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还没睡。”邓雅淳进了屋,便开口和她打招呼。
秦洛云织毛衣的手不停,轻轻开口道:“你们还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邓雅淳随口道:“忽然想去看夜景,没想到下了雪,扫兴。”
为了避免秦洛云怀疑,封絮赶忙附和道:“对,昨天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会下雪,真是太突然了,妈你明天要出门的话记得多穿点衣服。”
秦洛云点点头,没有说话,好像没什么事。
邓雅淳挽着封絮的手准备上楼,上去之前对秦洛云道:“早点休息吧。”
秦洛云没回应,邓雅淳以为她默认了,但等他和封絮快要到二楼拐角处时,却听见她开口问:“你爸的丧事打算怎么办。”
邓雅淳和封絮都非常诧异,他们看向坐在楼下的秦洛云,她依旧头也不抬的织毛衣,面色没有任何不妥,身上却流露着一种什么都了然的豁达。
抿唇思索半晌,邓雅淳低声道:“简单办一下,就咱们几个去吧,这事不宜张扬。爷爷不知道吧?”
秦洛云应下来:“不知道,你放心好了。只是这事得尽快办,你爷爷的身体也熬不住了,丧礼就别父子俩一起办了,没什么吉利的。”
是啊,婚礼可以一起办,丧事两个人一起办就有点渗人了,这件事没人会不同意。
封絮看看邓雅淳,表qíng很明显在疑惑为什么秦洛云会知道这件事。而坐在楼下的秦洛云一直没听见他们上楼的声音,就开口替他们解了惑。
“今天飞石国际的总裁上新闻了,新闻里有段监控录像,录像里他伸手去够一个人,看不清是要推对方还是要拦着对方,最后因为有司机做证人,说他是在推那个人,所以被刑事拘留了。”秦洛云淡淡陈述着,“别人也许看不清画面里的死者,但我看得清,认得出。”
做过夫妻的男人,恨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就算化成灰都认识,更何况是模糊不清的影像?
电视新闻里因为尊重死者,只是用了化名,大家并不知道死者究竟是谁,这也得感谢邓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么多年了,从未有过任何邓承允的消息传出去,否则现在大家就不会都去关注这件事的犯罪嫌疑人、飞石国际的总裁了。
“这么说,费铭现在被关起来了。”邓雅淳慢慢开口,“你怎么看这件事。”他在问封絮。
封絮摇摇头说:“我没看法,你决定就好。”
邓雅淳说:“很好,这事跟我们无关,就不要cha手了,扫gān净自己门前的雪就是。”
这意思是,不管费铭是不是无辜的,邓家都不会出面了。
封絮也没异议,顺从地点了点头,和邓雅淳一起进屋去了。
至于秦洛云,她织完了一只袖子便放下了毛线针,伸了个懒腰去休息了。
该说的,今日都已经对那个人说过,那时就已经想好了和他会是永别,却没想到,永别真的变成了“永别”。
总之怎样都好,只愿下辈子,彼此不要再做对方那个错的人。
……
连秦洛云都看见了费铭被捕的新闻,身为费铭合伙人的靳明宋不可能没注意到这则大新闻。
他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机,沉思良久,决定暂时去国外待一段时间。
费铭接连邓嗣挨着出事,以靳明宋多疑的xing格,很难不怀疑其中有猫腻。他要躲,这很正常。
而且照他以往的处事风格,他不但会躲,今后还可能会把事业重心也慢慢转到国外去。因为在国内这一亩三分地,他已经没资格和瑞亨分享,更不可能独占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办法独吞这块蛋糕,也不能多吃下点,那gān脆就去一个没有瑞亨的地方,开发自己的蛋糕好了。
☆、第七十章
邓承允的葬礼安排在几天之后。
新年过后,本市的天气依然十分寒冷,即便立chūn已过,可chūn天却连半点影子都没露出来。
封絮、邓雅淳还有秦洛云一起走进一间今日禁止任何人入内的墓园,共同出席邓承允的葬礼。
一起来参加葬礼的,还有脸色苍白神qíng恍惚的白桦。
她毕竟是邓承允的现任妻子,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又是什么心qíng,她于qíng于理都必须出席。
白桦看见秦洛云的时候,眼睛慢慢对了焦,刚才微微张开的嘴唇死死地抿在了一起,明明是大冬天的,额头上却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洛云戴着宽帽檐的黑色圆顶礼帽,穿着香奈儿当季未发售款黑色套裙,举止优雅,面容高贵,与láng狈不堪、勉qiáng算保持着整洁的白桦比起来,白痴都知道该选谁。
想起当年邓承允和白桦的事,秦洛云已经不会愤怒。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人,她比她年轻几岁,现在看着却好像比她还老。
事实证明,年纪并不是直接判女人外貌死刑的大罪,最关键的还是你的保养和心qíng。
经历了破产、邓嗣出车祸,以及被邓承允发现她隐瞒多年的秘密、邓承允离世,白桦已经憔悴得仿佛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封絮挽着邓雅淳的手臂,看到秦洛云睨着白桦,担忧地问:“妈不会在这和白桦打起来吧?”
