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声树枝触动的声音忽然传来,将我们二人惊起。
朝旁边望去,不远处,一段花枝在空中犹自颤动。点点落花后面,一个身影正急急走开,只能看见衣裳颜色缤纷似云霓一般。
子螭回到天庭之后,短短几日内,连颁两道诏令。
首先,他令天庭彻查凡间的妖shòu和方士冲突之事;其次,遣天兵下凡驻守八荒边缘,监视近来现世的苍渚之门。
第一件事乃是意料的举动,天庭仙众并无太多异议。为了公正,子螭只派天庭出身的仙官去调查,而监察之人,shòu仙是犀明,人仙则如先前议论一般,是广清真君。
第二件事却着实诡异,天庭上一阵议论纷纷。
连北极星君也感到不可思议。
“苍渚之门现世呢!啧啧!”仙苑里,他拿着酒葫芦,一边灌着酒一边说:“苍渚之门向来为神界所掌握,匿于无形,怎能突然跑出来?”
“想是因为神界远去了。”我说。
北极星君却仍是摇头:“那可麻烦了,现在还只是苍渚之门,若整个苍渚现世,那些罪神跑出来,可就有得恶战呢。”
我笑笑,没再说话。
这些事,轮不到我这个闲散神女关心太多。
因为我身上的事也不太平得很。
这番回天庭,我是跟着子螭回来的,此事已是招人耳目。子螭前番发病,心力劳损,我须每日采仙糙jīng元为他调养。因此,子螭没让我再回仙苑做花君,而是让我像很久以前那样留在他宫中,做随侍的女官。
外人会说什么,我当然清楚,舌头不是我的,让他们揣测好了。
可是就在几日前,有件事让我着实郁闷。
那是我从仙苑中采了jīng元回来,路过一片花丛时,听到几名仙娥在闲聊。不是我喜欢偷听,而是因为在花丛里,我实在耳聪目明。
“你们说说,谁是天庭中最不顺眼的人?”有人问。
这个问题不错。
以前在天庭,我也曾经和仙女们八卦过这个问题,当时的答案一致是昙珠。
“还用说么,”只听一个声音鄙夷地说:“当然是撷英。”
我愣了愣。
“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
“当然是她,句龙不在了就去勾引子螭,真不要脸!我听昙珠说……”
当时,我是黑着脸回来的,看到子螭,狠狠甩了一个白眼。
我听着北极星君就着苍渚的事滔滔不绝,托腮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日在池畔跌倒的事,我不是不尴尬的,可是子螭丝毫没有不自在,他常常看到我就叹气,说那时低头下去就好了。我越来越觉得,对于子螭这样的人,暧昧既是调剂,又是浮云。我甚至同qíng起以前被我造谣的那些神女来,傍上子螭这么一棵大桃树,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有些话,猜到是一回事,听着别人从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并且说我的人还觉得昙珠比我好。
这打击,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只会造谣的卑鄙女人。想起那天昙珠偷窥逃走的身影,我心里就来气。
“嗬,日头到半空了呢。”这时,北极星君停住话头,喝一口酒,看看我:“撷英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望望天上,的确,子螭议事要散了,还要把新采的jīng元带回去。
我懒懒地起身,别过北极星君,朝来路腾云而去。
没想到,还未进宫门,我就忽然望见子螭。
他正站在宫门处,前方,几人正从云车上下来。
那些身影看在眼里,我怔了怔。
只见当前一名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广清真君。他身后跟着几人,似乎都是他门下出身的仙人。其中,一个衣着明丽的女子尤其惹我注目,正是昙珠。
他们似乎才到,满面笑容,正与子螭见礼。
“神女回来了。”一名仙官走过来,看着我,满脸释然:“神君正寻你,稍后要与广清真君等人共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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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狗血啊。。。从子螭再次失败就能看出人家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狗血的~
第五十一章 ...
