄子蔚的流言可谓甚嚣尘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果然是老祖宗的切身体会。庄陌也在流言中变成了所谓的“集清纯与xing感于一身,娇媚羞涩的jīng灵一样的人物。”
雪葬胭脂空皑皑
冬天渐渐bī近。S市很少下雪,今年却似乎是个例外,天气预报也说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入冬以来已经下过好几次雪了。
庄子蔚尽管在美国生活过相当一段时间,但似乎对圣诞节深恶痛绝。庄陌记得每到平安夜,只要听见商场或人家里传来《雪绒花》的乐声,他的脸色就会很难看。今年的平安夜竟然下起了雪。雪并不大。似乎倒给这个平安夜沾上了一种圣洁的味道。
庄陌坐在车里,看着一片一片gān燥的雪花飘落在车窗上,很快就被刮雨器划落。
看腻了雪花的庄陌将视线转向窗外,路上一对年轻qíng侣也不撑伞,手挽着手,女孩子的脸蛋被风chuī地有些发红,头发上也有细碎的雪屑。男孩子低下头,爱怜地拂去女孩子睫毛上的雪晶。女孩子踮起脚,在男孩脸上吻了一下,又快速地躲开。两人笑着闹着追逐着跑向远方。
好幸福。
庄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怔忡地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
庄子蔚不知何时开了广播。
电台女主播轻柔的嗓音在温暖的车内回dàng,“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的节目将在《雪绒花》悠扬轻快地旋律中与您相伴……”
庄陌下意识地就想去调台。庄子蔚看向她,墨色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qíng绪,“你gān嘛?”
庄陌绞动着手指,为难地说道,“我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
庄子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却在苦笑,自己的反应有这么明显吗?庄陌居然都看出来了。
“其实雪绒花还是蛮好听的。”他淡淡地开口。
就这样,雪绒花的旋律如同空气一样,包围着他们直到回家。
庄子蔚径直回了卧室。开了酒柜的门,取出一瓶波尔多,开了塞,连高脚杯都懒的拿,就拿着酒瓶直接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雪花越发密集起来。
一切肮脏都被粉饰为纯洁。
一切黑暗都被描绘为洁白。
庄子蔚的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外面的纯白世界。
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平安夜。当时庄子蔚还不过是麻省理工生物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那个有着栗色卷发黑色眼睛的漂亮女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身后的教堂里传来雪绒花的旋律,女生微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自我介绍:
我叫Rose·Snow,罗斯·斯诺。我是商学院的大二学生。我喜欢你很久了。
雪里玫瑰。女生的长相气质给他的第一感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但他依旧拒绝了。那时的他正在努力学出成就向独裁的父亲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闲qíng逸致用于风花雪月上。何况他也不喜欢外国女人,外国女人花期太短,也许是因为她们少女时代过早地挥霍了美丽,一旦过了二十岁,她们就像染了霉斑病的花朵,沉闷而腐烂,毫无未来可言。
罗斯并不放弃,坚定不移地出现在他身边,仿佛他是太阳,而她是围绕着她转的葵花。
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中文里夹杂着英文,其实完全可以用英文自在沟通,但是她努力地学着中文,她是在告诉他她的决心。
她是混血儿,母亲是韩国人,父亲有1/2的墨西哥血统和1/2美国血统。她有一个土气的中文名字叫史玫瑰。她为了庄子蔚去唐人街餐馆学烧中国菜。
她终于打动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了。像所有初入爱河的人一样,说着甜蜜的蠢话,相互接吻,急切的抚摸,生涩地进入。恨不得成天黏在一起。
在一起两年多。然后如同所有烂俗的桥段一样。
她以为他是个穷学生。
她暗中投入了另外一个富有的亚裔男生的怀抱。这个叫杰森的男生是庄子蔚的同学。
当然这一切起初他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她还和他在一起,为了他的论文。年纪轻轻的庄子蔚已经师从著名的生物工程专家斯蒂芬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女人天xing里的短视让罗斯等不了了。她从庄子蔚的电脑里拷走了他辛苦三个月的研究报告,献给了他的新男友,因为杰森的父亲是华尔街的银行家,可以给她谋一个好职位。
这篇署名杰森的论文残酷地将一切温qíng的面纱戳破。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和他温存过后,镇定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不错,庄子蔚电脑的开机密码是罗斯的生日。然后cha入移动优盘,选择,复制,粘贴。她怎么能!
