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乱的夏天_张悦然【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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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得让人不知胆怯,静得让人有倾诉的冲动……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夏,你难道不知道……”许久,西民的目光终于从窗子外收回,“我想……我要告诉你……”

  突然,他住了嘴,目光愕然地凝视着chuáng上。

  chuáng上……

  铭夏早已经酣然入梦了。

  白日的疲倦使得他睡得很沉。他双手抱胸,发出香甜的,轻微的鼾声,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口水。

  西民凝视着熟睡的铭夏,眼睛里的紧张和激动,就渐渐地转成了温柔而怅然的神色……

  好一会——

  他慢慢地,在chuáng沿坐了下来;轻轻地,拉过一边的被子,给铭夏盖上,小心地,掖好了被角。

  然后,他轻轻地伸出手,小心地擦去铭夏嘴角的口水。

  再然后,他慢慢地低下身子,轻轻地俯在铭夏宽阔的胸前,双手环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身躯。

  铭夏沉沉睡着,呼吸均匀,沉浸在一个香甜的梦里。

  “我要告诉你……”西民趴在铭夏的身上,深qíng地望着他睡梦中的脸——

  “我,一直……爱着你……”

  ……

  夜真的很好,很美。

  窗外,有露珠,有秋虫的鸣叫,有静静的月光,静静的树影,花影,和,静静的梦。

  3

  静静的夜色,笼罩着一座白色的欧式建筑。

  这是一幢豪华的别墅,里面的任意一间房子,大概都比西民那日式的小屋都要大,客厅的天花板上,垂着大型的水晶吊灯,映照着一套深红色的真皮沙发,家具都是深红色和黑色系列的,富丽堂皇。

  白纱的窗帘下面,放着一架黑色的,大大的钢琴。

  钢琴面前,坐着一个绿色的女孩子,在一屋子的红黑两色中,她绿得分外鲜明。

  端木婉儿穿着一件绿色的家居服,坐在钢琴前面,嘟着嘴,听着妈妈的教导。

  “婉儿,跟你说过的,弹琴的时候,身子要坐直,神qíng要专注,要优雅。”妈妈皱着眉头,“琴是用来弹的,不是像你那样用来‘敲’的!”

  婉儿鼓着腮帮不说话,妈妈的声音更严厉了,“头抬起来,不要做出怪样子,长辈和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微笑地仔细听着。”

  婉儿咧咧嘴,扯出一个笑,露出牙套。

  “不是这样笑,太难看了,像个疯丫头一样。”妈妈无奈叹了口气,“要微笑,明白吗?”

  “嘿嘿嘿嘿!”婉儿又做出一个皮笑ròu不笑的表qíng。

  “不是这样笑,太不自然了,要微笑。”

  “你到底要我笑多少次才满意?”婉儿终于气急败坏地嚷。

  “笑到对的时候就可以了!”妈妈严肃地看着她,“你是端木家唯一的女儿,言行举止都要像个淑女,像个大家闺秀!怎么王老师教了你那么多天,一点进步也没有?我已经辞退他了,星期六,我另外请了一位专门教授西方社jiāo的李教授来教你!还有,星期天,早上你去学习形体训练,下午是钢琴课,午餐你回来吃,爸爸的朋友要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别忘记了!”

  “呼,我是人还是木偶啊?”婉儿低声嘟囔着。

  “不要嘀嘀咕咕,这也要改,很没礼貌。”妈妈无奈地看着一脸反叛的女儿。

  “不要这个,不要那个,整天就知道不要不要,既然我什么都做不好,gān脆连我也‘不要’算了!”婉儿依旧低声嘀咕着。

  “婉儿!”妈妈的声音重了,“你到底在念叨什么?”

  “念经!”婉儿没好气地冲口而出。

  “念经?”妈妈惊愕,“念什么经?”

  “唐僧经!”婉儿大声喊,“就是大化西游里那个唐僧!悟空,不要这个,不要那个……嗡啊嗡啊,像只苍蝇……我用力拉住它的身子,一扯,然后拉住它的舌头……整个世界清净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妈妈生气了,“我是为你好,你说什么怪话?是不是要我把你爸爸从房间里叫出来?”

  婉儿一声不敢吭了,忍耐地,被动地看着妈妈。

  “你什么时候才能规规矩矩的呢?”妈妈摇摇头,“真不明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毛毛躁躁的丫头的,也不像我,也不像你爸爸!”

  婉儿扁着嘴,大眼睛忽闪着,竟然泛起一丝泪光来。

  妈妈再次摇头,心里也有点不忍了,“好了,不早了,去睡吧!以后规矩点。”

  婉儿乖乖地站起来,压抑着怒火和委屈,轻手轻脚地走向楼上自己的卧室。

  一进卧室,锁上门,婉儿立刻咬牙切齿地跳上chuáng铺,像跳弹簧chuáng一样,在贵重的席梦思上一阵乱跳乱踏。

  “就不规矩!就不规矩!哼……‘不要’!”她模仿着妈妈的口气,“偏要!偏要!偏不守规矩,偏不!!”她抓起枕头,对着墙壁丢过去。

  高档席梦思发出呻吟,婉儿也跳累了,躺下来,顺手抱起chuáng头的毛公仔,“喂!今天我妈妈又教训我了!跟个唐僧一样!”她拨弄着毛公仔的长毛,“妈妈说我不像她,也不像爸爸!他们都不喜欢我啦!……”她委屈,继而恼怒,“我就是他们的木偶,拨一拨,动一动!要守规矩,哼!”

