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重新将脸埋进双手间,声音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天啊,他究竟爱我们有多深……”
一闪而过的瞬间,莫光夏分明看到了他难耐到极致的苦笑,和眼角闪过的晶莹。
面对这样的事实,他究竟是该怒、该怨还是该怜,连自己都有些茫然。
抿抿薄唇,他还着斟酌该如何表达才能够清楚而且得宜,对面的肖丞卓却再一次抬起头来。
只见他伸出手去捡起离自己最近的蛋糕盒子,吃力且困扰地qiáng挤出一丝笑容,“离开丞赫的这些年,每当他生日我都会定生日蛋糕送过去。他却一次都没有收……”
莫光夏恍然记起那一次他亲眼目睹辰光将蛋糕摔在快递员脸上的愤怒,便静静等他说下去。
“你知道吗?父亲去世的那几年我们家过得十分清苦,丞赫从来没有吃过生日蛋糕,每当看到他路过蛋糕店那渴望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心痛。在我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终于用自己积攒的第一份打工钱在他生日那天给他买了一小块最普通的蛋糕……”他将那盒子打开,缓缓递到莫光夏眼前,“看,就是这种。他当时笑得那么开心,执意要我和他一起吃……”
他的手颓然垂下,那个盒子就落在地板了滚了几圈,“后来我有能力买更好的蛋糕给他,他却总是不高兴,埋怨我买的不对……原来,他只是怀念当初和我分享的那种滋味……”
他抬眼望向窗口,视线近乎空茫,“这些天,我一直不停地在想,我究竟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误解错失多少事……伤害了多少人……自己的弟弟、光夏你……还有……夏珞……”
对方突然提起夏珞让莫光夏觉得很不对劲,既迟疑又不无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夏珞学姐?”
“是啊……”男人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声音里的颤抖微不可闻,“她喜欢我,我们曾经在一起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吧?”
“嗯。”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婚?”
对于离婚的原因他也曾经问起,夏珞当时却没有回答,话题涉及到这里,他已经猜到会跟肖丞卓有关,只是不知道那又是怎样一种超越他承受能力的真相。
反正是以至此,他索xing坦然地抬起眼来,静静等待男人把话说下去。
“当时年少的我并不确定自己的xing向。和夏珞在一起的一切都很懵懂,自然也发生过少年qíng侣之间都会有的亲密行为。直到后来我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男人的,就跟她坦白提出分手。我以为当机立断据实相告,才是对自己对对方都负责的态度。她当时听了也没多做挽留,我甚至一直赞许她身为一个女人的潇洒,却不知道那时候其实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深深的自责,让他近乎懊恼地停住了,半晌才叹息着继续,“丞赫的手术发生了意外,她来医院探望,我才得知她已经离婚的事……而离婚的原因,不外乎她一直没有生下Stefano Nichols的继承人,很不被家族接受。她自己跑去检查,才知道因为多年前跟我分手以后的那次堕胎,让她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同样因为太过震惊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莫光夏,在听到这样的残酷无qíng的事实以后,鼓噪的心跳瞬间寂然无声。
“无可挽回地伤害一个女人,自己的弟弟,以自以为是的方式欺骗了自己爱着的你……”自嘲地牵起嘴角,肖丞卓抬眼直直望进他失神的眼底,“光夏,你还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吗?”
第57章
对着浴室的镜子擦gān头发上的水,在雾气氤氲中,莫光夏看到自己颈间挂着的那枚银色指环。
这并不是当初肖丞卓挂在他颈间的那枚。
“光夏,这样的我你还认为是好人吗?”
望着他的双眼,男人再一次微微笑起来,只是那泛红的眼眶让这样的笑容显得很伤心。
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过庞大,慌乱的qíng绪也需要整理,莫光夏一时哽住,竟给不出曾经那样笃定的回答。
“果然……还是会觉得我讨厌吧……换做是我,也会觉得被人这样掌控是一种很讨厌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肖丞卓喃喃反复重复着“讨厌”两个字,似乎懊恼着自己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他低下头去,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
莫光夏的神qíng蓦然一动,紧接着抬眼紧紧盯牢了眼前从不会轻易认错的男人。
只见他轻轻抬起手来,依依不舍地褪下左手无名指间象征誓言的那枚戒指,在掌心握了一下,而后轻轻拉过自己的手,将它置于自己的掌心。
微凉光滑的质地,似乎还带着男人手上的温度,这一次却瞬时让他的全身都凉了。
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他只能任由自己苍白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无所适从的局促。
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被骤然刺痛了。他不得不感慨上苍的捉弄,在他想要全力以赴的时候,却要面对对方的畏缩。
老实说他是可以理解肖丞卓的,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会忍不住要将过去的自己的全盘否定。
但是这种体谅却缓解不了渐渐地从内心深处升起的被愚弄的愤怒。
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紧双拳,“肖丞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把被你剥夺的自由还给我吗?!好啊,你要还,我就收下。不过……”
他又顿住,这一次深呼吸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才有气力把剩下的话的说完。
“不过……我想问问你……被你骗走的心,什么时候还给我?!”
