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地,只剩下令人寒栗的冷意和卷席而来的绝望。
年轻人离开前最后一句话好像仍旧在耳边一遍遍地回响——
“恶鬼啊……恶鬼这种东西,它不配得到这世界上任何一种qíng深。不管这qíng深原本是要许给谁的。”
***
唐奕衡到了大堂的时候,坐在那儿等着的已经不只是六长老王乾一个人了。
“大长老是与六长老同来的?”
唐奕衡走进来,坐到沙发上,不露qíng绪的问道。
钱楚文恭谨地低了头:“我有旁事来寻唐先生,恰逢王乾长老,所以没有再次通报,在这里一起等您了。”
唐奕衡没做声,点了点头,看向王乾。
不用唐奕衡再开口,王乾已经自觉地说明来意:“唐先生,昨晚五长老孙伟安又去了我那里,执意调动六部查察此次孙成德被杀一事。我和他相执不下,他还调动了他们五部的警卫力量围了我六部的刑察总部;我是万般解释退让,都没法让他退走。最后还是二长老恰巧到访,这才解了我六部的围。——故而我今天这才冒昧来叨扰唐先生,希望您给我个公道啊!”
听了王乾的话,唐奕衡没急着表态,他沉吟了片刻,转向一旁沉默低头的钱楚文:“大长老,你怎么看?”
钱楚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地听到唐奕衡点自己的名字,不由悚然一惊,慌忙抬头:“唐先生?”
唐奕衡不言不笑,看着他。
钱楚文理了理思路,回忆了一下他们之前的谈话,不由皱了眉……唐先生,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啊。
五部六部这几年来素来不合,在整个唐家本家和九部内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qíng。但凡是这两个部之间的事qíng,本家和其他七部都没有人想要掺和到这摊浑水里。
可既然唐先生提出来了,六长老又就坐在旁边眼神切切地看着自己,那他……
想到这儿,钱楚文开了口:“这件事qíng,确实是孙长老qíng理有失。王乾长老在这件事上算是尽心尽力,只是这件事恐怕牵涉甚多,王乾长老谨慎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唐奕衡不动声色地听着钱楚文在那儿和稀泥。
钱楚文见在唐奕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qíng绪,便继续道:“不过,孙长老痛失爱子,qíng绪急切一点也是能够理解的,王乾长老多忍让他一些,也是为了唐家九部内部不生嫌隙,免得让外人瞧了笑话。”
“钱长老。”唐奕衡蓦地开口,打断了钱楚文原本准备继续的话音。
钱楚文后背一挺:“唐先生,您吩咐。”
“唐家本家第一任家主,当年任命唐家一部监控调度其余八部,到钱长老这一任之前,几任大长老都可以说是铁面无私、刚直不阿。故而一部与其余八部之间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唐奕衡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然后将深蓝色的瞳子定定地盯在钱楚文的脸上,看着老人微微抽动的面部肌ròu,继续道:“到了您这一任,却是一反往常,与其余八部往来密切,jiāo流甚多。外人都知道,唐家大长老长袖善舞,即便是我父亲,也曾夸赞过您协调九部关系的能力。”
说到这儿,唐奕衡将目光在王乾长老身上也扫了一眼:“可您真以为,父亲当年是在夸赞你么?”
这话轻飘飘落下来时,钱楚文后背上已经尽是冷汗了。因为这时候他才发现,即便没有当年萧宸的那件事,恐怕这两任家主,也是有要清算他一部的图谋已久了。
“唐先生……”
钱楚文慢慢地躬身下去:“我——”
唐奕衡摆了摆手:“你不必向我再解释什么。我今天之所以将这话当着王乾的面挑开,也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看向王乾,话却是对着钱楚文说的,“五长老与六长老,从当年那条运输线的相争开始,关系就一直不善——你们以为瞒本家瞒得很好么?”
王乾悚然一惊,和大长老钱楚文对视了一眼——便如唐奕衡所说,他们一直以为当年那几条运输线的事qíng瞒得严实,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qíng竟然被本家所知——而且看唐先生的反应,知晓这件事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qíng了。
“这件事,便是我给你和你的一部的最后一个机会。五长老与六长老的事qíng,孙成德被杀的事qíng,只要你处置得当,查察严明;这几年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能给我逐一清理,我便给你一部继续为首的机会。如若不然……”
话音戛然而止,唐奕衡目光看向大堂的正门。
几秒之后,大堂的正门被人敲响,萧祸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哥。”
唐奕衡始终冷如坚冰的神qíng,在这一瞬间蓦然融化,一点暖洋的笑意染上他的唇角,“而且,这一次我为你一部配一个监管的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第27章
王乾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只是到唐先生那里给那个近些年愈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孙伟安上上眼药,却把自己给牵累进去。
目光一扫及坐在自己旁边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王乾就觉得嘴里好像含了苦瓜片似的遭罪。
近些年来的卷宗,被下人们抬着,一份一份地送到那年轻人面前的桌案上,眼见着摞得快盖过年轻人的身形,王乾才听得那人笑颜浅浅地出了声:“王长老,先这些吧。卷宗多得很,一下子端上来,我可看不完。若是有疏漏的地方,恐怕要惹得唐先生那里怪罪。”
原本听见年轻人主动叫停还稍有些放下心来的王乾一听这话,冷汗都差点顺着脖颈淌下来——他以为这萧助理看见这么些陈年泛huáng的卷宗,多半是没什么耐心,糙糙了事;如今听这句话意思,难不成这人还真准备一点一点比对查验?
