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马尾的将嘴张成O形道:“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他是不是和电影明星杨染闹过绯闻?”
她同伴说:“你记错了吧,聂少这方面没什么绯闻,简直就是朵高岭之花,别说和明星闹绯闻了,他正式的女朋友也只jiāo过一任。”
扎马尾的立刻说:“他竟然jiāo过正式的女朋友?这样的人还jiāo什么女朋友?做人做到这种程度就应该一辈子也不jiāo女朋友,利用有丝分裂产生下一代才符合设定嘛。”又问道:“他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也是个学霸吧?”
她同伴说:“听说是他Y校的学妹,但不是什么学霸,在Y校靠混毕业的。你知道的,那种富二代,学的是海洋生物,后来却因为专业知识不过关,跑去搞了摄影,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学渣。”
扎马尾的不能置信道:“那他到底怎么爱上他那女朋友的?听起来简直毫无可取之处啊。”
她同伴说:“跟爱没关系吧,你知道他们那样的人,正式jiāo的女朋友基本上都是父母定的,为家族利益,没的选择,也怪可怜的。”又道:“听说当时他女朋友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他爸帮他选的这个富二代学渣,一个是他妈那边的一个好朋友的女儿,叫简什么的,那个女孩我倒是见过,那时候还在读大学,在聂氏实习,长得真是特别清纯漂亮,那女孩没被选上可能就输在家世上吧。”
说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良久,扎马尾的说了一句:“有钱有什么用,学习好有什么用,十九岁拿博士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让父母包办婚姻,包办婚姻真是害死人。”
我靠在椅子上喝柠檬水,想这谣言还有谱没有,我怎么就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学渣,不过看不出来人民群众对富二代的婚姻普遍抱持着这么大的同qíng。但也说不准,去年被女明星老婆家bào的某个长得像《西游记》中金角大王的富二代,据我所知就没得到过人民群众的同qíng,看来这事主要还是看脸。
真是令人百感jiāo集。
对座的阮奕岑已经开始收拾报纸,突然说:“我们当年应该也算父母包办。”
我说:“你给包办婚姻一条活路,我们那不管横着算还是竖着算都不算包办。”
他站起来率先走到过道上,目光望向窗外,说:“其实,有时候父母的决定……也不一定是错误。”
我隔着半米看了他起码十秒,问他:“你现在这么懂事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他把手放进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拿着车钥匙,站在那儿问我:“你呢?你孤身一人跟着我去长明岛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我打了个冷战,说:“阮奕岑,你没打电话告诉我爸妈吧?”
他皱眉说:“我不知道你爸妈的联系方式。”然后审视地看着我道:“为什么不能告诉伯父伯母?”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因为他们会告诉……”聂亦的名字即将出口,突然打住。
阮奕岑却bī近道:“他们会告诉谁?”
我愣在那儿。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声音压得极低,说:“他们会告诉……你男朋友?”
我恍惚了半秒,阮奕岑可不傻,到这一步绝不会相信我是去长明岛旅游。
我定了定神,说:“阮奕岑,实不相瞒,我和男朋友闹了矛盾,正离家出走,我妈不知道,你帮我个忙,别打电话让她担心。”
他蹙眉看了我很久,说:“你不见了,你男朋友就不会告诉你妈?”
我说:“他不会,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让老人家担心。”
他突然冷笑:“聂非非,你自私也要有个限度,你也知道老人家会担心?”
我说:“有些事你不明白。”
他抄着手:“那你就负责给我说明白。”
我笑了笑说:“这事跟你说不明白。”
他眉毛挑高,说:“聂非非,你永远是这样,有了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走,六年了,没有一点儿长进。”
我说:“阮奕岑,看来是到了我们该分道扬镳的时候。”
他拧着眉,就那么看着我。我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使劲捏了捏手里的车钥匙,声音有些哑,问我:“你和他闹了矛盾,你想让他去长明岛和你认错?那样你就会原谅他?你想要一场làng漫的讲和,所以离家出走?”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还是说“是”。
他从外套里拿出一盒烟,挑了一支拿在手里,却看到旁边的禁烟标志,又将烟放回去。他说:“他能猜到你去长明岛吗?”
我说:“能。”
但我知道,聂亦不会猜到我去了长明岛。或者他能猜到,但,没有时间了。
阮奕岑沉默了许久,说:“我送你去,这样安全些,我不会通知任何人。”
上车的时候,阮奕岑问我:“其实当初你也希望我去美国找你?”
