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杜屹北和蒋明波还是有区别的:相比话不多的蒋明波而言,杜屹北xing格开朗。虽然和“话痨”顾小影有相当大的差距,但谈笑风生,也是个有趣的人。一晚上他都在讲诊室里好玩的事,听得周围的人乐不可支。而蒋明波的研究方向似乎决定了他不怎么便于和大家jiāo流他的工作——顾小影邪恶地想:其实,大家还是很欢迎他讲点什么的。
杜屹北眉飞色舞:“四岁的小男孩,就站在我旁边,眼泪汪汪地问他妈妈‘妈妈,要打针吗’。他妈妈说‘中医院不打针的,可是如果你不乖乖吃药,下次就要带你去打针’,他赶紧点头‘那我吃药,吃药不打针’。我们就逗他说‘男孩子怎么能怕打针呢,女孩子才害怕呢’,他就很严肃地告诉我们‘因为那样我的屁股就不美了’。我们都笑了,他妈妈也笑了,小男孩想了想,告诉我们说‘我妈妈说过最喜欢我的小屁股’,然后转头问他妈妈‘对不对啊妈妈’,他妈妈赶紧点头‘是啊,妈妈最喜欢宝宝的屁股了,洗完澡ròu乎乎、滑溜溜的,亲都亲不够’,小男孩听了很满意,继续很严肃地跟我们补充说‘等我打了针,屁股就不美了,妈妈就会更喜欢爸爸的屁股了’……”
“噗——”顾小影刚喝进去一口汤,差点都喷在许莘身上。许莘和江岳阳乐得筷子都要掉了,连蒋明波都笑起来。
(2)下
满桌上只有杜屹北还很镇定,继续讲:“我们一群医生护士都在笑,结果小男孩看我们笑,以为我们不相信,就问他妈‘妈妈你更喜欢我的屁股还是爸爸的屁股啊’,他妈没辙,就说‘当然是你的小屁股啦,永远都是你的小屁股更可爱’,小男孩很高兴地笑了,结果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接着问‘那……妈妈,你更喜欢我的小jījī,还是爸爸的小jījī呢’……”
“噗——”这次江岳阳喷了。
许莘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在喝水,淑女形象得到一贯保持,可也没憋住,还是跟着向来没形象的顾小影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有点微微的脸红。
可是没想到杜屹北那么细心,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讲得太过了?我们那里童言无忌,没注意尺度,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顾小影笑得快岔气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过是童言无忌嘛。”
许莘看着顾小影,若有所思地说:“小苍蝇,我怎么觉得如果你有儿子,应该就是这个风格?”
听她这么一说,江岳阳也乐了,扭头问顾小影:“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回答你儿子?”
顾小影想了想,憋不住地笑起来,摆摆手:“不说也罢,你们都是纯洁的青年。”
“说吧说吧,没事的,我们都是医务工作者。”杜屹北显然十分好奇。
顾小影笑两声,坐直了,正色道:“我会严肃地告诉我儿子,‘儿子啊,妈妈爱你,也爱你的故乡’……”
“咳咳——”这次,可怜的杜屹北医生呛着了。
晚宴就这样在一片欢声笑语外加喷水咳嗽中结束了,如果用管桐的思维来说,这就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继往开来的大会”。
真的是继往开来——第二天,江岳阳就在顾小影的提醒下将“红娘”的重任揽上身,决定替许莘和杜屹北牵线搭桥,只是挺好奇:“为什么不是蒋明波?”
“蒋明波也行啊,”顾小影笑嘻嘻的,“你可以试探一下他俩的态度嘛。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杜医生一些,他的xing格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许莘,看上去挺活泼,其实骨子里特别胆小。随着个开朗的人就能过开朗的日子,随着个内向的人她会比人家更内向。两口子一起过日子,有话都憋着不说,互相猜来猜去的,不猜崩了才怪!”
江岳阳惊讶地看看顾小影:“没看出来啊,你还挺犀利!”
没等顾小影说话先抱怨:“你有空研究杜屹北,怎么不替我cao心啊,我也是单身!”
“你太老了,”顾小影摇头叹息,“人家杜医生才三十岁,多好的年纪,花朵一样。”
“我也不过三十二,”江岳阳很郁闷,“我师兄和你谈恋爱的时候也就我这么大。”
“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找找。”都说已婚妇女的乐趣就是帮人介绍对象,现在顾小影体会到了——没办法,你一旦过上了有人作伴的日子,就看不得别人孤单着。
“我要求不高,不用太漂亮,别太丑就行。贤惠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当然也别是全职太太,那种我养不起啊,”江岳阳一边琢磨一边说,“xing格嘛,你和许莘这样的就算了,你俩太闹腾了。”
“有你这么对‘红娘’说话的吗?”顾小影瞥江岳阳一眼,突然“呀”的一声,拍一下脑袋,“我突然发现,按你这个要求还真有个合适的人……”
“谁?”江岳阳斜眼看看顾小影,并不相信她有什么正常的、健康的建议。
“段斐师姐,”顾小影居然很严肃,很诚恳,“长得不错,职业也不错,够贤惠,不闹腾,但人也不死板。”
江岳阳张张嘴,半晌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如果认同顾小影的观点,按她这种听风就是雨的xing格,估计五分钟后就能帮他去提亲;如果不认同顾小影的观点,那就好像他看不上人家段斐……其实他还真是从来都没有看不上段斐过。
如果说早期江岳阳确实觉得段斐对孟旭事无巨细都要管的状态让他很不屑,那么后来,当他俩离婚后,尤其还是在对段斐多了一点了解后,他已经把不屑转为欣赏——他觉得她坚qiáng、能gān、心地也好,是个难得的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可是,他并不知道,就算他觉得段斐还不错,他的父母、他的家庭,还有社会周遭的眼光、作为孟旭邻居的尴尬……这些,他都能扛得过去吗?
