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_唐七公子【完结+番外】(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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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我记得那句话是聂亦告诉我的。

  那是婚礼前几天我们从K城回国。我仍关心酒店发生的那场事故,不知那对姐妹最终如何,途中絮絮同他唠叨,也许我们不该就那样走掉,是不是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

  聂亦就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告诉了我那句话:“那样的悲剧逃不过两种原因,一种是该相信的时候怀疑了,一种是该怀疑的时候相信了。这是很私人的事qíng,外人帮不上什么忙的。”

  他说得对,人与人之间有了矛盾,起了冲突,酿成了悲剧,大体逃不过这两种原因,要么是该相信的时候怀疑了,要么是该怀疑的时候相信了。

  那时候飞机正好升到万米高空,靠近舷窗,能听到冰花凝结的微弱轻响。

  之后我再也不曾想起这个场景。

  但刚才雍可离开报告厅时的绯红眼角和冰冷眼神,倒是让我蓦然又记起来聂亦的那句话,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思维顺着就被带过去:所以雍可是因为曾经该怀疑的时候她相信了还是该相信的时候她怀疑了?当初到底相信了什么又怀疑了什么?

  直到社长拍我肩膀约饭,我才从一连串思绪中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自己无聊。就算并不感兴趣只是随便想想也很无聊。

  大概聂亦今天课上开了玩笑,显得比从前容易接近,即便讲座已经结束,还被当作百科全书围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

  社长邀我去学校咖啡座喝茶叙旧,康素萝准备同行。

  康二边往随身包里装矿泉水边摇头笑:“现在的小孩儿还真胆大,聂亦那种常年自带拒人三百公里以外气场的冰山界扛把子,他们说凑上去就敢凑上去。”

  我剥开一块口香糖笑骂她:“什么冰山界扛把子,明明是高岭之花界一哥好吗?”

  康素萝立刻来劲了,兴致勃勃凑过来:“我说这绰号聂亦他……”

  我感觉今天和康素萝实在是进行了太多的对话,一时不太想搭理她,作势站起来要往外走,就听到讲台上突然传来聂亦的声音:“去哪儿?”

  我愣了下停住脚步,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下,结果发现前后左右都停下了动作望向我们这里,只有康二神经比较大,还在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不过途中也发现异样并及时住了嘴,看左看右,然后莫名其妙地和我对视。

  聂亦两只手都撑在多媒体讲台旁,四周仍环绕着好些好学好问的理科青少年。投影幕上是一张看不懂的细胞图片,离他最近的一个十八九小少年看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看我们。

  我又朝后面看了一遍,然后回头跟康素萝确认:“……这是在问我?”我以为我控制了音量,但可能是因为有点吃惊,结果没控制住。

  康素萝还没来得及回答,聂亦却已经开口:“是在问你,你要去哪儿?”他表qíng自然平静,就像并不是在一个挺严肃的工作场合穿越人群、穿越差不多十米的距离询问了我这样一个家常问题。

  原本想要离开报告厅的学生也停下脚步,大家似乎都有点呆也有点好奇,但看我没有反应,反而一径看他们,可能自觉尴尬,开始假装jiāo谈,以示他们并没有刻意停下来注意我们。聂亦偏头看我,眼睛里露出探寻,我赶紧回答,:“去喝茶。”

  “那我待会儿去哪里找你?”

  报告厅很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但又立刻恢复了嗡嗡嗡的jiāo谈声,有站得远的学生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投过来,还有大概是坐后排的学生假装不经意走到前面回头看我。这事实在很好理解,人都有好奇心。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喝茶,只好看着社长,社长似乎还在震惊中,完全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在我和聂亦身上飘来飘去。我提醒她:“学姐,咖啡馆地址。”

  社长像是终于回神:“地址,啊地址,学府路二十一号。”又舔了舔嘴唇机械地补充:“出这幢大楼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五百米就是,叫蝶又飞咖啡座。”

  聂亦点了点头:“那二十分钟后我过去找你们。”又习惯xing地告诫我:“别乱跑。”说着在桌面上重新调出一张图片来,算是结束了这场对话,转头和刚才的小少年继续探讨起困惑他的学术问题来。

  报告厅里的氛围似乎挺自然,保持了一般讲座刚结束之后会有的那种惯常的有次序的混乱,只是窃窃私语声可能太多了点,而且话题并不关乎讲座,也不关乎去图书馆占位或去食堂吃饭。

  “所以她是……聂博士的太太吗……她刚才也说过她嫁了个生物学家……”

  “说不定是秘书呢?聂博士他们公司那么多生物科学家,她嫁的是别的生物学者也有可能吧?”

  “可要是秘书的话聂博士就不会说他会去找她了吧?还让她别乱跑?哪里有boss找秘书的啊?”

