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上些钱,养一些对他死心塌地的人,这是方海东的聪明之处,毕竟,你虽然高高在上,但脚终究是走在路上的。
他也不是没经过背叛的人,觉得自己救了对方,对方就会永远不出卖他。他的底气是,他手中有着刘诚这些年各种的黑料,刘诚出卖他,依着他的身家,他不会有半点事,而他如果下了狠心要去整治刘诚,刘诚则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所以,方海东的愕然显得那么的真实。他不知道刘诚究竟是犯了什么病,居然敢说出来,并且让秦烈阳抓住了这个把柄,将他完全坑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实在是太隐秘了,他不信有人能扒出来。
他看向了秦振,现在,他不需要向秦烈阳解释什么了,他需要向花费了三十多年心血打造了秦氏财团的秦振解释,而这个一直待他十分和蔼的妹夫,刚刚即便听到他如此批评秦烈阳,面上都没有一点波澜,可如今,他眉头紧皱,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饶是方海东是老狐狸一个,他也觉察出了这次有点不对。他似乎太自大了,他以为秦振将秦氏财团视为生命,就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可显然,他弄砸了。
他的脊梁中间开始慢慢沁出了汗。好在,紧张并不能让他感到慌张,他反而镇定下来,这大概是几十年的沉浮带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不再是那个因为别人拿走了账上的钱,就会想着去离婚的沉不住气的家伙,他已经有了太多的经验了。
这些经验,足可以让他应对过去。
他终于笑了,冲着秦烈阳说,“故事编的很好,我也不能肯定说我不认识他。毕竟,老家的来人太多了。妹夫,从坐大秦氏来,咱们就成了家乡的创业标杆,就连回家看望爸妈,县里的领导镇上的领导还有村里的gān部,哪个不是陪着。但凡乡里乡亲的有点事上北京,家里就是接待站。”
“我承认我帮过很多老乡,治病没钱的,找不到项目的,毕业没工作的,还有回家买不起车票的,这些年数都数不过来,谁知道这个刘诚是不是真来过,我不可能各个都记住的。再说,就算帮助过,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起码他现在不落魄了,亚威检测规模还算可以,还是那句话,我能未卜先知吗?”
他明明紧张,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缓慢而又有条理,看起来倒是不慌不忙,仿佛真的没做过一样。
方梅听完就信了他哥哥,甚至还帮了腔,“老秦,咱家也来过不少老乡呢,要这么说,那以后还能处吗?烈阳,今天是说你jiāo了男朋友的事儿,你说这个gān什么?转移话题吗?”
唐鼎欣难得正眼看了方梅一眼,她觉得这是她嫁进来后,方梅最聪明的一次。可惜,秦烈阳哪里会被她绕过去,而是紧紧地攥着黎夜的手,冲着他妈笑笑说,“妈,这是一回事,刚刚方伟就说了,无论甲醛事件,还是要找男朋友,都会给秦氏财团抹黑,既然舅舅都这么觉得,一起说一起解决还是比较好。”
方伟就想骂娘,他可不是这个意思,起码不是坑爹的意思。可这时候他也不能否认啊,说我刚刚说的都是放屁,秦烈阳你不用当真,那他才是真的说话跟放屁一样了呢。
唐鼎欣觉得秦烈阳八成不需要帮忙,就安心看戏,结果就看到了秦芙一脸担心的表qíng。她不好在这里说话,发了条微信问他,“你这是担心谁呀?”
敌我总要搞清楚,她可不想教育了半天,秦芙还是向着方海东的。
过一会儿,秦芙才回了微信,“秦烈阳疯了!”
唐鼎欣就觉得有点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哪边的,好在秦芙也很有诉说的yù望——自从唐鼎欣进了家门后,已经在接连不断的努力中,让秦芙相信她是一个可以商量的聪明人。不一会儿,又有一条微信发过来,“刘诚根本没招,我就是跟我哥说了他原先经常去舅舅家,他怎么敢这么说?万一舅舅认真呢?”
唐鼎欣这才挑了挑眉,看向了胆大妄为的秦烈阳,要说实在是,方海东这样的老狐狸面上波澜不惊她是信的,毕竟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可秦烈阳撒了个弥天大谎正在坑人,脸上居然也是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证据”的笃定的神色,甚至还知道扭头拍拍黎夜的手,安抚他一下,唐鼎欣不由对秦烈阳更高看一眼?
这是怎么练出来的,她也好像有啊,似乎还差点火候?