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了。
听他这样问,一直垂着眼的男人立即像被什么东西戳中,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光夏……”
“MD,一直是你说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要分开就分开,主导权一直在你,小爷从来没有说的算过……”
他越气越说不出所以然,被跌宕起伏的qíng绪折磨着,他已经频临抓狂,gān脆愤然站起身,“随你啦,不就是一辈子嘛,要相濡以沫还是要相忘江湖,小爷都奉陪到底!”
“……”坐在地板上的肖丞卓却始终沉默。
男人的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一直盯着他,与方才的空茫不同,深邃而又莫测的,胶着在身上,隐隐令人窒息。
“MD,我不管了!你爱怎么颓废就颓废好了,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某人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丢下一句话摔门而出。
等待和追逐,往往是人在面对爱qíng时最常有的两种姿态。
一直以来,肖丞卓扮演的都是追逐的角色。
那天之后一直等待着男人再一次找上门来的莫光夏,在经过了抓心挠肝的一周煎熬,满怀的希望终于破天荒地落空了。
这一次,肖丞卓似乎真的任由他离开自己的所属范围,放任他远走高飞。
不止一次幻想脱离掌控的某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其实是一种飘忽不定无所归依的状态。
被关在笼中的鸟儿才会渴望蓝天。然而肖丞卓这一次并没有锁上鸟笼的门,笼中的他才发现所谓的“自由”已经失去了意义。
慌乱,恼怒渐渐沉淀下来以后,只剩下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任由工作室的事务堆积如山。
父母朋友的劝慰对他来说填补不了心里骤然出现的裂fèng。而且,他惊恐地发现拿到裂fèng随着时日的推移愈渐扩大加深。
最后,还是兰添拯救了他。
这位学生时代就不断带领他走出困惑的学长来到他家里,对他和肖丞卓之间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微笑着建议,“光夏,要不要跟我去美国散散心?”
闷在家里每天父母忧虑的目光也让他觉得如芒在背。他略作思考便一口答应下来。
有了兰添的举荐签证办理得非常顺利,等他开始着手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很多必须的用品都留在肖丞卓那里。
“好的,我在家等你。你来。”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稳平静,但是那种客套的语气,让莫光夏瞬间心灰意冷。
在一起生活两年,肖丞卓家里属于他的用品零零散散堆放在房间各处数也数不清。
平日里随手拿来用的时候不觉得,等真的归拢到一起才发现数量庞大到惊人的程度。
他穿梭在各个房间里,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带来的旅行箱里,心里堵着一口闷气。
既然说分开,gān脆就什么都不要留下,走得gān净好了。
肖丞卓默默站在客厅里看着他收拾,每一次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都被他一句“谢谢,我自己可以的”作为终结。
男人也就不再说什么,沉默着去厨房煮咖啡。
清点物品的时候,莫光夏发现找不到前年自己生日时母亲送的腕表,突然就惯xing地张口叫道:“丞卓——”
“嗯?”男人的声音很快从厨房那边飘过来。
恍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某人顿时感到万分窘迫,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你有没有看到我妈送我的那只手表?就是咖啡色皮带的那只。”
厨房里有瓷器碰撞的声音,也许是他的错觉,肖丞卓的声音竟含着淡淡的笑意,“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你去卧室chuáng头的抽屉看一看是不是在那里。”
“哦。”他应声再一次走进卧室拉开chuáng头的抽屉,果然发现那只腕表安然放在盒子里。
伸出去的手却在他视线不经意一瞥的时候定住了。
盛放手表的盒子旁边,一枚穿着银色链子的戒指,也静静守候在那里。
那是属于他的那一枚。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就时常忘记戴回去。
探出指尖轻轻抚摩那光滑的边缘,他的思绪便不由自主飞到某个飘dàng着夏日香气的异国水城去……
直到肖丞卓询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光夏,找到了吗?”他才如梦方醒,手指触电般地弹开。
“呃……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出来喝杯咖啡吧。”男人冲他淡淡点头示意,返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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