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亚数日之间憔悴了许多,仪态却依然完美无瑕,挺直脊背行了一个优雅而不失骄傲的屈膝礼。“司法大臣阁下,请原谅我以如此失礼的方式求见。”
不同于其他人的冷待,秦洛姿态亲切而随和。“我能理解,苏菲亚小姐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您说的对。”苏菲亚很清楚秦洛的友善仅仅是乔装,索xing直言。“我代表我的家族而来。”
秦洛目光一闪,礼貌的微笑。“哪个家族?哦,是指维肯公爵?”
尽管她的生父何人已是公开的秘密,但秦洛的刻意发问令苏菲亚恼红了脸,深感羞rǔ却只能隐忍不发。“您说的完全正确,正因为我的生父是维肯公爵,我才能说服他在政变期间给予我曾经的未婚夫最大程度的支持。”
“当然,我们不会忘记令尊的慷慨。”秦洛毫无诚意的敷衍。
“既然您及执政官阁下还记得我父亲曾经给过的、微不足道的帮助,那么是否依照当时的协议,承诺保证我父亲领地的安全?”
“协议当然有效,但公爵必须服从执政府的命令。”秦洛轻描淡写。“苏菲亚小姐应该明白,一块分裂的领地对帝国危害极重。”
“我们没有不服从,假如是征收赋税,可以重新商议协定。”
秦洛知道这已是极大的让步,相当于上jiāo了财政权,可惜再如何优渥的条件也无法打动心意如铁的修纳。“苏菲亚小姐,我们能感受公爵的诚意,但不得不表示遗憾,执政府更希望能直接统御那里的子民。”
苏菲亚脸色发青,指尖紧紧掐住了掌心。“为什么一定要用战火毁灭!打下一块破碎的领地有什么好处!除了耗掉无辜的生命和大笔金钱,究竟有什么意义!”
秦洛抚了抚鼻子,回避了bī问。“很抱歉,这是执政府的决定。”
“请回答我!至少告诉我真正的原因!”谁都明白执政府cao控在威望卓著的执政官手中,苏菲亚拒绝这一推诿的借口。“就算念在我曾经为执政官阁下尽过微薄的——如今看来或许是愚蠢的力量,看在我曾经是修纳未婚妻的份上!”
苏菲亚脸庞透出悲凉的讥讽,声音因激愤而尖锐,再也无法维持高贵的仪态,秦洛生出了一线怜悯,默然半晌突然起身。“跟我来。”
yīn森可怕的石牢散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重重锈斑上叠印着紫黑色的血渍,令人不寒而栗。冰冷的铁处女、铸满长刺的钉椅、带铁钻的审判席、烤脚的火箱、神罚尖凳、铁勾长锯……
当看到石牢最深处的一个人,苏菲亚头发几乎竖起来,肌肤起了一层层寒栗。
那个垂死的人被捆在木架上,焦烂的肢体怵目惊心,肥硕的身体上有无数狰狞的伤口,一群苍蝇围着嗡嗡的叮咬,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这不成人形的可怜虫竟然还没死,在听见脚步声时反shexing的蠕动,仿佛想躲掉再一次的施刑。
“认识他?”秦洛翻了翻木桌上的受刑记录,似乎没看见苏菲亚几yù呕吐的反应。“维肯公爵的得力下属,审判所最擅长用刑的班奈特法官,大量稀奇古怪的酷刑发明者,还有一项奇特的爱好,收藏身份高贵的受刑者的身体器官。看完他过去的审讯记录,我得承认他对凌nüè犯人一事极具天份。”
苏菲亚忍住反胃,qiáng迫自己又看了一眼,终于依稀记起,这张面孔的主人时常带着殷勤的笑容出入公爵府。“你们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让他感受一下曾经使用的刑罚而已。”秦洛的脸庞在yīn森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残冷。“班奈特法官的三位助手好命的先去了地狱,他本人至少还得再活两个月。”
“纯粹以折磨为乐?你们简直疯了!”秦洛语意的残酷令人不寒而栗,苏菲亚既厌恶又恐惧。
“酷爱折磨的是班奈特,别把我跟这杂碎相提并论。”如此场景下还能说话,这位公爵小姐可算意志坚qiáng,秦洛终于挑开话头。“或许你不知道,修纳曾经有一个爱人。”
苏菲亚不解其意,但很庆幸话题的转移。“不可能,我认识他已有多年,从未听说他有过恋qíng。”
“因为那女人已经死了。”秦洛叩了叩污渍斑斑的记录,“她救了他,而后自己进了监狱,这是她的受刑记录,由班奈特亲自拷问,历经六个月后才被处死。”
苏菲亚颤抖起来,痉挛的抓住裙摆。“这是修纳的安排?”
“是我的安排,修纳没见过这份记录。”秦洛冷道。“他看了会发疯的。”
“我不明白……这与……”
“进行拷问的是班奈特,但授意者是你父亲,我想现在你该懂真正的原因,修纳要维肯公爵死。”
无qíng的话语斩断了最后一丝希冀,令苏菲亚彻底绝望。
秦洛毫无怜悯的说下去。“政变前迫于形势我劝他向你求婚,隐瞒了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如今修纳dòng悉了一切,自然也到了清算的时候。”
“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对付一个女人!这毫无价值,绝不可能……”苏菲亚虚弱的反驳,心神摇摇yù坠。
“价值?当然有,假如班奈特拷问成功,蔷薇林氏全族都会被送上绞刑架,你父亲就能顺利的剔除林公爵这一政敌,他曾对此寄予厚望。”秦洛yīn寒的讥讽。
“指证……林公爵……她究竟是……”苏菲亚jīng心养护的指甲折断在掌心。“……她是谁?”