王乾暗道苦也,面上却抹开了和善的笑容:“卷宗确实多得很,这也是唐家一直沿袭下来的,不准电脑存档,只能手写,倒是给萧助理添麻烦了。您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您慢慢审阅;唐先生那里对萧助理倚重得很,稍耽搁些,定能体谅,不会怪罪您的。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您膳食上有什么习惯,我吩咐下人给您准备?”
萧祸九摆了摆手,没接王乾这茬,拍了拍面前的卷宗,笑得亲和:“唐家规矩虽多,这条却一点没错。手写的东西都留着痕迹,虽然保存麻烦,却也不易修改;若是有人动了手脚,都是白纸黑字,一眼明了。电子数据虽然传输简易,但对于缜密的信息保存,还是疏漏甚多——相比之下,这纸质的东西,更叫我信任一点。”
听萧祸九这话说得有深有浅,似乎还藏着点其他意思,王乾脸色微微变化,在心底仔细琢磨了几遍,也没能吃透,只得打着哈哈遮掩过去:“萧助理为唐家尽心尽力,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独得唐先生倚重;和您比起来,我虽然一把年纪,却还有得长进,以后还得靠萧助理多多提携呢。”
“王长老这是哪里话。”萧祸九含笑谦逊了几句,继而话头一转,“一直便听说,六部手底下七年前就编进来一个执法堂,如今这堂主可在?卷宗的事qíng,我这几天还得多与他核实才行。”
王乾闻言,向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去,把少爷叫来。”说完他转回来对着萧祸九歉笑,“说来惭愧,如今执法堂的堂主是我那儿子;毕竟只是个年轻人,若他之后有什么谬误,还得请萧助理多担待。”
听了“年轻人”三个字,萧祸九这才将垂落在卷宗上的目光抬起来,落到了王乾脸上,对方一副坦然无异。
萧祸九暗嗤了一声“老狐狸”,便低了视线去翻手里的卷宗,像是无意地开口——
“如今,可不是以前按资排辈的老规矩。有能力的,就上位;没能力的,自然会被踩下去。唐先生年纪尚轻,第七区可没哪个老辈人敢说他一句不是。您的儿子,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您倒不必过于自谦了。”
说这话时,萧祸九的脸上同样是看不出半点旁的意思来,王乾看着眼前这年轻人不好对付、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拧巴得更厉害了,却没法表现出什么来。
便在这时,之前差遣了下人去唤的现任执法堂堂主王轩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您找我。”王轩站到两人面前,毕恭毕敬地给王乾行了一礼。
看着自己恭谨谦良的儿子,王乾点了点头,向着萧祸九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这位是萧助理,唐先生的得力助手。之后他回负责检查审阅这几年的卷宗案例,你要全力配合,不得延误怠慢。”
王轩抬头看了萧祸九一眼,乍一触及眼底掠过惊艳,之后却是立刻垂了视线,礼数周全地问候了一声,再无半点逾矩。
相处了又一会之后,萧祸九在心里对这个王轩已经有了评价。王乾这人虽然不怎样,但确实养出来一个好儿子。若是六部在此人手底下传袭,倒也不是件坏事。
jiāo谈之后,王轩摆出一副盛qíng好客的模样竭力邀请萧祸九留下来吃过午饭,但是被萧祸九坚定地拒绝了。
“王长老,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萧祸九笑得亲和,话里话外却没留下半点余地,“我早便与人有约,轻易违背绝不是我的信条。改日有空,我一定上门叨扰。”
见萧祸九态度坚决,王乾虽然有些下不来台,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笑脸将人送了出去。
待到“客人”已经没了影子,王乾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望着门厅的方向冷冷地哼了一声:“唐先生把这个萧助理送来,看来是准备对我们下手了。这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轩儿,你以后和他打jiāo道的时候,一定得多加小心。”
“……”王轩的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只是他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抿紧了嘴唇,低下头去。
***
从王家出来,萧祸九便钻进了路边的一辆早已备好的空车里,虽然上车之前仔细观察过四周,并没发现什么扎眼的人;但是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在路上弯弯绕绕了许多路才直奔着目的地去了。
车开进一处人迹较少的别墅区,一直向里,停到了最后面一栋别墅的后门外。
那里一早便站着个一身黑色礼服的中年男人了。
见萧祸九下了车,那中年人上前几步,接过了萧祸九递过来的车钥匙,垂眉顺目:“萧少爷,老太爷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曲小蛐 豪门总裁 复仇