他不是个市侩的人,可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谈恋爱不过是结婚的序曲,既然要认真严肃地对待,就总要把前因后果想清楚。而种种前因与可能产生的后果一起,都让所有好感与欣赏,不得不变得踌躇。
(3)上
段斐在整个寒假期间的状态和许莘差不多:都是一场又一场地相亲,见面对象从某四十来岁秃顶丧妻的国企领导,到某高校三十八九岁大龄未婚老海归,还有某机关离异有孩中层gān部、某科研机构丧妻有儿技术员……她觉得相对来说比较靠谱的是最后一个,对方三十八岁,有个儿子,和她凑在一起,正好儿女双全。
父母劝她:“差不多就行了,到底不是做姑娘那会儿了。”
段斐点头,其实心里比huáng连还苦——别人家三十岁的姑娘最多被人嫌弃年龄偏大,可到底还是姑娘家;轮到自己,也不过就三十岁,却成了一汪泛着深色茶油的隔夜茶,只要有人肯接手,爹妈已经千恩万谢。
真是好笑——结婚那天,宣誓要祸福与共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原来,还是那个看上去像长不大的顾小影透彻,她说的对:白头偕老,至死不渝,这种话,要真到白了头、咽了气的那一天,才能论证。说早了,即便说得再真诚,可信度也不大。
有些承诺,的确只能用生命本身来度量。
开学后不久,段斐去参加省高校工委的会议,很巧,往会场走的时候迎面遇见江岳阳。其实如果没有顾小影和许莘在一边cha科打诨,她是不愿意看见他的——他曾经是她和孟旭的邻居,现在依然算是孟旭的同事,听他那意思也不可能成为她段斐的表妹夫了,那么他俩之间所剩余的,都不是美好的联想或回忆。
可江岳阳还是高兴地和她打招呼:“段斐,你也来了啊?”
段斐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有保留,只在脸上,到不了眼底。江岳阳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反倒八卦得兴致勃勃:“我给你妹介绍了个男朋友。”
段斐很惊讶:“谁啊?”
“上次给你家果果看过病的那个医生,杜屹北,中医院的,”江岳阳估计她当时也没空对医生产生什么深刻印象,“有空大家一起坐坐,认识一下。”
段斐想了想,点点头:“只要他俩愿意,我没问题。”
江岳阳笑一笑:“果果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快两岁了?”
“快了,”段斐提起女儿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就有温和的光芒,“我打算等她满两岁,就把她送到全日制的早教班去,先试试效果,不行的话就再回来。”
“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去……放心吗?”江岳阳有点怀疑。
“总要试试的,现在的早教班一个老师带三个孩子,jīng力上顾得过来,比普通幼儿园的小小班要让人放心一些。虽然价钱贵一点,好在我爸妈都有退休金,我的收入也能应付。”段斐说这话的时候,表qíng很平静。
江岳阳看看她的表qíng,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三十岁,这么年轻,按说她该有更温暖的生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有让人难过的坚qiáng。她身边,该有一个男人替她遮风挡雨,而不是那么让人难过地提起“我爸妈都有退休金”……
恰在此时,段斐的手机响,她不好意思地朝江岳阳笑笑,接起来。
是许莘,在电话里哇哩哇啦地投诉:“姐,你那个助理研究员又来约我!这次居然是去爬山!而且爬山就爬山吧,还不去爬要买门票的山,偏要去爬烈士陵园!还嘱咐我别再穿高跟鞋了,上次那样会太累——哎你说这人到底是粗心还是细心啊,他上次都注意到我穿高跟鞋了怎么还带着我在那么大的一个广场上来回走了三趟!姐,你这都什么眼光啊!尽挑了些残次品打发我!”
好不容易等许莘一鼓作气发完牢骚,段斐憋不住地笑,还得安慰妹子:“你不要这么刻薄,其实人家长得也不错,不就是节约点吗?烈士陵园嘛……你就当是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了,成不成?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把人家一棒子打死,得给人家机会,才能看出一个人到底适合还是不适合你……”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们找个抠门抠成这样的试试!不能因为我们都是单身就硬把我们划拉到一起啊,除了这个,我俩哪里还有共同点?”许莘大吼大叫,看来是气得不轻,声音太大,连江岳阳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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