“她是林毅臣唯一的女儿。”秦洛沉默了一刻,有一线黯淡的惋伤。“和你一样,是一位公爵小姐。”
第65章 乱兵
替熟睡的芙蕾娜盖上毯子,奥薇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帐篷。
一道从伊顿逃难出来的人散落在方圆几十米内,男人们低议着明天的路程,女人们在篝火旁fèng补。沿途的劫匪和乱兵令人忧虑,更不知未来何处,连孩子都感染了大人的qíng绪,变得乖巧安份起来,蜷在父母身边沉睡。
深蓝的天幕上嵌着无数星芒,点点篝火映着夜宿的人,宛如一副安静的油画。
一个女人抱来一卷毛毯,奥薇收下来,递过半袋面粉,女人回给奥薇一个感激的笑,接过去飞快的钻回自己的帐篷。原始的以物易物在逃难中成了常态,预先准备的莎拉一家物资还算丰富,数日间以食物换了不少东西。
收起软毯,又整理了一下东西,夜色渐渐深沉。
奥薇下意识的抚了抚眼睛,见所有人都已休憩,回到帐中对着镜子低下头,指尖一掠,指上已多了一片薄薄的弧形晶片。镜中呈现出奇异的景象,清亮的眼眸一只绯红,一只却是深褐。她看了片刻,取下了另一枚镜片,小心的收起来,重又现出一双红眸。
来自索伦伯爵的镜片异常珍奇,轻易即可转换眸色,替她解决了过于受人注目的麻烦,艾利和莎拉为之惊奇了许久。唯一的缺憾是十余小时后必须摘下,否则会磨得眼睛发疼。
莎拉从火边回到帐篷,将补好的衣服放入行囊,脸上难掩疲倦之色。
“妈妈,你先睡吧,我去叫艾利回来。”
莎拉望着女儿的眼睛,有些迟疑。
奥薇莞尔一笑,抓起斗篷。“其他人都睡了,守夜的人我会避开,没关系。”
奥薇缓步向树林深处走去,长长的糙叶轻晃,芦苇中隐约有青蛙在低鸣,走了半晌耳畔听见水声,顺着小溪她找到了艾利。
潺潺的溪水在月光下像一条蜿蜒的银练,伫立着一人一马。见到妹妹,艾利牵着马走过来,马身上的水已经gān了,刷完的皮毛十分顺滑,奥薇随手抚了一下,棕色的健马侧过头,亲昵的舔了舔手心。
“奥薇。”艾利唤了一声。
绯色的眼睛在月下成了深红,静静的抬起长睫。
“我很高兴。”艾利叹了一声,满心怜爱。“以后你再不会因为眼睛而受歧视了。”
奥薇笑了。“谢谢艾利,你和妈妈一直都这么好。”
“知道吗?你小时候经常为此而哭,怕我因为你而和别的孩子打架,总躲在家里不肯出门。”想起久远的往事,艾利有些伤感。“那时我常想,如果神灵能给你换一双眼睛多好。”
奥薇温柔的看着他。
“我还曾经想,假如我不是哥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娶你,一直照顾你。你是那么善良体贴,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艾利笨拙而柔软的安慰。“别去听那些蠢话,我们的奥薇配得上最好的人。”
“有你和妈妈在身边,我现在很幸福。”
艾利揉了揉妹妹的头。“你xingqíng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像过去那么爱哭,变得坚qiáng又独立,还反过来安慰我和妈妈。”
奥薇突然垂下眼,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不用道歉,忘记过去的事又不是你的错。”艾利牵着马和妹妹并肩走回宿地。“其实这样很好,妈妈放心多了,只需要再找个好小伙子做丈夫,你一定会幸福。”
“艾利自己还没有妻子呢。”
艾利不理她的话,认真的建议,“没发现近几天车队里的男人都在对你献殷勤?或许你该好好留意一下,挑个合适的小伙子去散散步。”隐去了红眸,奥薇的美貌终于散发出惊人的诱惑力。
“艾利,你说话越来越像老头了。”见他一本正经,奥薇忍俊不禁。
艾利不打算放弃劝说的良机,一路喋喋不休,“说真的,你不觉得有几个小伙子很不错吗?比如今天帮你打水的,还有下午找你借皮绳的,再有钉帐篷的时候……”
奥薇突然停下脚步,倾听前方的动静。
凝重的神qíng令艾利不由自主的噤声,侧耳细听,风中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艾利心头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奥薇先动了。
她的脚步很轻,又极迅速,轻盈的像林间穿行的风。
艾利追不上又不敢呼喊,急得冒汗,及至看到宿地的火光,奥薇在林边停顿了一刻,随即冲到半塌的帐篷边,抱住了昏迷的莎拉。
宿地一片láng藉,散落着衣服和各类物件,行囊全被粗bào的翻出来挑散,地上躺了五六具尸体,还有几个垂死者在抽搐呻吟,几个年迈的女人瑟瑟发抖,只会惊悸过度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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