秦烈阳笑眯眯地说,“舅舅真会开玩笑,竟然将这事儿跟老乡帮忙联系在了一起。我没接管秦氏财团之前,就帮忙处理过不少这种事qíng,都是有定例的,看病的属实赠送医疗费,有矛盾的帮忙居中调解,找不到工作的帮忙推荐,还有生意做不下去的,这样的真不少,可不过是指点迷津,提供可能的合作伙伴,为他们牵线拉桥。”
“舅舅,”秦烈阳问他,“刘诚做生意起家,不过五年前因为经营方向错误而倒闭失业,赔了个一gān二净,连家里的唯一住房都卖掉了还钱。在家待了一年后,他认识了亚威检测的老板,进入亚威检测任职,从此事业才开始再次发展。他在亚威检测的年薪目前是八十万一年,亚威检测不上市,他没有股份分红,而这个价钱,也是在今年他做了总经理后,才提上来的,所以这四年,他最多拥有财产三百二十万,在北京,这算个球。可是,刘诚今年换了一辆奥迪车,价值一百二十万,自费的。他还搬入了北京四环的一套平层大宅,这套房子全款买入,价格为九百万整。”
“舅舅,方家会这么帮一个老乡吗?”秦烈阳笑眯眯地问他。刘诚的确没说什么。可惜有些东西,有了结论是能推断出来的。刘诚的个人薪资和当初企业经营qíng况是亚威检测的老总说的。而他的车子和房子则是明摆着的,秦烈阳想查就能查出来。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没证据,可他说出来,在方海东这样的人耳中,就是证据。因为他们先入为主了。他知道刘诚从自己手里拿到了什么,而且秦烈阳言之凿凿说是刘诚招了,他们下意识就会以为,这是刘诚招供的。
而且不出意料的是,方海东的面色的确变了。坐了这么久,他终于出现了一点焦急的模样了。
秦烈阳接着加压,“您让我叫刘诚过来当着爸爸的面说清楚吗?虽然被羁押了,不过这点面子我倒是有。或者是您不愿意见到刘诚这个叛徒,我们再聊聊宋宏离?”
一说这个名字,方海东眼睛就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宋宏离也叛变了”,但他很快否认了,不可能!他还是好好的都市报总编辑,他又没被抓起来,又没有压力,为什么要跟秦烈阳合作?
秦烈阳深谙人心,他自然知道,骗人的最高妙的办法是有真有假,刘诚被关在了看守所,没人能见到他,所以他说什么,方海东都求证不了。可宋宏离好好的上班呢,他怎么可能蒙骗?
他说得反而是实话,“当然,你这位老战友倒是嘴巴很严,不肯透露一句关于舅舅的事儿。”
方海东就觉得,果然如此,还是老宋更稳妥些。
可秦烈阳能让他舒服吗?秦烈阳冲着秦振说,“可爸爸,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儿,宋宏离的女儿正在办理出国留学手续,而帮他办理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舅舅的助理,甚至担保的钱都是从舅舅的卡上划出的。”
他一副很奇怪的模样冲着秦振说,“爸爸,我一开始觉得哎呦这就是收买的证据,可又想,他们是战友关系,谁说不能相互帮帮忙呢?不就是一个孩子去美国吗?不就是四年费用百八十万吗?这算什么?可是,我派去的人,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笑敛了起来,将手机摸了出来,应该是放开了音频文件,顿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传来,“妈妈,我一点也不想去美国了,我想爸爸了,让爸爸回来吧。”一个女人说,“得到去美国就能见到爸爸了。”十八岁的小姑娘显然懂得多了,她愤愤不平的说,“我宁愿回到过去的日子,也不想被这样看押起来。妈妈,爸爸到底做了什么,让方海东这么帮我们?还不让我们走动见人?这不对劲!”
声音戛然而止,秦烈阳收回了手机,扭头问方海东,“舅舅,宋宏离做了什么,让你一面给他好处一面又将他的母女看起来,好像是人质一般。我查了查,这位颇有本事的总编辑,最近唯一跟我们有关的就是,他策划了QUEEN甲醛超标系列报道,舅舅,你怎么说?”
方海东面色晦暗,却是一声不吭了。
秦芙都看愣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证据,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发微信问唐鼎欣,“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唐鼎欣哪里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太让人欣赏了,就算宋宏离这段录音是真的怎么样?那不过是一种推测而已。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宋宏离的妻女出国和QUEEN甲醛超标是有必然关系的。甚至刘诚的,也是一种推测,可秦烈阳偏偏用完全不能肯定的两件事,给方海东编织了一张沉重的网,关键是,方海东动摇了,他八成信了。
瞧瞧方梅,吕萍和方伟的表qíng吧,他们恐怕都当真了。
她一脸热切的看着秦烈阳,就像是在看个偶像,不在意的说,“那不重要。”
第91章
方海东已经难以判断了。
他是个老狐狸,疑心颇多,从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的人。对于秦烈阳的话,他从头到尾都是将信将疑,可最难的也是这个,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就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如果是假的,他应该奋起,然后跟秦烈阳对质,将他拉下马。如果是真的,他就要走另一个路线,他得保证,秦烈阳不会因此而起诉他。
可如今,他却无法做出反应。
在秦烈阳的咄咄bī人之下,任何的模棱两可的话语,都是没有用的。这两条路就像白天与黑夜,他不可能生活下太阳与月亮共存的地方。
秦烈阳坐在那个美式单人沙发上,将方海东的表qíng尽收眼底,这些天他对刘诚和宋宏离包括他们家人的调查没有任何的松懈,为的就是早日将秦氏的这个蛀虫拽出来,省得他遗祸万年。
当然,秦烈阳也不曾想到会这么早,他原本应该更加稳妥的时候,才拿出来,这些证据都是慢慢在搜集的,毕竟没有全部到位,刘诚和宋宏离更是咬的死紧,不肯开口。可实在是来不及了。瞧瞧今天方海东和他妈的样子吧,带齐了家人,叫他立刻回家,这是一副三堂会审顺便定罪的模式。
如果是别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害怕,他爸对于方海东警惕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偏偏是xing向问题,他爸这人为人守旧,特别特别看不上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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