我正在扣安全带,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他没再说话,紧紧抿着嘴唇。
汽车在微雨中上路,旅程尽头就是我的归途。
车上挂着一只琉璃的平安扣,就像是催眠师使用的那种小道具,在我眼前规律地晃来晃去。
我想起我和聂亦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不是如流言所说我们是在Y校结缘,我们也没法儿在Y校结缘,这里有一个致命的硬伤:我去Y校读书的时候聂少他已经回国一年多了。
我从十二岁开始立志当水下摄影师,因为这个才选了海洋生物学做主修专业。在Y校苦读三年,提前修完学分拿到学位后,我就高高兴兴地跑去追求梦想去了。
那是三年前。
平安扣摇摇晃晃,玻璃外是摆来摆去的雨刷,我想也许我应该睡一觉,小说里不是常有这种qíng节?某人身处绝境,睡了一觉突然发现穿越到所有坏事都还没发生的那一天,然后重新改写了自己的命运。虽然除非我穿越到科技领先地球人至少一百年的外太空,不然是没法儿改写我的命运了,但如果真有穿越,至少让我能穿到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想将这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再来一遍。
意识逐渐模糊,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是怎么过的来着?
对了,那天我刚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南沙海底拍摄,坐下午五点四十分的航班回了S城,我妈带了一套礼服裙来机场接我,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闺女,有个派对你得和我去应酬一下,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给你化妆梳头,衣服你就在车上换,赶时间。”
我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把头上的棒球帽帽檐一掀掀到脑后,说:“不是吧,我光化眼妆就得花半个小时,还不算剪双眼皮贴的时间。”
我妈说:“今天这个派对你不用化那么好看,过得去就成,你爸一熟人办的家庭派对。说是家庭派对,但我听说是他们家老太太不好了,希望走之前能看到唯一的孙子结婚,所以专门办来给他儿子相亲的。”
我说:“这不跟童话里王子选妃似的?那我不该化得更好看才行啊?”
我妈皱眉说:“齐大非偶,最主要是他儿子那xing格太糟糕了,我真是不乐意带你去。但不去又不太好,咱们露个脸打个招呼就回去,你也没漂亮到不化妆就能艳惊四座那地步,我觉得你不好好化妆,一大堆漂亮姑娘里不至于就出挑到让他儿子一见钟qíng。”
我说:“那不化不就结了。”
我妈打了个哆嗦,说:“你没看电影是怎么演的,大家都化妆,你非不化妆,不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不是一眼就觉得你特别?枪打出头鸟啊,你知道不知道?”
我说:“那你们不能说我出差还没回来啊?”
我妈叹了口气说:“你爸是个猪队友,人问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做什么,他就特开心地跟人炫耀说你在南沙拍东西,今天下午会回来,还说你坐的是近年来从不延误航班的国航,五点半就能到S城。人就说真巧,那天家里正好要办个派对,带太太和你女儿一起来参加吧,大家热闹热闹。”
我说:“我爸人呢?”
我妈轻描淡写地说:“在家里跪键盘。”
司机将我们送到郊区某个大宅时已经七点半了,院子里亮起灯,远远听见有音乐声。我在淳朴的南沙与大自然和各类海洋生物做伴了整整一个月,回来看到这璀璨的人间灯火一时有点儿不能适应。
大厅是欧式设计,一屋子的红男绿女,大多是不认识的面孔。我妈带我去和派对主人打招呼,称对方聂太太,让我叫聂伯母。我心想原来这家也姓聂,S城做生意的聂家还挺多。
我妈带我去见了几个她的朋友,完了放我自己去找东西吃,跟我约定好半个小时后咱们就告辞,借口都是现成的:我爸病了留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洗手时晃眼一瞟,从dòng开的窗户里看到院子深处竟有一片蓝光。天上有星,星光下约莫能看到丛丛树影,而那片蓝光就坐落在树影中。
所有的水下摄影师都有探险jīng神,特别是海洋摄影师。我一看表,离和我妈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多分钟,想也没想就噌噌噌下楼往院子里跑了。
我其实很爱迷路。
但这天晚上竟然没有迷路。
院子里种了很多树,我找到一条小溪,顺着小溪旁的石子路探进迷宫一样的林园中。溪水淙淙,水边开满了蓝色的勿忘我。勿忘我顺着溪水绵延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融进夜的深处。
而那片蓝光就坐落在溪流的尽头。
走到它跟前,我才发现这竟是座玻璃屋,但与我见过的所有玻璃屋都不一样。四围做墙的玻璃壁是一个大约二十厘米宽的夹层,里面灌满了水,形成一个完完整整的水世界,水糙、珊瑚、雨花石中游移着色彩绚丽的热带鱼,那幽蓝的光线正是从玻璃壁中来。
我试着伸手去碰触它,玻璃和我的手掌严丝合fèng地贴合在一起,有夜色的冰凉。我在那儿自言自语:“这房子怎么造的,简直就像从安徒生童话的海底王宫里偷出来的一样。”我边沿着玻璃走边数里边的热带鱼种:“剑尾鱼、蓝珍珠、红美人、七彩霓虹、huáng金雀、白云山、咖啡鼠、玻璃鱼……”
突然听到有人说:“这些鱼你都认识?”
我吓了一跳,抬头时却看到玻璃对面立了一个人影,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来。玻璃屋中没有灯,一切都模糊得近乎神秘。隔着玻璃和水,传过来的声音竟然这么清晰,也不知道是什么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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