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_兰陵笑笑生【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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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西月,脚步踉跄地向马棚奔去,西月急忙上前拉住她,“小姐,府中的马匹都让家丁们骑走了,玉台山离这里甚远,不如你在府中等着……”

  这一天,她都呆坐在房中枯如槁木。明明还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生气的人,忽然,就有人来告诉自己说,你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好像长在心底一棵年深月久的老树忽然被连根拔起,心还是那颗心,却已经天崩地裂残缺不全。

  去寻怀琛的人一日不回,顾府此时甚是寥落。四周一片寂静,将要入夜了,黑暗如cháo水一般涌来,她只觉得无尽的空虚。摆在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而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如麻乱,不断绝,似要熬断人肠。

  她推门,走进雨中,一直来到丛桂轩的小圆门前。

  脸上凉凉的,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想起那个月华皎洁的夜里,他酽然如酒般醇厚的声音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他的心跟他的眼波一样坦诚而清澈,他对她从无掩饰过自己的qíng愫……他早已不管不顾他自己是谁,而她又是谁了,不是吗?而她,却只是一再地躲避在世俗的繁文缛节和世人庸俗的目光中,一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qíng,一边却没有半丝爱一个人的勇气……

  他那一夜是失望地离开的吧,所以才想着要去玉台山,想去清净?

  她的泪潸然而下。

  她终于想通了,比起今生不能再见到他清浅笑意,不能再听到他的温和的声音,什么世俗之见什么兄妹关系又算得了什么?没有人能预知明天,不,下一秒钟有可能发生的事qíng,她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她爱了,已经爱了,为什么不敢放手去爱呢?最起码,她可以保证,这一秒,她永远不会后悔!

  她想通了,她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太迟。

  她走到他房门前,用力地推打那锁好了的门,哽咽着大声喊道:

  “顾怀琛,你开门,开门!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顾怀琛,你不讲信用,你说过要天天做饭给我吃,你说过要带我到青峰上去听松涛……是兄妹,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远遁江湖……就算在这里,与你兄妹相称,就那样相守相依一辈子,也是好的……我想明白了,你听到了吗?!”

  “顾怀琛,你回来!我叫你回来,你听到了没有!”她伏在门上,哽咽的声音逐渐变成痛哭,和着淅沥的雨声,是暗夜里一道撕裂般的伤痛。

  第三十五章 好男人的坏爱qíng2

  “顾怀琛,你回来!我叫你回来,你听到了没有!”她伏在门上,哽咽的声音逐渐变成痛哭,和着淅沥的雨声,是暗夜里一道撕裂般的伤痛。

  她的心,似乎空dàngdàng的,空得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我,听到了。”

  这句低沉沙哑的话语伴着风声雨声而来,她蓦地停止了哭泣,转过身去,视线落在小圆门处一个双手撑着墙砖佝偻着身子的身影上。她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颤巍巍地急奔过去,夜雨中她的心因看得不够真切而砰砰直跳。她走到他面前,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眸多了疲惫,少了神采,不复往日的温润清澈,可是那两点眸光中却燃烧着喜悦和满足。

  她来不及细细品味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看着他憔悴的一张脸,不自觉地心疼起来,哽咽着说:“我以为,以为……”

  他没有说话,只是执起她的手,流芳的手腕上一凉,不知道他把什么给她戴上了,正想低头去看时,顾怀琛却一把把她拥入怀中,用尽余力地紧紧抱着她,她听得到他胸膛里猛烈的起伏,心底一紧想说什么时,顾怀琛已经体力不支地拥着她仆倒在地上。

  他昏死过去了。

  家丁带着火把赶来时,流芳才看见他脸上的伤痕、染血的衣袖和外袍。

  接下去顾府便乱作了一团,顾宪匆匆赶回府时,大夫刚刚为怀琛诊完脉。

  “大夫,犬儿到底如何了?”

  “学士大人,公子左臂有刀伤剑痕,身上多处被乱石树枝刮伤,不过伤口比较轻浅,老夫都一一处理过了。至于他昏迷不醒,应该是中了蛇毒。”

  “蛇毒?”禤青娥看着chuáng榻上双目紧闭的怀琛,“琛儿他被毒蛇咬了么?”

  “应该不是。大公子身上并无蛇咬的伤口,这蛇毒也不深,大概明晨便可醒来。”大夫开了几副解毒活血的药,然后何进便把他送走了。

  顾宪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夫人和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谭云心她们离开后,顾宪才看见站在屋子一角的流芳,浑身湿漉漉的发上也沾了泥,一身láng狈,然而眼中眸光明亮,写满焦虑担忧。

  他心下一动,喊了一声:“阿醺——”

  流芳如梦初醒,“爹爹,我……”

  “你一直在丛桂轩等琛儿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我……恰好经过,爹爹,阿醺满身泥污,先回一心居了,明日再来探视哥哥……”流芳福一福身,顾宪点点头,她才走出丛桂轩。

  昏迷前,他套在她手腕上的,是一串血菩提。

  他到玉台山去,就是为了这个?真傻……流芳想笑笑,然而泪水又流出了眼角。

  第二日清晨,她到丛桂轩看他,他脸上几道划伤的痕迹已经开始变浅,双目紧闭着,脸色有些苍白,下巴的胡茬子青青的像被刈过的颓败的糙根。原来他也有脆弱的时候,有憔悴的时候,原来他再是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君子,也会受伤,伤他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书僮江南端过一碗药进来,流芳问:“大少爷还没有醒过来吗?”

