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_风凝雪舞【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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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转眼去看陆风扬,眼中竟是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复杂神色,她终是没有说下去,一跺脚便要往门外冲,却被她母亲厉声喝住——

  “婷婷你给我站住!”

  那婷婷虽是停住了脚步,却不肯转过身来,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一张小脸上全是眼泪,却不吭一声。

  而江黛云姿态优美的缓步下楼,岁月在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如同亦笙记忆当中一样,美丽bī人。

  她走到女儿面前,轻轻叹了口气,“婷婷,我说了你多少次,你还是记不住,早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了,免得给你薄叔叔惹事。

  婷婷一怔,随机明白过来,眼中的委屈也跟着散去,“妈妈,你是在怪我说出了薄叔叔上前线的事?你放心,我也就是在家里才说的,在外面我可一个字都没有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轻重的。

  江黛云淡淡一笑,“这里可不是你家,况且这话,即便是在家也不许你再说。”

  婷婷点头,见母亲仅仅是因为这件事qíng责怪自己,心qíng不由得好转起来,带了些孩子气般示威的瞪了一眼亦笙,又去搂住母亲吻了下,“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不说,妈妈,我走了,就快迟到了!”

  等等,我和你一道出去。江黛云叫住女儿。

  陆风扬眉头一皱,“现在外面很乱,就是在百乐门里面,也多的是日本的特务,危险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再去了。

  江黛云却并不理会他,冷冷道:“陆风扬若不是哥让我过来,我和婷婷就是死也不会住进你的陆公馆,所以你也别妄想这gān涉我什么。”

  “妈!”婷婷qíng急的喊了一声。

  江黛云对着女儿,缓了下神色,“走吧,不是说要迟了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缓缓转过头面向亦笙,这是她自下楼以来,第一次正眼去看她。

  她微微笑了下,依旧映得天光骤黯,“盛小姐,好久不见,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便姿态清冷的转身,而婷婷匆匆看了陆风扬一眼,终是一扭身追着她母亲走了。

  陆风扬叹了口气,没有再拦。

  待到她们母女走远了,陆风扬看了看亦笙,虽见她面色平静,却到底担心她误会了,其实,也不尽然是误会。

  他想了想,择言开口道:“亦笙,我和黛云与大哥都是自小就认得的,那个时候他家里出了事qíng,也还没遇到他义父,一开始是为了抢吃的打了起来,后来也正应了不打不相识的老话。”

  这段过往,薄聿铮亦是有向她提过的,只是并没有刻意提到江黛云,所以,她今天骤然面对这样的qíng况,不能说毫不意外的,只不过,她却没有把这种意外表现出来,她只是微微笑了下,“谁打赢了?”

  陆风扬笑了起来,“自然是他,不然就该他叫我大哥了。”

  停了片刻,他又再开口,“那个时候我们过得惨兮兮,去当苦力,去打架抢吃的,冬天天冷了买不起棉被,就挤在一处睡,彼此取暖。黛云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大家都照顾着她,可她从小时候开始,就只肯听大哥一个人的话,到了现在也还是一样。

  见亦笙不做声,陆风扬便又笑了笑,“你别误会,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大哥对黛云有什么心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可是一直都是黛云在一厢qíng愿,大哥不过是把她当做妹妹,从来没有变过,只有你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待哪个女人像待你这样的,之前我还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他正说着,客厅当中的电话却响了,他正好在边上,于是便没有再说下去,顺手就接起了电话。

  说了没几句,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迟疑了片刻,还是把电话递给了亦笙,找你的。”

  第四十二回

  “……你们抗战的枪声一打响,海内海外,男女老少都觉得出了一口气,亿万同胞声援你们,支持你 们……”

  亦笙看着前方,瑟瑟寒风当中那个温和而坚qiáng的女xing,她的声音,一字一句仿若都带着一种无比 qiáng大的力量,盖过了周围呼啸的北风和未曾停歇过的子弹与枪pào声。

  亦笙身边,站着的是这个国家另一位卓越的女士,她曾经为她与薄聿铮证过婚,素日也不乏往来 ,因此待她向来亲厚。

  廖夫人一面看着前方正对士兵们演说的孙夫人,一面微笑,“前方战士在抗日守土,我们也该做 点力所能及的事qíng,庆龄说要到前线慰问军士,我很赞同,又想着你或许也在上海,这才叫人去寻了 你的住址的,人多些总是更能给她们以鼓舞……”

  她正说着,前方孙夫人的演讲恰好完成,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她走向她们,换廖夫人走上前去。

  孙夫人走到亦笙身边,温和开口,“一会儿,你也上去和他们说上几句。”

  亦笙虽不怯场,却是觉得以自己的资历和年纪,如何能同这两位夫人相提并论,更何况就连自己的丈夫都不公开出面指挥这场战事,那她就更不能做这样张扬的事,于是摇头婉言推辞。

  孙夫人却如同了解她所想的一样,微笑着又道:“没有关系,这里没有记者,你是薄将军的夫人 ,你对他们说的话,比任何人都更能让他们信服和感到鼓舞。”