“神女?”许是看我脸色不善,仙官讶然。
“我不去。”我一口回绝。
仙官笑道:“神君说,神女定要去到。”
“为何?”我说。
“神君说,这不过是个寻常聚宴,不必拘束。”仙官道:“神君还说,他命庖神做了水晶桂花团子。”
后面一句话出来,我着实哑然。
水晶桂花团子,人间的寻常小吃,到了庖神手中却不一样,我以前在天庭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有千年没尝过了呢……心道。
子螭那个jian诈的人……
既然子螭说了是寻常聚宴,倒也不急。
我回到自己的宫室里,不慌不忙地换身衣服,理理头发,整整衣摆,直到仙官来催了三四遍才款款出门。
“神女,噫!”等候在门外的仙官见我出来,眼睛忽而一亮,满面惊艳之色。
我对他笑笑,端庄的行将出去。
在房中,我用一套藕色罗裳换下女官的衣服,发髻半垂,饰以簪花步摇。手戴玉镯,脖子上点缀一串晶莹的玛瑙,与唇间的点朱呼应生辉。反正子螭说不必拘束,我便索xing随和到底。
望着镜中的影子,我满意地笑了笑。
说来,我一向不太打扮,以前句龙常常摇头说我是童子心xing。我觉得正好,在他面前,我宁可自己总是童子。故而那些花钗首饰,我不是没有,却从来不戴,像今日这样花心思妆扮起来的时候,屈指可数。
不为别的,就为今日昙珠也在宴上。
踱着步子,惊艳的目光纷纷投来,我皆还以微笑。我可不是当年那个不高兴就把人推水里的小神女,我已经学会了不粗鲁也能把人气死的方法。
子螭向来讲究,宴客之所,挑在了宫中一处菡萏池边的玉台上。前有碧叶烟波,四周有绿柳如茵,又兼清风送慡,景致正好。
我去到的时候,正值乐师奏乐佐宴,池上,鹤女衣裙洁白,立于菡萏叶上展袖起舞,与碧叶花朵相映,煞是引人着迷。
首先看到我的是子螭。
他目光投来的一瞬,忽而凝住。
我唇角微微勾起。
没多久,他就回过神来,漾起笑意,和声招呼道。“撷英,来入座。”
座上众人皆转头看来。
诧异或赞赏,我能感到那些目光都聚在了身上。下首处,昙珠的眼神格外犀利,她看着我,脸色明显僵住。
我脸上笑意愈盛,朝子螭一礼:“撷英来迟,神君恕罪。”
只听子螭随和道:“无妨,来见过真君及各位仙人。”
我答应着,款款上前,与座上众人一一见礼。
广清真君以前见过,他坐在席上颔首答礼,态度温和;一gān仙人也算面熟,对我也算礼数周全。可到了昙珠面前,她脸上淡笑着,目光冰冷。
我不在意,行过礼就走到子螭后侧的一席上。
落 座时,我朝面前的案上看了看,果然,一盘水晶桂花团子摆在上面,光泽通透诱人。
“可觉满意?”正食yù大振,子螭声音低低传来。抬头,只见他回首瞟来,神色玩味打量。
我笑而不语,含羞一般微微低头。
不经意地,我将眼睛瞟向一边,昙珠坐在不远处,目光剜人。
“今日嘉宾咸集,且共饮一杯。”未几,子螭举起手中酒杯,对席上众人道。
“神君安康。”众人皆双手举杯,一番致意,仰头饮下。
子螭再斟满一杯,莞尔道:“这杯,再贺真君出关。”
广清真君端坐子螭左下首,闻言,亦将酒杯举起。他透着红光的脸上笑意平和,在座上一礼:“多谢神君。”说罢,他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旁边的仙人皆拊掌而笑。
我看向广清真君,只见他神色从容,坐姿相貌毫无佝偻之态,浑然一股超然之气。虽对他没有好感,但我不得不承认,在下界仙人里,他确实气度出挑。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广清真君突然看了过来。
那眼神矍铄,虽含着笑,却让我陡然觉得气势压来,似乎能dòng穿心思。
我觉得一阵不舒服,略略颔首,转开眼睛。
“今日蒙神君赐宴,昙珠幸甚,借此琼浆,祝神君安泰。”未几,昙珠柔柔的话音响起。
我望去,只见昙珠正端着酒杯,笑意嫣然地望向子螭,双目脉脉含qíng。
果然是个坐不住的,像是急着要抢回什么一样。我心里暗嗤。
子螭正要举杯,这时,仙官前来禀报,说南海龙君到了。
南海龙君?我讶然。
“请来。”子螭放下酒杯,含笑道 :
仙官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没多久,一个秀气的身影跟在仙官后面走了过来,锦袍玉冠,正是南海龙君。
“神君。”龙君在子螭面前一礼。
“弁羽。”子螭道:“可来迟了。”
龙君微笑:“路上耽误了些功夫。”
南海龙君身份不低,座上众人,除了子螭和广清真君,其他人都须向他行礼。南海龙君神色自然,一番寒暄,在子螭右下首坐下下来。
我瞥瞥昙珠,她的酒杯还满满地放在案上,浮着笑容的脸上,眼睛盯着子螭,似很是不甘。少顷,她朝旁边一名仙人看了看。
那仙人收到眼色,即捧起酒杯,向上首笑道:“今日承神君赐宴,小神等空手而来,实在羞愧。幸而瑶池仙子备下乐舞,献与神君,聊表心意。”
在座众人皆是惊喜。
广清真人捋须,龙君神色无波,我冷笑。
“哦?”子螭莞尔,看向昙珠:“如此,我等自翘首以待。”
“敬诺。”昙珠笑意盈盈,起身向子螭及众人一礼,款款离席。她从发上摘下一朵菡萏,只见菡萏放出夺目的 光彩,倏而离开昙珠的指间飞到池上。
花瓣纷纷落下,化作一群罗衫白裙的仙娥,手持乐器。花心变得石台般大小,昙珠轻舒广袖,飞到花心之上,随着仙娥们奏起的乐声,且歌且舞。
那曲子我听得清楚,是下界里巫女赞颂灵修时所用的乐律,万般缱绻,为的是引得灵修一顾。
在座的都是神仙,谁是那祝辞里的灵修,我却不用想也知道。
我望着昙珠,她的腰肢柔若无骨,衣袂裙摆飘逸如烟,可谓美不胜收。只是这般妙乐,不知灵修可听进去了?想着,我又瞥瞥子螭,只见他坐在榻上,身姿悠然依旧。
未几,一曲奏完,舞台重新收小变成花心,仙娥们飞上半空,又变成花瓣纷纷落下,排列在花心周围,菡萏还原如初。
昙珠将花朵重新簪回发间,向众人下拜一礼:“昙珠献丑。”
在座众仙人皆拊掌赞叹。
“得与仙子同宴,果有眼福。”有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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