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睛里慢慢带上些许追忆与向往,拥着她一同去看画中女儿娇美的小脸蛋,嗓音含笑又感慨,“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回补会也像你一样,小小年纪就拿巧克力去骗走别人的心。”
她在他怀中轻笑出声,“原来一块巧克力就把你收买了,该有多好吃才行呢?”
他亦是笑,没有说话,只是稍一用力,拥紧了她。
并没有告诉她,其实,那块巧克力他一直没舍得吃,放在身上,直到有一天他拿出来,却发现它已经化了。
她抬起眼睛来看他,笑着问道:“可是,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呢?”
他微微笑了下,“那块的帕子上写着你姐姐的名字,可是后来我发觉,她与从前的那个萧姑娘一点都不像,再后来,我便知道是你,只会是你。”
所以,及至婚后听岳丈说起已生效时候曾有一次走失,甚至惊动了巡捕的时候,他也只是笑了一笑,并不意外。
她歪了歪脑袋,“要是你一直都不知道是我,会娶我姐姐吗?”
“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微笑着揉了下她的发,声音却是如同眸光一样,那么温柔,“亦笙,我娶你,并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qíng,只是因为你是你。
她的心里一点一点温暖轻涨了起来,又有丝丝甜意悄然泛起,就如同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般最人。
忍不住的弯起了唇角,对着他说,也是说给自己听——
“爸爸总说,爱笑的女孩子将来运气一定不会太坏,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低头看她,而她就那样微笑着,抬起眼睛,盈盈看他,声音里当中蕴着深沉的温柔和无悔qíng意,一字一句——
“遇见你,是我在这个坏年月里最好的运气。”
他的眼底,是难掩的震动与柔qíng,终是qíng难自禁,揽着她的手一紧,就那样深深的吻了下去。
温暖,沉醉,辗转,缠绵。
是的,是的,何其不幸,他们生在了一个这样坏的年月,战火四起,河山疮痍,颠沛流离,民生多艰。
可是,又是何其幸运,他遇到了她,她遇到了他,彼此相属,这样好的运气,是要几世才能修来?
他的吻渐渐深了,自她的下颚,颈项一路往下。
她的眼中,只看得到思思qíng意,在他的掌心之下,一点一点的化柔,一点一点的热了起来。
却忽而,门外传来了传令兵急促的声音——
“报告钧座,前方急电,方军长请钧座速到军指挥部开会!”
他一时顿住动作,停了会儿,应声道:“知道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走远,门外重又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亦能没有人说话,他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平复着自己未退的qíngcháo。
待到他放开她时,却见她的鬓发微松,脸色依旧一片嫣红,如玉染胭脂一般,眼波亦是滟潋,唇色娇艳yù滴。
他做了个深呼吸,克制着自己,替她整理好衣裳,“你先睡,不要等我,若是我赶不回来,明天一早让小孙送你去机场。
她低着头,去到衣架边上取来他的外套,替他船上,然后一路送他出门。
这个夜晚无星无月,微huáng的灯光自他们身后透出,台阶下面是汽车的车灯,除此之外,再无光亮。
街道上,空空dàngdàng,漆黑一片,家家比们锁户,没有人影,只有夜风chuī过的声音。
几天前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衡阳,此刻,变成了一座空城。
又是一阵风过,她禁不住微微的颤抖了下。
他停住脚步,看着她,“进去吧。”
她慢慢的松开了挽着他的手,他又再看了她一眼,终是没说什么,便往台阶下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能忍住,追上前两步,轻轻唤了一声“绍之”,声音微微的哽着。
他顿了顿,回过身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而她轻轻的靠进了他的怀中。
她的眼中带着不舍和依恋,她的手在他手中,那样冰冷。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他的怀抱,却依旧是如记忆中一样的温暖宽厚,包容天下。
“Jeta ime”她低低的说,唇边努力带着想要让他安心的微笑,却又想起,天这样暗,他看不见,“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他拥着她的手臂那样紧,他说,“好。”
她看着他离开,步履平稳,背影坚毅。
她看着天边,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而他终于还是没能赶回来。
她在飞机上,透过悬窗看着他所守卫着的这片土地渐渐远离,越来越小。
再见,衡阳,再见。
她在心里说。
愿你平安,愿你永屹不倒,愿你庇护那些为你而战的将士们安然无恙,愿你永远都属于,中华大地。
第八十六回
前三天是关键。
他是这样判断的,也是这样部署战斗任务的。
在这三天里,所有前沿阵地必须不计任何代价,不惜任何牺牲,务必挡住敌人一切攻势——第一个丢阵地者,军法处置。
师团长和一些下级军官们,虽是不敢不服从军令,却总有些质疑避免不了——这可是要守两个星期的任务,要是一开始就把兵力拼光了,后面该怎么办?
更有一些士兵们甚至在私下抱怨——不是自己的儿子打着不心疼是吧?合着十军不是他薄仲霆的嫡系,所以拼光了也无所谓,是不是?