  “今早老爷和大夫都来过,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过于疲累神气受损,迟些就会醒过来的。”他放下药,又出去了。

  她伸出手去给他掖好被子,一边说:“想了一夜,本来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可是你还不愿意醒过来,那我就回去了,迟些再过来看你。”说着便打算起身,手却忽然被紧紧握住。

  “我听到了,一个字也不许你否认!”

  流芳惊讶地看着他,他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眸光清亮,嘴角带出一丝轻浅的笑意,接着说:

  “流芳,还想对我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她的脸红了红,拿起小几上的药碗说:

  “有啊,你要吃药了。”

  “还有呢?”

  她想了想,有些担忧地问:“你还好吗?大夫说,你中了蛇毒……”

  “还有呢?”

  流芳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了,好笑地问:“顾怀琛,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他握起她的手,看着酷白如雪的手腕上那串似有深红血丝缭绕的菩提珠子,再看着流芳的眼眸,似要看进她的心底,“这个,你喜欢吗?”

  她摇摇头,眼中又蒙上泪影,“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她不喜欢他因为它差点丢了xing命。

  “为什么要哭?”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你不是说它有辟邪的功效吗?如果你愿意,它可以一直陪着你就这样走下去,哪一天你发现了比它更合适的,更好的,你就把它脱下来换上你喜欢的,这样就好……”

  “顾怀琛,”她说:“你总是很会打哑谜,作比喻。”

  “不是哑谜,”他看着她,笑了,“我的心从来都清澈透明,只是你不愿看懂。”

  正如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的喜欢,也没有人知道这种喜欢究竟是什么,能持续多久。但是流芳不愿意去深究,她拿起手中的药碗,递到他嘴边,说:

  “药再放就凉了,快喝。一心居的院子太空了,你身体好了以后,要给我做个秋千。”

  反而是他有些怔忡了,看着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地催促自己喝药,黑如点玉的瞳仁里流露着嗔怪和些许羞涩,他的心一动,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暖暖地流过,直入心田。

  那药很苦,可又是他这辈子喝过最甜的。

  容遇走进了弦歌清馆的雅间,里面传来一声声咿呀清婉的小调,皇甫重霜双目半瞑神态悠闲自得,听到了脚步声,只是一摆手,润云福一福身,便和掌丝竹的几人退下了。皇甫重霜说:

  “你来了?顾怀琛回府了么?”

  “是的,十三公主呢?可是平安回宫了?”容遇坐下来,眉头轻皱。

  “十三公主坠崖后被毒蛇咬伤,顾怀琛背着她走出啸天谷,一路西行,遇上了宫里派出的御林军,他把十三公主jiāo托下就走了。幸好毒已经被吸了出来,余毒尚浅,不会有什么大碍。反而是你,阿遇,那日在玉台山的后山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容遇拿起茶碗抿着喝了半碗,然后说:

  “如你所知,那日十三公主带着一个小婢私自出宫,想要去神光宝刹求姻缘;听说玉台山的后山能寻得血菩提,于是便赶往后山,而这时黑衣人出现想要对其不轨,刚好顾怀琛就在后山,于是便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我要问的是,明明应该是你出手的,为什么会变成是顾怀琛?”

  容遇哂笑,“阿霜,你一定要我娶十三公主?”

  “你知道的,十三皇妹不嫁给你,也不能嫁给别人。她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皇甫重霜抬眼看他,“莫非,你不愿意?”

  “阿霜,那日并非我不愿出手。其一是不想让顾怀琛发现我的想法,其二,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

  皇甫重霜讶然道:“怎么可能?”

  容遇冷哼一声,“你派去五个人,其中有没有一个使着鸳鸯刀的高手?”

  “没有,我怎么会派高手去,不过是用来吓吓十三皇妹而已。”

  “那就对了,想必我们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吧?能挟持着十三公主bī迫顾怀琛不顾一切地带着十三公主坠崖的,普通杀手能做得到吗?偏偏,那些杀手却没有倾尽全力步步紧bī,有好几次都留了手,不然顾怀琛带着十三公主,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一番恶斗之下,顾怀琛只把其中三人打成重伤,最后却因为十三公主跌落悬崖而不惜跳崖相救……”

  皇甫重霜苦笑,“还想着让你与佳人有段làng漫邂逅,谁知道竟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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