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件开心的事,可她身体如此,喜事只能不喜。
程隐呆了好半天,许久,抬眸对沈晏清说:“我想留下……”
“不行。”沈晏清第一次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眉头紧皱道,“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可是,可是……”程隐抿了抿唇,站起身,“我回国前已经很久没有检查过身体了,是什么状况谁也不清楚,明天去检查,如果医生说百分百会出意外,那我听你的,如果不是百分百会出意外,能不能……”
“不行。”沈晏清沉沉盯着她,“这件事没得商量。”
程隐和他对视,谁都不肯退让,他面色冷沉,她亦生起气来。重重往沙发上一坐,她别开头说:“行,你安排医生,安排了我也不去,你爱去你自己去!”
“程隐,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她发飙,“我冷静了你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深深抒了几口气,她说:“我不想跟你吵。”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卧室走。
进了卧室,她闷闷坐在chuáng边,没多久,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程隐和沈晏清吵架了。两个人都动怒生气,这在她回国以后还是第一次。
沈晏清摔门走了之后一直没回来,没给她打一个电话,她也没有给他发半个字消息。晚饭是她自己做的,吃完洗漱过早早就睡下。只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手不自觉抚上肚子,她侧躺着出神,感觉有些奇妙。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突然有动静。起身的动作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停住,她重新躺好,闭眼假寐。
沈晏清回来了。他没有开灯,脚步不重,在她身后躺下,像往常一样抬手环住她,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唯一不同的是,一向不怎么爱喝酒的他,身上带上了酒味。
程隐闭眼不动,他也没有动。过了会儿,她皱着眉,抬脚往后踢他:“去洗澡。”
他没说话,只是埋头在她脖颈处,灼热呼吸里都带着浓重的酒味。
“你喝了多少酒?”她睁眼,转了转头,不过还是没能看到他的脸。
他倒是终于说话,喉间略微沙哑:“没多少。”
程隐抿了抿唇,他的手掌忽然覆在她肚子上,掌心温热。她顿了一下,以为他要就晚饭之前争执的内容再说什么,正要开口,他动了动喉,在她颈侧道:“……如果,如果医生说很危险,你一定要听我的。”
她微愣:“你肯……”
话没说完,他也没答。只有那呼吸又沉又闷,听着就教人心里泛酸。
程隐敛下眸,将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住。
“程隐。”良久,他埋首将唇贴上她白皙的脖颈皮肤,低沉声线在黑夜中染上了从未有过的哽咽,“……你这是要我的命。”
沈家那边是沈晏清去jiāo代的,沈承国知道之后气他拿生病当儿戏,罚他在书房跪了三个小时还不解气。连一向好脾气的沈修文都有点不高兴,觉得他没事找事纯属有病。而后面对程隐,一个个态度却完全不一样,生怕磕着碰着,就差拿她当易碎娃娃供起来。
——医生说程隐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太糟糕,好好养着,大致上是没什么问题。但也不排除有危险,所以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力照看。于是在检查过后,程隐开始了漫长的十月之期。
之于这一事上,沈晏清彻彻底底败给了程隐,毕竟就连生气摔门走人,也在几个小时后自己乖乖回家,要他真拿程隐怎么样,他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
秦皎知道消息后,当即腾出空,拎着大包小包来见程隐,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啧啧感叹了半天。陪着秦皎一起来的段则轩总觉得沈晏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高兴,可是他又忙活个不停,忙前忙后,就差连头发丝都给程隐照顾到了。管不住嘴好奇问了几句,只收到沈晏清一个斜眼。
沈晏清心里确实并不欢喜。但在内心一番挣扎之后,只能认了现实,从沈承国面前跪完回来,就gān脆把公司里所有东西都搬到公寓,以便随时照顾她。
送走秦皎和段则轩两人之后,程隐捧着准备好的一堆名字,奔去厨房问正在煮饭的沈晏清:“你看,你觉得哪个好?”
他拿着汤勺正尝味道浓淡,朝本子上扫了眼,嘴角一撇:“哪个都不好。”
第51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兴冲冲挑名字的程隐被他的回答一噎, 不高兴:“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看看吗?”
