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笑?怎么了?
可是,那两个小小的身影越离越远,他们的声音逐渐被风遮盖。
大雾弥漫,葡萄园里的人,葡萄园里的物被模糊了身影。疏影再也无法辨认。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疏影抬起头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疏影马上睁大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头脑空白一片,怅然若失之感席卷而来。
那时候,他们抬头看到了天空中飞来一只小虎皮鹦鹉,然后,葡萄园的园主,疏影的亲生外公和外婆,便把那只鹦鹉送给了他们。
她也终究没有学小提琴,天赋这种东西是无法被埋没的。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疏影没法推断出现在是几点。
清冷的奶白色月光带着凉意洒在窗台上。
教室里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和刚才的阳光明媚。这个空间冰冰冷冷,好像呼一口气都能结冰。
“凌光?”
疏影对着漆黑一片的屋内试探地问道。冰冷的感觉让她害怕,这就是突然被剥夺阳光,把你置身于黑暗的感觉吗?
黑暗中,疏影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在。”
黑暗里有什么动了下。
疏影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慢慢看清了凌光的身影。
“怎么不开灯啊?”
“你在睡觉。”
疏影有些诧异这个回答。
因为她睡觉。所以帮她把灯关了的吗?
他自己看不见,却能想到帮她关灯。
“谢谢。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
对哦,凌光看不见。
“不好意思。不过看天色不早了,我真的睡了好久了。”
黑暗中的对话很奇怪,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说起话来反而会觉得轻松。而且,在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变得异常灵敏,就算是衣服的摩擦声都能听清楚。
“糟了!”疏影脑中有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要赶去面包店!”
疏影只觉得大难临头,匆忙起身,借着窗外的亮光胡乱把桌上的东西塞进包里。
“岳野已经去帮你请假了。”
凌光的话像是一针镇定剂,疏影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请假了?你是说他帮我去那儿跟店长说过了?”
“嗯。”
“吓死我了,太好了。岳野真是好人。”
疏影吊在那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长舒了口气,又坐回了座位。
“你,最近很忙吗?”
她最近总是隔三差五地才来一次,而且会在听琴的时候睡着,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他的琴声已经不吸引她了吗?他发现,这些日子,她甚至不太和他说话,房间里没有了她的声音,他会错以为只有自己在这间屋子,无止境地拉着小提琴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拉琴会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即使她跟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哑哑的,很慵懒,不同于以往的活跃,现在她只会跟他一问一答。
“有点,事qíng比较多。”
她的声音颇有无奈的意味。
那么,她很无奈总是来这儿吗。凌光抚摸着琴的手停了下来。
“学习啊,打工啊,更惨的是我得了重感冒,每天头都晕晕的。不过你放心,不会传染给你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是因为感冒,所以这两天才没来?”
有丝丝的紧张,凌光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感觉着每一根弦与指尖摩擦的瞬间。
“嗯,来这儿听你拉琴是我最轻松的时刻,所以,不能来真的挺遗憾的。”
原来是这样,不是他想的那样。这几天抑郁的心qíng就在刚才突然得到解放,凌光的手下意识地收了收,不自知地笑了下。
那笑容在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
可惜,现在的疏影没法看到。
疏影把手放在月光下,手指的轮廓异常清晰,不知是不是错觉皮肤上每一条纹理都可以看清楚,瘦嶙嶙的手指看上去未免苍白可怕。
想到葡萄园,想到阳光,想到现在的黑暗。
梦境过份的真实让她重新找回了某种感觉。
抬头看着那个散发着淡淡忧伤的轮廓,疏影想问这个世界真的公平吗?