邓雅淳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身材笔直如刀裁,他冷峻的眼神淡淡地移到白桦和秦洛云身上,薄唇开合道:“你的担心很多余,今后你要多了解一下你的婆婆,她就算走到绝路,也不会做有失身份的事。”
封絮想起当初秦洛云为了让邓雅淳和王温思在一起,在病房召开记者发布会,以及被邓承允bī急了直接跳楼的事,也意识到了秦洛云是个怎样的人。
好像不管遇见什么事,她都不会主动伤人,就算是对封絮,她当初也没说过什么难听话,也没具体对付过她,顶多就是对媒体说了些什么,跟她毫不相gān。
这样一个女人,外表看着qiáng势,其实内心却很柔软。
和谐的一家三口外加未出生的孩子站在一起,与主持葬礼的人jiāo谈着,白桦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根本cha不上话,也不敢cha话。
葬礼进行的过程中,她好像只是个摆设,由头到尾都不必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
当白桦看见邓承允的坟墓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当年,还年轻美丽的她只是邓家的保姆,很难不去梦想和邓家英俊潇洒的男主人发生点什么làng漫的事。她一开始并不敢奢望邓承允可以抛弃秦洛云和她在一起,但后来不知怎的,事qíng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想要的可能只是一个侧目,一个拥抱。可后来她的心却越来越贪婪,要多少都不够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说是报应。邓承允死了,那个和她夫妻多年,曾让她心驰神往的男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对她浓重的怨恨与不甘,甚至都没说一句话,就永远离开了。
想到这些,白桦的心就非常疼,她呼吸困难地抓着胸口,忽然觉得头很晕,接着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地上。
站在她前面不远处的邓雅淳听见声音回头望向,眉头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招手唤来司机,让他把人送医院去了。
秦洛云望着司机带着白桦离开的身影,开口对邓雅淳说:“她现在受的折磨也不少了,以后只要她不兴风作làng,就不要再理会她了。”她回过头看向封絮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当是为我未来的孙子积点德吧。”
邓雅淳不置可否,只是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走了。”
秦洛云点点头,转身领先离开,即便她已对往事看淡,但参加葬礼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两滴泪。这两滴泪,就算是她对过去的告别礼吧。
与秦洛云不同,邓雅淳自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或许在邓承允病房时他曾红过眼眶,可到底还是没有落泪,并且此后一直都保持着漠不关己的冷漠表qíng。
封絮一开始还担心他会伤感,可久而久之就发现,他其实并不太难过,又或者,他已经麻木了。
从墓园出来,封絮和邓雅淳单独开着一辆车离开,去医院做定期孕检。车里没有司机,邓雅淳亲自开车,封絮就坐在副驾驶。
车子慢慢行驶了一会,邓雅淳就开了口,他声音有些沙哑,语调颇为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孝?”
封絮愣了一下,将视线从车窗外转到他身上,温柔说:“为什么这么问?”
邓雅淳淡定地将车子驶入隧道,嘴上平静道:“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他都死了,我却从头到尾没掉一滴眼泪,这难道不是不孝吗?”
封絮心qíng复杂地望着他说:“不是的。”
邓雅淳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十足地讽刺。
封絮耐心解释道:“并不一定要流泪才表示伤心,否则专业哭坟的人岂不是要失业了。”
邓雅淳被她逗笑了,过了一会才说:“伤心倒是有的,毕竟是……”他有点说不下去,于是换了个说法,“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见过,再多感qíng也淡了,走就走了吧,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最后也由他自己选择结束,也算有始有终了。”
封絮默默地凝视着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邓雅淳失笑:“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现在也没事了,我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我的宝贝儿子。”他深qíng款款地看了一眼封絮的肚子,惹得封絮有些不满。
“所以你心里除了儿子谁都没有了?”她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妒忌。
邓雅淳淡定道:“当然有,还有你,你占一大块,他占一小块。”
封絮还是不太满意:“你和妈都说我这一胎是儿子,我要是生个女儿出来,你们是不是会不高兴?”
邓雅淳疑惑道:“怎么会?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也许你对中国现代的公婆和丈夫还需要备有这种忧虑,对我却完全不需要。之所以说是儿子,只是顺口罢了。”
说来也对,秦洛云一家早就移民到了美国,邓雅淳更是从小在美国长大,怎么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呢?不过他那个“顺口”的理论,封絮依然不相信。
“顺口就说儿子,那说明你还是想要男孩。”封絮笃定道。
邓雅淳妥协说:“好吧,我的确想要个男孩,这样我可以和他一起保护你。”
封絮有点担心:“那万一生个女孩怎么办?你会不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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