他决心报复。他不动声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绿云罩顶还浑然不觉的蠢汉。然后将自己大一时发表的一篇《AAV介导的Α—SYNUCLEIN基因过表达致多巴胺能神经元损伤——一种制作轻度帕金森病大鼠模型的新方法》稍稍修改放进了那个名为“最新研究报告”的文件夹里,又不经意透露给罗斯。
等到确定论文被罗斯拷走后,他请黎逸潜入学校内部论文检索网络,将自己发表的痕迹走数据库里抹去。等着杰森上钩。果然,上次杰森只敢投稿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得小杂志,这次胆子大多了,投给了一家中型杂志。等到发表后,庄子蔚将自己发表的论文扫描文件电邮给杂志社主编。
不是剽窃,而是彻头彻尾的抄袭。杰森在素以严谨著名的麻省再也难以立足,被迫退学。受着牵连,罗斯的华尔街之梦破碎了,没有哪一家投资银行会接受有不良诚信记录的她。
他记得罗斯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饶过她。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把他父亲存在他银行账户里的巨额存折轻轻递到罗斯面前。然后告诉她,“我是很穷。可是我父亲很有钱。”
他记不得罗斯那时的表qíng了,一定很好看。
他当时只觉的解气。还有一种钝钝的痛。
女人,这就是女人!
爱qíng,这就是爱qíng!
庄子蔚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脑袋一歪,瘫倒在了地上。
隔壁庄陌听见酒瓶在地板上滚动的轱辘声。连忙跑进卧室。却见庄子蔚只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羊绒衫,卧室虽然开着空调,但是窗户却dòng然大开,冷风撕扯着窗帘形成各种抽象的线条。
庄陌连忙关上窗户。又费力地想把庄子蔚拖到chuáng上去。无奈庄子蔚一米八二的个头她根本就拖不动,反而被他压在了地上。她无法,只得将chuáng上的被子垫在地板上,将庄子蔚拖到被子上,又去抱了一chuáng被子替他盖上。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庄子蔚脸上有些cháo红。庄陌刚打算将他的两只胳膊塞进被子里,却被庄子蔚一把攥住了手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庄陌挣脱不开,只得任他握着。
今晚的他看起来分外脆弱。蹙着眉头,嘴唇紧紧地抿着形成一个倔qiáng的弧度。庄陌忍不住屏出呼吸,低下头仔细地去堪详他,大概只有睡梦中的他才能让她仔仔细细看个够吧!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庄陌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庄子蔚被宿醉的头痛弄醒了,刚挣开眼,却发觉怀里拱着一个脑袋,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怀里的人仿佛睡地不太舒服,稍稍挪了一下,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胸口继续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做着什么好梦。
庄子蔚瞥见不远处的酒瓶,记起了大概,昨晚竟然喝醉了,真够失态的。
庄陌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扣在手中,依约能看见一圈红色的痕迹,看来昨晚是自己硬拽着她了。想到这,庄子蔚如同被蝎子蜇了似的,连忙松开手。
庄陌没有醒。他亦没有动。她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团在他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她的睡颜他初次得见,宁静安详,仿佛收叠了羽翼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靠近。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小巧圆润的鼻头,粉山樱一样的嘴唇,皮肤白皙如牛rǔ,没有一丝瑕疵。他的食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触感如同果冻,尝起来怕也是果冻一样的清甜吧!
想到这,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啄了一口,只是浅尝辄止,这战栗的触碰却让他简直yù罢不能。
他一定是中了蛊。
中了她的蛊。
他小心地起身,抱她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自己则躺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直到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fèng隙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人间自有痴狂在
圣诞过后很快就是新年。元旦放假三天,往日里他们两人都是找个餐厅把这几顿随便打发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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