  只是鼓动军心的简短言辞,惟qíng真激昂,并不需要长篇大论,于是在同样热切的掌声当中,廖夫 人也完成了她的演说,孙夫人于是对亦笙微微一笑,“去吧。”

  她的微笑当中蕴着鼓励和期待,亦笙于是没有再qiáng作推辞,一步一步走到前面,看着战士们那一 双双质朴热切的眼睛,那一张张通红的面孔和一团团呼出的白气,说一点儿也不激动、不紧张,那是 不可能的。

  她虽然随着薄聿铮没少见过大场面,但那大多都是在和平时期,大多都是社jiāo场合,面对此qíng此 景,还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

  “将士们,”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微笑着,缓缓开口,“我的家就在上海,开战的那天晚 上,当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我很害怕,坐着汽车来这里的时候,听着pào声越来越近,我也很害怕,可 是现在,看着你们,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有那么多的战士,齐心协力,不畏生死的守卫上海, 守卫我们的国家,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打得进来?我又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年经太轻,资历太浅,如果是孙、廖两位夫人那样说救国图存的大道理,恐 怕难以服众,于是便选择了这样平易真切的说话方式。

  台下的官兵们,眼中仿佛都有某种豪qíng被慢慢点燃,除了为国而战,他们为的,也是保护千千万 万个像眼前这位夫人一样娇弱美丽的同胞女子。

  “我的丈夫,他也在你们当中,我看不见他,可是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行动保护着我,保护着 这座城市,保护着我们的国家,就像你们一样!”

  其实来的时候,她心底那样的渴盼,希望能够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在暗中看上一眼,一句话也不 说。

  可是,她们虽是到了战区,却只进到第二线,而旁人告诉她,前线吃紧,她的丈夫正赶往前方指 挥战斗。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天边,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让她牵挂依恋的身影,如山屹立,沉敛坚毅。

  再开口,嗓音微微的哽着,她却依旧微笑,讲完这最后一句——

  “我相信他,就像相信你们一样,我等着他回家,就像你们的妻子姐妹也在等着你们回家一样!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打赢这场战争!就像我相信,胜利团聚的日子不会太远一样!”

  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经久不息,在场的每一个战士脸上都浮现出激越和豪qíng涌动的神色,听 多了“成败何足计?生死何足论?救国保种,尽责御rǔ,与倭奴决一死战”的论调,大家心里虽都抱 定杀身成仁以血报国的决心,却总是过于悲壮,也不免在心底蒙上几丝黯然消极的yīn影。

  可是如今,有这样一位美丽尊贵的女子,来到他们的面前,对他们说,她信任他们可以守卫她, 因为他们,她不再害怕——都是些年青战士,都是些热血男儿,如何会不被激出豪qíng万丈?

  况又再一想到,她的丈夫便是薄将军,此刻也同样在奋战沙场,带领着他们一道抗敌,于是这种 激动当中,便又更多添了几分钦佩动容,也qíng不自禁对将军、对这场战事更有信心。

  “感谢三位夫人亲临前线训示,我全体将士必将竭尽全力,抗击倭寇,誓死守卫上海!”淞沪警 备司令部戴司令代表全体军士,肃然而严正的开口。

  而那些战士们听闻长官这一说,也纷纷按捺不住的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誓死守卫上海”的誓言,响彻十里洋场上空。

  亦笙站在孙、廖两位夫人身侧,一时之间,竟不由得热泪盈眶。

  短暂的演说之后,她又随着两位夫人在戴司令的陪同下深入到士兵当中慰问,看望伤兵。

  战士们作战的条件远比她们想象当中更为恶劣,孙夫人看着负伤官兵的担架竟然这样置于冬日的 街头,看着严冬腊月,官兵们身上却只有薄薄的单衣,不由得忧心如焚,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将 士们都冻病了还如何上前线?”

  陪同的戴司令语气悲怆,“夫人,十九路军已经有八个月没有从军政部领到军饷了,我们实在是 没有办法了。”

  孙夫人沉默良久,缓缓道:“你放心,办法是人想的,总会有的。”

  返程的车上,孙夫人的随行秘书开口问道:“夫人,回去以后是不是给军政部那边去个电话?”

  孙夫人微蹙了下眉,摇头道:“军政部如今都被那帮人把持,况且又事关战争军饷,即便我去了 电话,他们也多是敷衍,不会真听我的。”

  那秘书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车厢内一片沉默。

  “夫人”

  孙夫人转头,却是她身旁的亦笙在叫她,那年轻女子姣好的面容上面带着几分敏锐和坚定的神色 ,她对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

  “夫人,您的话或许在军政部那边不作数,但是在社会各界、在民众心中的影响力却是不可估量 的,上海繁华之地,人民多半富庶,若是以您和廖夫人的影响力发动群众,不必等军政部的远水来救 ,我相信每一个上海人,都是愿意为守卫这座城市的将士们出一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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