  “那说不定他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就是这样的呢,对员工特别亲切什么的呢……”

  “哎,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我问康素萝要了瓶没喝过的小瓶养乐多,cha了根管子开始慢慢喝起来。

  社长很是纠结,不确定地问我:“聂博士的意思是,我们不用等他这边结束,可以先去喝茶吗?可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毕竟他是我们请来的重要教授……”

  康素萝推着她往前走:“我们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多小时了,急需出去呼吸一点自由新鲜的空气。”

  我跟在康素萝旁边,正好听见身后传来jiāo谈声,有男生小心翼翼:“博士,所以我们只能再打扰您二十分钟了吗?”

  聂亦道:“是的。”他说得特别自然:“我还要赶回去给我太太补课。”

  学生堆里传出笑声。

  我跌了一下,康素萝扶住我,我说:“我是想补补生物,但是我没想过以后和聂亦约会都是在狂补生物,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补课……”

  康素萝落在后面善意地安慰我:“我猜他应该只是说着玩儿,你别害怕。”她跟我分析:“别人约会都是花前月下、醇酒美食,偶尔还有艺术助兴,没道理到你这儿就是月黑风高护眼灯下狂刷生物题吧,我觉得聂亦应该不会对你这么残忍。”想了想,她不是很确定地加了个副词:“大概……?”

  我说:“大概?”

  她纠结:“学霸的世界我不能懂啊。”

  我们忧郁地聊着这个话题出了前门,结果迎面碰上等候在旁的伍思,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候在那里,两只手jiāo叉环抱在胸前,抿着嘴瞪我,气势倒是挺足。但大家都没有要停下来和她说话的意思,绕过她继续各走各的,擦肩而过时听到她的声音有点扭曲:“聂非非,你倒是总有好运气。”

  我们依然……没有理她,一路聊着往咖啡座去。

  走到半路,社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好样的聂非非,你居然嫁了那个聂亦,据说他是21世纪智商最高的天才之一!”她的思路瞬间变得异常明快,带有一种又简洁又专业的八卦jīng神:“你们是怎么认识jiāo往然后谈恋爱一路谈到结婚的?你们俩居然走到一块儿了,嘿!”

  我也又简洁又专业地回答她,我说:“我主要源于我们家一向唾弃自由恋爱,崇尚安全可靠的封建父母包办婚姻。”

  事实上聂亦迟到了十分钟,对他来说这倒是不常见。

  日光昏昏,社长和康素萝自觉不能打扰我约会,坐下来聊了十分钟便先一步而去,留我一个人坐在露天咖啡座里戴个耳机,边听歌边用根吸管喝铁观音。耳机音量被我开得老大,女声感伤又彷徨:“大雨将至满地cháo湿记忆眼看在流失,多年以后每段故事从来结尾都相似……”就有一只手屈起食指在咖啡色的桌面上敲了敲。

  我拔掉耳机抬头,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嘿,聂先生你迟到了,聂先生你拎着个滑板做什么?”

  他垂眼看我:“我以为带它来约你比带一束花约你更有成算,毕竟你刚才盯着它看了足有五分钟。”那是个调侃。

  我呛了一下。咖啡座毗邻着一片小树林,林中有条弯弯绕绕的水泥路,和林子似乎不太搭,但铺得很平整。数分钟前有个穿连帽衫的小男孩沿着小路玩儿滑板,笨手笨脚的很可爱,我的确是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连同他的滑板。

  我低头继续喝茶:“幸好我妈教我要时刻注意保持完美仪态,怎么能料到我在发呆你在偷看。”

  他笑了笑:“偷看?我只是好奇你能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坐下来时顺手抽掉我嘴里的吸管:“这样喝茶不是好习惯。”

  我伸手去抢:“哎哎哎哎还给我,没有吸管不行的,唇妆要被弄花的。”

  他面无表qíng探身过来。就感到嘴唇被他的嘴唇轻且快速地贴覆了一下。过来送点单iPad的侍应生呆呆站在桌子旁边不知该进该退。他很自然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iPad随意滑动,点了杯清咖啡,抬头看了我两秒钟:“怎么?”

  我还捂着嘴唇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来四个字,我说:“吸管给我。”

  他淡淡道:“已经花了。”指了指嘴唇补充:“你的唇妆。”潜台词是用不着吸管了。

  我又憋了五秒钟,憋出来两个字,我说:“赔我。”

  他很好说话,一边将振动的手机按掉放到旁边,一边问我:“怎么赔?”

  我喃喃说:“怎么赔……”

  我看了他老半天,他一直安静等待,他总是很有耐心。老半天后我高深莫测地和他勾了勾手指,他配合地靠近我,正当我要将嘴唇靠过去,侍应生端着咖啡的手蓦然横在我们中间:“先生您的咖……”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赶紧收回了手,却因为退得急,咖啡杯猛然撞在藤编的椅背上,我急忙后退,聂亦眼明手快扶住我的椅子,却被溅出来的咖啡弄湿了露出的衬衫袖口。

  侍应生慌忙找餐巾纸帮聂亦揩拭边连连道歉:“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聂亦一边将毛衣和衬衫袖子一同挽起来一边道没事。我默默看了眼重新坐回去的聂亦,又默默看了眼侍应生,温温吞吞地跟他说:“……你该道歉的是我。”侍应生不解地看我,我说:“你打搅的是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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