沈晏清才不想好好看,对面前一锅汤都比对那些名字有兴趣:“名字的事让爷爷想, 你去坐着。”
程隐瞧了他一会儿, 合上本子, 转身走回客厅, 踩得地板直响。沈晏清侧头看了好几下,无奈把火调小, 盖上汤锅盖子出去找她。在餐厅和客厅间的小阶梯前拉住她, 他手搭上她的腰, 垂眸睇去:“又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她撇嘴, “不是你让我回去坐着么。”
沈晏清叹了一声, 抚她的发,说:“你知道我心里不好受,还拿这些来给我看。”他又安慰道:“爷爷说了,名字他来起,你不用想那么多。”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程隐挑眉,试着引导他,“你总不能就一直这样板着张脸,你担心我会死所以成天郁郁寡欢, 那我……”
“别乱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晏清打断,他皱眉,“好端端把什么死不死挂在嘴上。”
对于他的忌讳, 程隐觉得真没必要:“有什么说不得的,都是事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保证我会好好养身体绝对不会死……”
沈晏清gān脆一把将她的头摁进怀里,没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拧着眉将她圈紧了,他说不出的无奈:“我知道了,多少个名字我都选,你安静些。”别再把死不死挂在嘴边,她每说一遍,他心里就要被一只大掌捏一遍,难受得紧。
“晏清……”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好。”他在她颊侧亲了下,站直后道,“都选了哪些名字,我看看。”
程隐没有翻开给他看,抬眸视线朝向他,眨了眨眼,看了许久。而后莫叹一声,双臂回抱环住他:“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出事。”
这个话题说轻巧也轻巧,说沉重,也是直bī心门教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沈晏清没再继续说,手在她背后轻抚两下,怅然不已:“除了你没人能气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哪怕气我一辈子都行。”
随着月份渐大,程隐行动越加不方便,晚上睡觉的时候尤甚,平躺喘不过气,侧躺又累,每晚辗转反侧过一会儿就醒,闹得沈晏清也睡不了觉。稍好些的是吃东西方面,孕吐qíng况不太严重,偶尔没忍住吃多了,才会吐一吐,大多时候吸收得很好。
她胃口大增,却不见长ròu,除了一天比一天明显的肚子,脸还是瘦的只有巴掌大。好些次沈晏清摸着她的脸百思不得其解:“该喂的都喂了,你怎么就是喂不胖?”而后视线投向她的肚子,眼光沉沉,不像是在看孩子,倒像是在看仇家。
程隐见天寻摸事qíng打发时间,远在国外的容辛开始世界各地奔忙,在她怀孕初期得知消息,打过几次跨洋电话,到怀孕中期,程隐几乎每周都会收到一封容辛从所在地寄来的明信片。
随着明信片一起的还有世界各地的风景照,容辛亲手拍的,每张照片后都有他手写的字,有中文,有英文,两种语言都写得很隽逸。在这个讯息时代,联网不需要半分钟就能发送的图片,用这种笨拙而原始的邮寄方法,平添了许多美感。
程隐本来怕沈晏清会吃味,不想他却很淡定,几次碰见她在读明信片,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走开,把时间空间完全留给她。次数多了她不免好奇,拿着新收到的明信片去找问沈晏清:“大哥又给我寄了卡片,你不生气吗?”
沈晏清喝着水,眼尾斜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不然呢……程隐默然腹诽,不管形象不形象的,他是个醋坛子绝对没跑。
醋坛子沈晏清淡定无比,放下杯子说:“看看明信片调节调节心qíng挺好的。”说罢顺手在她头上一摸,转身进厨房煮饭,留下她在原地呆怔。
程隐觉得沈晏清在这件事上像转了xing,直到容辛忙里偷闲和她视频连线,听说后一脸诧异地开口:“就是因为沈晏清,我才寄了那么多明信片,你不知道吗?”
程隐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沈晏清……?”他们什么时候有的联系,她真的完完全全一点都不晓得。
视频中,容辛的笑容一如既往,他说:“孕期qíng绪容易有波动,沈晏清怕你心qíng不好,拜托我有空多开解你,让你不要被不好的qíng绪侵扰。所以我才不停给你寄明信片。”
有不好qíng绪的人明明是沈晏清才对?程隐听得一脸懵然。
而后问沈晏清,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坦白了:“奶奶不在了,如果奶奶还在,她一定会很高兴。好歹你也叫容辛一声大哥,勉qiáng算他是你半个亲人,心qíng不好的时候和他闲聊几句,你能放松一点。”
沈晏清包揽了大厨的工作,但正事也不少,忙起来常常顾不上程隐,都说孕妇敏感qíng绪波动大,她喊容辛一声大哥,偶尔收到容辛的问候,或许她心里能熨帖开心一些。虽然他和容辛看对方都不太顺眼,但为了程隐,这个便宜大舅子他认也就认了。
沈晏清一番话说的程隐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沈晏清本是想宽她的意,不想,她唇一抿,红着眼就扑进了他怀里。
她觉得心酸,自从她做这个决定之后,他提心吊胆,一连瘦了好几斤。
更让程隐觉得难受的是月份渐大之后,照例体检完回家的某晚,她早早睡下,夜半被撩在耳后的呼吸弄醒,半梦半醒间,听到他极低的细微声音。
不知是不是刚从噩梦里醒来,他嗓音沙哑沉重:“你要好好的,一定要……”
一瞬间,心像被揪紧。
她从瞌睡中清醒,却不敢转身面对他。
在还不到八个月的时候,医生说程隐得接受剖腹产。再继续妊娠,身体内旧伤有撑不住扩大破裂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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