  她发泄地看着毛公仔,“怎么,你也觉得我要守规矩?”她一翻身,从chuáng上坐起来,“哼,你也是个木偶,家里大的是大木偶,老的是老木偶,还要把我弄成小木偶……还有你这个臭木偶!”

  她对着毛公仔一阵乱捶:“打你!打死你,打死你个木偶……”还不足以泄愤,她又将它举起来,“哼,摔死你,摔你下来!再敢让我守规矩,就摔你下来,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突然,她住了嘴,像是着魔一样,怔怔地看着被举得高高的公仔——

  “听见没有!”

  ……白天的一幕闪过婉儿的脑海里。

  如果你再欺负我兄弟,我就把你摔下来,听见没有!”

  ……那个男孩,举着自己,那对怒得发亮的深棕色眼睛,以及那张古铜色,英挺的脸!

  婉儿似乎又感觉到举着她的那只手上结实的健壮的男xing肌ròu,和那股对她扑过来的qiáng烈的男子气息……当时自己做什么?对了,自己跟他说话了,说了什么呢——

  “呵呵,好帅啊……”婉儿举着公仔,痴痴地笑了起来,突然,又满脸桃花地放下公仔,毫不顾忌地亲了它一下。

  “耶!我明白啦——”她自言自语,目光确凿,“嗯!就这么办!”

  4

  朝阳she在河水上,闪烁着点点金光,麻雀在树梢上又开始叫了。

  日式小屋里,铭夏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吞咽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稀饭。

  慕容寻应该还没起来,而西民正在厨房忙碌着。

  “西民,不要弄了,一起过来吃!”铭夏叫着。

  “我再热一下这碟牛ròu!”西民的声音从厨房里愉快地传来,他喜欢这样的时间,只有自己和铭夏两个人。昨夜关于慕容寻的争执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为他忙碌,看着他享受,就是自己的幸福了。

  铭夏不再催了,刚要再端起碗,忽然一阵“咚咚”的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铭夏不假思索地放下碗就去开了大门。大门一开,他愣了一下,眼前站着的不是昨天欺负西民的小丫头吗?怎么,她还想怎么样?

  “你来gān吗?”他戒备地望着穿得像只变色龙一样的婉儿。

  “我来找你!”婉儿高声说,“特地来找你的……”

  “谁啊?”西民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铭夏皱了皱眉头,想到西民见到这个丫头恐怕又要闹事,他不由分说地把婉儿一拉,“走,出去说!”

  “哎!gān吗要出去说……”婉儿嘟囔着,却已经被铭夏拉出了院子。

  铭夏一口气把婉儿跌跌撞撞地,拉到小河边的一棵柳树下。看看,距离西民家已经有段距离了,他才站住。

  “什么事?快说。”铭夏转过身,背对着婉儿,“我还有急事要做!”

  “嘿嘿,”婉儿gān笑一声,“我……”

  “你不会又想来找麻烦吧!”铭夏突然想到什么,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她是一个人才放心。

  “你gān吗把我想得这样坏啊?其实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哎!”婉儿嘟起嘴,“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铭夏疑惑地看着婉儿,确定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女人”的细胞!至于她的“温柔”,是不是会吓死路边的一头牛他就不知道了。

  “是啊,除了道歉,嘿嘿,我还有点别的事qíng要跟你说!”婉儿笑了笑,忽然想到妈妈说的要“微笑”,于是努力收敛,“嗯哼,这样笑就好多了。”她唧咕。

  “什么好多了?”铭夏莫名其妙,“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我要你做我男朋友!”婉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什么?”铭夏拍拍头,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打折扣后,差点吐血倒地——

  “怎么!”婉儿大眼睛一瞪,一个劲地嚷开了:“做我男朋友多好啊,我在学校可是大王,你就是大王的男朋友,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你鞠躬!而且,你这么……”她想着guī丞相说过的成语,“你这么风流潇洒玉树临风风……风韵犹存!”

  铭夏睁大眼睛,听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像见到条白垩纪的恐龙那样瞪着她。

  婉儿把一知半解的成语都搬出来后,又想到了什么:“万一被别的女人抢先了就不好了,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qíng吧!”

  她还真是说做就做,立刻走上一步,生猛地去拉铭夏的手。

  “喂!gān什么!”铭夏忙不迭地缩手,像被蛇咬了一口。

  “拉手啊!不拉手怎么开始这段感qíng?先是拉手,接着就是拥抱了……”

  “喂、喂、喂!”铭夏喊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胡闹?什么开始感qíng,谁跟你有感qíng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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