“在黑暗里走路,是不是就像是在独木桥上行走呢?总是会觉得下一步可能便会是深渊,下一步可能就会没有路。又或者只要迈斜一步都会觉得胆战心惊,感觉生命的天秤会随时摆动。”
疏影看着黑暗里的身影问道。与其说问,不如说是在叙述。
凌光听到她突然变低的声音怔了下:“可以这么说。”
他从不向别人袒露这种想法,在别人眼里他可以很适应没有光芒的日子,仿佛他身来就是这样,就连母亲也觉得他很坚qiáng,qiáng到拒绝拐杖,qiáng到在失明后的第二天就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可是现在,他却并不想在她面前说谎。她,说中了。
疏影静静地走到凌光身边,说:“那是因为你不够信任这个世界,虽然我也不觉得世界是公平的。”
她看不真切他的脸,但是可以感觉到他的诧异。
她继续说道:“有人说上帝替你关上了一扇门,但是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可是,上帝总是喜欢把那扇窗开得很小,小到你无法用ròu眼去辨别。所以,目可盲,心不能盲。它需要你自己用心去寻找,没有人可以帮你,如果你找不到,那么这扇窗实际上是没有的。”
疏影不知道,她的话在凌光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嗯,这些都是我自己悟出的,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只是觉得世界可以很美好,但也未必你想象中那么美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又因为感伤开始口无遮拦,疏影连忙给自己叫停。
感觉她站在自己身边,体会着她纯净的话语,凌光低声道:“我明白。”
“嗯,那就好。不过,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你叫车了吗?”疏影看看窗外,已经全黑了。
“车子一直都在下面。”
“啊?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快走。”
“因为你在睡。”
这次,凌光不给面子地陈述事实。
“那你可以叫醒我啊。”
“叫了,没用。”
疏影大窘,拎起凌光的琴盒完全不搭边地回了一句:“我帮你拿琴,走吧。”
凌光跟在她身后,只是淡笑不语。
淡笑,不语。
NO.18 病了
凌光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和疏影在外面吃过饭后才回来的。
不过,他没有回那个金壁辉煌的家,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手里还拿着一小袋饼gān。
“你总算回来了。”
凌光还没把鞋脱了,一个鬼魅幽怨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换做别人可能会被吓个半死,但是,凌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你又赖在我家gān嘛?”
“喂,话不能这么说。”岳野围着凌光转了一圈,“有没吃的?我晚饭没吃饱”
“没有。”
“你去吃好吃的,也不想着我一点。”
“你又没跟我说。”
岳野看着凌光一脸轻松的表qíng,甚至还难得有兴致调侃他。看来其中有诈。
“怎么今天心qíng这么好,前两天还一副跟全世界有仇的样子,不对,早上还是那样。遇到什么好事了?”岳野的狐狸眼仔细地观察着凌光的面部表qíng。
“你想多了。”
凌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
他躺倒在沙发上,把右手手臂搭在额头上,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像是看着天花板,其实,那里面只有黑暗。
“今天有人跟我说这个世界并不美好。还说,如果我自己不去寻找,那么,永远找不到那扇窗。”凌光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岳野说,“我看不见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我。太多人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会好起来的。可是,我今天总算听到点不一样的了。”
岳野在沙发边拣了个位子坐下,他知道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只有疏影。
“你觉得对吗?”
“找找看吧。”
凌光把手臂往下移了移,遮住眼睛,轻声说。
疏影没有料到自己这次病得会这么严重,一开始以为只不过是小感冒,也就没有重视,随便吃了点药。然后,稍微好了一点,也撑到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可是,就在她熬夜总结学生会学期工作时稍微熬了下夜,然后,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外带不小心稍微chuī了点风。
再然后,在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浑身发烫,脑袋头痛yù裂,想要站起来,可还没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马上跌回座位。
“姐,我好难受。”疏影的声音沙哑到不行,嗓子像是被刀割过一般,每挤出一个字都要痛一次,咽喉深处像是有丝丝血腥味,让她的胃夜跟着绞痛恶心起来,浑身冒着虚汗。
“怎么了?”大姐还在睡,迷迷糊糊地被疏影叫醒,语气极为不耐烦。大姐有很严重的起chuáng气。
“好难受,好难受。”疏影现在只知道重复这三个字,紧紧蜷缩着自己,瑟瑟发抖。
“你怎么啦?”
大姐有点火大地下了chuáng,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到疏影身边。可当她看到疏影脸上透着诡异的嫣红,嘴唇gān裂却鲜红如血,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时,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小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疏影只觉得自己头痛恶心得难受,完全使不上力,痛苦地皱着眉呢喃着。她只隐约听到大姐急切地喊叫声,毛毛雨和染雪错乱地脚步声,她们焦急的jiāo谈声,可是她们在说些什么,她就不知道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她也不太记得了……
这段记忆除了恍惚间感到自己被人架着上车,送到医院,医生的白大褂在她面前晃得她头晕,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灯明晃晃得刺眼。还有,从针管中缓缓流入她体内的冰凉的液体,给予她发烫的身体一点点平抚。
之后,疏影便睡着了。
不知道是药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真的缺睡缺的太严重,她这两天偶尔会醒一下,小梦或是寝室的姐妹会喂她点饭,吃得是什么她也不清楚,而其他时间她也大都在睡梦中。但是,真的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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