面对这些声音,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态度qiáng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日军的进攻以一种排山倒海之势侵袭而来,军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响个不断,告急的电报亦是如同雪片一样飞涌而来,他实在是没有这个时间和心力去一一解释,而他也相信,事实会说明一切。
“……报告军长,钧座,本营官长无阵亡,军事阵亡十、负伤十七,列兵阵亡二八,负伤三六,连同配属部队合计起来,阵亡不逾百,负伤两百多,跟鬼子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相信鬼子的伤亡,说不定有十比一!”
那梁副营长兴高采烈,指挥着士兵将那一挑一挑的战利品抬进了军指挥部——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军刀,望远镜……形形色色,量还不算少。
军指挥部里一时沸腾了起来,那些年轻的战士们沉不住气都一呼儿欢呼着围了上去,争相去抬一抬那机枪,挥舞一下军刀,兴奋之qíng溢于言表。
“好啊,你小子,打得不错!”方军长亦是一喜,对着梁副营长道。
“那有什么,小鬼子也没有两条命!他们既然千里迢迢的跑来送死,咱们也没道理不成全是不是?再加上咱们还有绝壁工事,保管让鬼子有来无回!”那梁副营长满腔豪qíng,意气风发地大声应道。
“具体战争qíng况如何,说来听听!”
“我们就按着作战会议部署的,小鬼子一攻到丘陵地带,就猛用pào攻击,小鬼子当然也拿pào来轰我们,掩护他的步兵——可就算是他们越过了pào火防线,还不是又进入到我重机枪的有效she程当中,“啪啪啪啪”打得那叫一个过瘾哪!要是还有鬼子能侥幸到山脚下,大爷的步兵火力网可不是吃素的,还有手榴弹候着呢——可把鬼子炸哭爹喊娘的,哈哈,过瘾,真过瘾!”那梁副营长说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
“现在还对钧座部署的作战计划有异议吗?”方军长笑着打趣他,“当初可就数你小子叫得最凶,没少找我抱怨的!”
“嘿嘿,嘿嘿,”梁副营长看了看方军长身边的薄聿铮,摸摸脑袋,讪笑了两声,忽而大笑着嚷了起来,“军长,您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就把我给卖了呢,我那不是目光短浅没能识破您二位的高瞻远瞩吗?现在可好了,我本来还打算找钧座讨点赏,被您这么一使绊子,到手的鸭子都飞走拉!”
方军长哈哈大笑,薄聿铮亦是笑了一笑,jiāo代身边的勤务兵去取了两包“大前门”过来,那梁副营长一见,眼睛一亮,巴巴儿看了看那烟,又去看薄聿铮。
要知道在战时,对于他们这些有烟瘾的官兵们来说,这可是比银元还要大上百倍的诱惑,甚至可以说,他们对于香烟的感qíng仅次于手中的枪。
虽然现在是战役之初,老烟民们手里都备了点儿存货,可是谁又知道这场战打到什么时候?这点儿存货又还够不够?
“钧座,您就把这两包烟赏给兄弟们吧,我保证拿小鬼子的脑袋来回报您!”梁副营长馋猫似的看着那两包烟开口道。
薄聿铮一笑,示意勤务兵把那两包烟递了过去,“去吧,清理战场,修补工事,敌我伤亡核报,这些统统限你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一场恶战,给我牢牢守住了,一步也不能退!”
“钧座,您也太狠了吧,这烟可真不是好拿的!”梁副营长哇哇的叫了起来,却是开玩笑的意味更甚,虽然任务严苛,可他心里亦是清楚得很,在战场上争取时间就是争取生命,身为军人,尺地寸糙,皆不言放弃。
方军长笑道:“你小子还嚷呢,钧座可是把自己私藏的“大前门”都拿出来了,要是完不成任务,我都替你丢人!”
“请钧座、军长放心,“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第十军有您二位坐镇,小鬼子讨不了什么好去!”那梁副营长笑嘻嘻的说着。
方军长正想笑骂他几句,却见他渐渐敛了玩笑神色,面上神qíng带了几分悲壮,几分欣慰,几分无悔,最终汇成朗声一句——
“况且,兄弟们现在都已经不怕死了!就算全军覆没,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让鬼子付出了数倍于我们的代价,已经值了!剩下的,多拼一份算一份!”
那梁副营长脚跟相扣,向着薄聿铮和方军长正色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大步转身,和他的师长一起转身离开,背影豁达又潇洒。
一面走,一面随口就唱起了《冲锋歌》——
“……填平huáng海打到日皇宫,杀遍本州四岛满地红,凯旋归来为我民族光荣,谁说我大众化民族没有好英雄……”
那虽然跑了调,却丝毫不减慷慨激昂的歌声,直到他们走远了,还一直九九的回响在军指挥部每个人的心中。
“还是钧座有先见之明啊,果然是这头三天挡过去了,战局也就慢慢稳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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